作者:婻书
那小兵依旧浑噩地站在纪念墙前,在他眼里他身处的地方还是那片走不出去的山。
直到他师父说:“情报我们收到了,你的任务完成了,我们胜利了!”
小兵的眼神从空洞到清明,他怔怔地看着那面光荣墙,喃喃重复道:“任务完成,我们......胜利了?”
师父点头:“是的,我们胜利了,可以回家了,大家都可以回家了。”
季南星看着那小兵阴魂的神志越来越清醒,他先是大笑,后又大哭,他不认识字,却忍不住抬手想要触摸那光荣墙上的名字。
他的师父就站在一旁,一个一个念着上面的名字,那里有他熟悉的战友。
在那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中,小兵咧嘴笑了,他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家了。
季南星看着那个名叫家柱的小兵,敬着礼地消散在了阳光中。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如此纯粹的执念,那样强大的执念却不是为了自己,在看多了各种恨也好,怨也好,甚至爱的执念,那个家柱身上的执念很难不令他触动。
只是那时候他还小,并不是很懂。
师父告诉他,那是时代的信仰。
那样的执念季南星后来几乎就没再遇到过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在向舟的身上又看到了,虽然跟家柱自我牺牲的奉献不同,但很相似。
季南星看着向舟道:“你给我一个企划书,你的研究核心,方向,现在断在哪一步,后续的投入前景等,我会找专人评估再看以什么价格买下你的东西,但有一点我要提前说明,时代进步得很快,两年前的研究如今是否还有价值,这个要看评估报告,但是关于给你家的赔偿,我这边可以无偿提供律师团为你打官司,总归不会让你父母老无所依。”
向舟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时代的变化,他的时间停滞了两年,但他对自己研究的东西十分有信心,只不过季南星说的企划书却让他有点为难。
“我已经是个鬼了,好像写不了企划书。”
季南星将准备好的香和符,还有之前专门为谢盼儿制作的笔也带了一只过来:“把神魂养好就能写了,你先告诉我你研究的具体方向,我好找专业的团队来评估你的企划。”
向舟的眼睛瞬间一亮:“神魂养好了就能写,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甚至还能继续我的研究?”
季南星摇头:“很难,并不是你能写东西就能继续研究,研究需要不停地试验,你能看书能写字,但接触其他的东西都是不断在消耗你,阴阳有别,没有那么容易跨越的。”
很多东西不是光靠脑子就行的,那需要不断的验算不断地尝试,需要不停地接触试验的仪器。
否则许多执念未散的科学家他们到死都舍不得放弃自己研究的东西,只恨人生不能再多百年为祖国,为人民,为科学多做出更多的贡献。
像在管理局打工的阴魂,他们看似好像跨过了阴阳界限继续在活人的世界打工,但他们做的事都是很简单的事,都是只需要稍微动动脑子不需要接触太多阳间物品的事。
向舟眼里的光瞬间就淡了下去,他之前看到管理局这边还有死去的人像活着时一样工作,其实就已经有些动了念头。
但今天季南星的话又让他那颗怦怦跳动的心脏再次沉寂了下去,果然人死了哪怕成了鬼,那也跟活人不一样了。
季家从事的是医药研发,对于医疗器械只是有涉及,但那份报告给了他大哥之后,没过多久他大哥就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
向舟研究的方向并不是大型仪器,如果是大型仪器,以季家在器械这方面的条件那还真吃不下,但如果只是一些小物件,倒是没问题。
重要的是向舟研究的核心东西是医疗器械与智能的结合,这些市面上其实已经有了,像是医院里面智能导诊机器人就是。
向舟研究的智能主要是影像图谱分析这一块,太过具体的季南星也不了解,反正听他哥说可以投资研究,他就把这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处理了,至于研究团队跟向舟的联系,一直是隔着网络的。
除了几个核心成员在季南星的陪同下亲眼见过向舟,小组的其他成员都不知道他们这个研究组还有一个鬼成员。
赚钱的事也不是今天开始明天就能进账,这可能是一个长期的投入,但买断的钱很快就打给了向舟的父母。
管理局联系向舟的父母亲自过来走流程,向父向母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听说好像跟他们儿子有关,就连忙千里迢迢跑了过来。
看到一堆堆他们都看不懂的资料,向父向母满脸茫然,直到他们被带进了一个小房间,叶君行过来给他们开了天眼。
看着儿子,向父向母一点都不害怕,他们其实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儿子失踪都两年了,如果他还活着,他不可能不回来,他们一直不放弃是不敢放弃,一旦放弃,心里那股提着的劲儿就绷不住了。
这会儿看到儿子死去的鬼魂,两老的哭声是绝望又悲戚。
向舟跪在父母面前,鬼魂是很难流出眼泪的,但看着年迈的父母,明明不到五十的年纪,为了他的事奔波苍老得像是六七十岁的,向舟的眼里就落下了一颗颗鬼眼泪。
目前还处在新人期人也很年轻的三队队员李子明看着屋内已经阴阳相隔的三人,悄悄抹了抹眼泪:“他们至少还能见上一面,也算是圆满了。”
见惯了这种事的老鸟廖新正双手环胸:“圆满什么圆满,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大出息了,父母是好的,孩子也是好的,却因为别人的贪婪葬送了一辈子,我要是那个向舟,我能杀了姓葛的全家。”
他这话音刚落,一队的队长暮春一个巴掌就往他后脑勺招呼上来了:“身为天师可以拥有共情能力,但不能这么偏激。”
廖新正吐了吐舌头,等暮队走了之后转头看向旁边的季南星:“那个项目你们家真的买下了?是做慈善还是真有发展前景啊?”
季家做慈善这事他们管理局的部分人是知情的,尤其是他们这些偶尔会跟季南星打交道的,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季南星道:“应该是有发展前景的吧,我哥赚钱归赚钱,慈善归慈善。”
他哥就是那样,身上有着资本家的腹黑手腕,该赚钱的时候不会心慈手软,但做慈善的时候,也不会为那么点钱昧良心。
所以向舟的东西应该真的是有研究价值的。
李子明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原本能有大好未来的人,都可惜了。
季妍婷听说这事的时候葛琪都已经被判刑了,几十年的刑期,这辈子算是完了。
她妈还在视频里心有余悸地拍胸口:“谁能想到那竟然是个杀人犯,太可怕了,那陶家的丫头都被他毁容了,听说那丫头知道自己被毁容了,好几次要自杀,造孽啊。”
季家老三轻哼了一声:“就她还自杀?不过是做做样子,平日里不留口德的人,这也是她的业障。”
陶绾可不只是不留口德,她这人坏得很,上学的时候没少做一些欺负人霸凌的事,因为看不惯季妍婷,甚至还造过黄谣。
但季家也不是好惹的,查出谣言的源头,狠狠给了陶家一个教训,陶父甚至拎着陶绾来季家,当众给打了一顿,从陶绾嘴里飞出一颗牙的场面季元霆到现在都还记得。
不过这事季南星不知道,那时候他被师父带着在山里抓鬼呢,回来后也没人跟他说,这种糟心事他们也不想惹得季南星不开心,要知道这小子从小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两三岁就知道护着妈妈护着姐姐了。
要是他知道季妍婷被陶绾造过黄谣,只怕会忍不住直接给人下诅咒。
从那之后陶绾就不敢再招惹季妍婷了,但暗恨肯定是有的,只要传出谁喜欢季妍婷,没过多久那人就会变成陶绾的男朋友,交往没多久就会被陶绾甩了。
所以这次他们婉拒了葛家之后,紧接着传出葛琪跟陶绾交往的消息,季元霆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只是没想到,这次惹了个变态。
季妈妈又隔着视频跟女儿说了好一会儿话,让她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叮嘱又叮嘱,这才挂了电话。
季妍婷看向老三:“陶绾的脸真的恢复不了吗?”
季元霆摇头:“脸都戳穿了还能怎么恢复,植皮都没办法恢复如初。”
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季南星扭头看向哥哥姐姐:“那个陶绾只怕是更恨二姐了。”
季妍婷不在意地笑了笑:“恨就恨吧,我从没对她做过什么她不一样恨了我这么多年。”
季南星提醒道:“还是要小心一点,谁知道恨急了眼会不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
季妍婷捏了捏季南星的脸颊:“知道了小管家,今天怎么回来了,你那个好朋友没跟你一起?”
想到那个屁股后面简直要长出一条尾巴的家伙,季南星笑了一声:“周末放假干嘛还要在一起。”
虽然宵野很不情愿,早上走的时候还磨磨蹭蹭,但老爷子从海城回来,要去参加一个老战友的八十大寿,儿子儿媳不在身边,大孙子要工作,唯一有时间的也只有小孙子了,所以宵野不想去也得去了。
季南星在家里说着陶家和葛家的事,宵野在爷爷战友的大寿上,听的也是陶家和葛家的话题。
玉兰市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爷爷的老战友姓戚,也就戚老爷子是从部队退下来的,他的儿子女儿都是从商的,这来参加寿宴的人自然不少。
这商圈里面的事传得很快,葛琪被判刑后,这话题就传开了。
宵野年纪不大,但他外形条件好,肩宽腿长的已经隐隐有了些成熟男人的体魄,哪怕才十六岁,穿着一身西装简直帅惨了。
因为他很少这样出来,算是脸生的,不少人好奇,又因为他长得帅,于是忍不住想要往他身边凑近想要搭个话。
可惜宵野谁也不搭理,一些人觉得没趣也就散开各自聊天了。
这会儿他正端着甜口的香槟站在小花园里听着别人谈论葛家的事,一开始还只是当过耳风听听,这事的内情他比谁都清楚,听了几耳朵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但很快这话题不知道怎么转到了季妍婷的身上,有个一脸被酒色掏空的家伙在那儿嗤笑道:“说不定就是阅人无数,才会一眼看出姓葛的不是个好东西,你们还真当季家大小姐是清冷小仙女啊,这种女人面上端着我见多了,听说她从高中开始就交男朋友了,家里又有钱,私下都不知道有多乱。”
旁边的人有的附和有的不吭声,有的跟季家有生意往来的,那是不太好说,有的没生意往来,又不认识季妍婷,这么附和的有点显自己低俗了。
但也不缺脑子不清不分场合,大概是臭味相投,聊得嘻嘻哈哈的,越说越脏。
宵野将杯子里的香槟一口喝完,放下杯子后往聊得最热闹的那群人走去。
他的个头在南方这种城市当真是算高的,不笑冷脸时的气势又相当有压迫感,正在聊天的一群人看着他走过来,都忍不住停了话题。
其中一个刚刚跟着父母去跟主家打招呼的时候见过宵野,知道他爷爷是谁,于是主动讨好开口:“宵少爷。”
宵野看都没看那人一眼,直接一抬手抓住嘴巴最脏的那个,跟拎小鸡仔似的将人往小喷泉那儿拖。
那手上的力道硬得跟个铁钳一样,被他抓着的人根本挣扎不开。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宵野直接把人的脑袋往喷泉池里压。
被他压着的人自然拼命挣扎,跟个乌龟一样,手脚并用都翻不了身。
宵野压个几秒钟拎起来让人换气,然后又压了下去,反复几次后随手把人往草地上一丢。
地上的人透湿,宵野的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身白色的衬衣沾了水地贴在他的身上,做好造型的头发也在往下滴着水。
看着地上呛着水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的人,宵野冷着脸地解着湿透袖子的袖扣,然后将衣袖一点点往上卷起。
等人呛完水,想要爬起来开骂时,宵野一拳头狠狠揍到了他的脸上。
那人险些被打飞出去,血水伴随着牙齿被吐到了草地上。
旁边的人立刻惊呼出声,吓得直往后退,完全搞不懂怎么就莫名其妙打起来了。
有人连忙去喊人,有人想要上来劝架,但看宵野那体格那身材,那挽起袖子的手臂肌肉,又不太敢上前。
宵野给了地上垃圾一拳就收了手,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道:“嘴巴脏就好好洗洗,我叫宵野,随时欢迎你来报复,以后但凡让我再听到一句你议论季家的话,我就把你所有牙齿一颗一颗都敲碎拔下来。”
宵野说完一抬脚,直接从他肚子上踩了过去,垃圾。
打完人,宵野直接进到屋内,看到正在跟人聊天的爷爷,浑身湿答答地走了过来。
宵老爷子看到小孙子这模样,立刻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去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能掉水里去?”
宵野一脸今天天气真好的淡定道:“也没干什么,就揍了一个嘴巴脏的。”
说完看向今天的老寿星,笑着道:“戚爷爷对不住啊,我也不想在您这么重要的寿宴上惹事,但那家伙嘴巴太脏了,在背后议论人小姑娘,听得我实在是忍不住,为了不讨你们嫌不碍你们眼,我这就滚,马上滚。”
宵野说完就一阵风的跑出去了。
都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的宵老爷子看了眼老战友:“他刚刚说他干什么了?”
戚老爷子笑着道:“好像是打人了?”
宵老爷子立刻吹胡子瞪眼怒道:“这臭小子!一天不给我惹祸就皮痒!”
戚老爷子哈哈大笑,家里有个能把人气炸毛的皮孙子,多乐啊。
至于被打的那个,根本就没能闹到戚家老爷子跟前来,别说他是议论季家的千金被打,就是打他的那个人他都惹不起。
宵野前脚到家,后脚他哥就回来了,宵野还以为他不知道这事呢,拿了包就往外走:“我去找星星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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