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鹿魚魚
门外却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和前两次的声音都不太一样。
外卖骑手敲门的动静简直是在砸门,噼里啪啦乱响,秦徵敲门的声音又像是沉闷的雷,每一下都很重但是停顿时间久。
这一回是很标准的敲门三下,录下来可以拿去礼仪课当示范。
自然而然地,黎听遥猜测门外的人是苏助。
果不其然,他一开门就看到了那张精英脸。
他们的上一次见面,见证了彼此的狼狈,不过苏助在情绪控制上的本领从来都是一等一的。
“黎先生,又和您见面了。”苏助亲切又不失距离感地向他打招呼。
黎听遥正奇怪苏助为什么要找他,目光扫到苏助身后的那排大汉,不由自主地眼神呆滞起来。
能看到的有四位,都是个高肩宽、肌肉紧实的彪形大汉,站成一排俨然是一堵墙,衬得苏助快变成身娇体弱的刻板印象0了。
他迟疑道:“还、还带了朋、朋友来?”
苏助的朋友们真是庞然大物啊。
“他们?”苏助诧异回头,忙说,“这是我请来的帮手。”
……帮手还是打手?
黎听遥后撤一步迅猛关门。
“你你你你,”他又气又急,“你还、还找人打、打我?我都没、没找你算、算账。为、为了保、保住你的工、工作,你知道我、我牺牲了多少吗!”每天都是在战损状态入睡!
他都那样辛苦了,反观苏助呢?
背信弃义还敢倒打一耙,苏助啊苏助,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
黎听遥后悔了,他不该帮苏助保住工作!
防盗门在眼前“啪”地关上,苏助也是一愣:“我的辞退补偿金是你搅黄的?”
黎听遥试图唤醒苏助的良知:“对!要、要不是我,你喝、喝西北风去吧!”
面朝门板,苏助收起了给这个世界的好脸色。
阴差阳错,让他错失超高薪工作的源头终于被找到,但是他已经没有任何辱骂或诅咒的心情了。
因为他在这个时刻,在吃过无数次瘪之后,回忆着近段时间的糟心片段,突然领悟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定位。
他只是一个耽美恋爱番的边角料配角,承担的戏份就是倒霉,从而制造笑料,烘托氛围,在必要的时候还能促进一下感情进展。
然而这种配角的可怜之处就在于,只要走进这对狗男男的剧情线,就不会有好事找上门。
苏助清醒又认命地怨恨起整个世界。
不认命又能怎样呢?
面对狗男男之一,他也只能淡淡地说:“黎先生,这几位是帮您搬东西的,还请您不要产生奇怪的误解。”
搬东西?
黎听遥表情一变,压着门打开一条小缝,只露出半边脸对着外面张望:“秦、秦徵让搬的?”
这时候苏助还没察觉出不对,单纯按照秦徵的指令行事:“是的,只要是您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带走。秦总说……”
压着门的那股力骤然消失,自动敞开的同时发出“吱呀”一声,简陋又陈旧的内设在苏助眼前瞬间展现。
这间房子里唯一称得上亮眼的,只有黎听遥这个人了。
黎听遥站得很直,头和肩膀都在微微下沉,两条胳膊像失去了填充物一样耷拉着。
过长的额发盖住了他的表情,苏助只能看到他的嘴唇一动一颤。
“他说,要、要把这里退、退租,是吗?”
“是这样没错,”苏助面露犹豫,“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外人收拾的东西,我可以帮您,或者您自己打包……”
黎听遥突然转了个身跑进房间,跑得门外一排人措手不及。
他跑就跑了,跑之前也不知会一声,没说请他们进去,也没赶他们走,甚至门还大咧咧开着。
几个人互相对视,想不明白黎听遥这是什么意思,全都堵在门口进退两难。
黎听遥刚租下这里的时候,房子里除了床和沙发再没有别的家具。
考虑到不以居住为目的,他没有大费周章地布置卧室,只简单放了一排顶天立地的陈列架。
陈列架最上层罗列着一排假人头,一个人头套一顶造型过的假毛,往下几排都是cos服,每一套cos服都完整地塞在PVC收纳袋里,收纳袋再紧紧地堆在一起,连着地的那层则是摆了几个带轮的收纳箱,里头放满了道具。
他安静地看了几秒,小心地抽出了一套cos服,接着是第二套、第三套,然后干脆双手搂过去一次性抱五六套下来。
苏助提醒得对,这些不为外人知的东西,只能他自己收拾。
他也在很努力地去做这件事。
可是他抱着满怀的cos服,恍然觉得周身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消散。
窗外裹挟着日光的云层仿佛在此刻弥漫于他的心间,静悄悄地,吞食着心脏里血液的热气,于是凉意也顺着血管,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传递起来。
恍恍惚惚,收纳袋掉了满地,他摔坐在地上,额发散乱,眼中已经潮湿一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秦徵当成了一个好说话的人。
天真地以为,拒绝是可以在秦徵面前行使的权利,反抗是对付秦徵行之有效的手段。
秦徵一次又一次强硬地命令他退租,而他竟玩笑视之。
席柏生有千百句狗屁话,却也有一句至名言——“秦徵是个雷厉风行的独裁者”。
秦徵想做成的事,怎么会做不成。
黎听遥掩着面,头脑昏沉:“我太、太愚蠢了……”
在上位者面前失去警惕,在失衡的关系里盲目自信,他实在太愚蠢了。
妥协和忍耐似乎一直在他的人生里扮演着重要角色,前面的十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今天或许也该如此。
这一次的妥协和忍耐却让黎听遥感到异常痛苦。
他忍不住去想为什么他的生活总是这样的。
为人鱼肉、身不由己,走到哪里都是提线木偶。
他想要有一个30平米的小房子,放置他不被容许拥有的自由,这也是一种错吗?
——为什么这样的生活总是落在他头上。
苏助在等了很久之后才尝试走进黎听遥的小房子。
皮鞋摩擦在老旧地板上的声音有些刺耳,房子里的人却没有被惊动。
黎听遥以一个封闭的姿势蜷在卧室里保持静止,苏助站在门外观察了一阵。
这样棘手的问题,不是一个倒霉配角可以解决的。
苏助很快得出以上结论。
他快步离开这里,靠在窗边打出去一个电话。
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蹲在黎听遥旁边。
黎听遥安静如一座石雕像。
苏助:“黎先生,我不是来劝您停止自闭的,我建议您换一个地方自闭,比如客厅。您也不想您的这些珍藏被您的丈夫看到吧——”
他对着那一排的cosplay相关用品指指点点。
【作者有话说】
我太阴间作息了,而且我眼里:我没睡=这天没过去,所以贝贝们别守着点等我,你们该睡睡。
这章有点短,我睡醒再写一章。
第53章 听听的手不是用来擦眼泪的
事实上,秦徵继任之后的忙碌期还远远没有结束,苏助拨出去的电话是被秘书A接起的。
躲去会议室外面的秘书A遮着听筒:“苏助?您找秦总?工作推进会还没结束,您要不等会儿再打?”
“那恐怕来不及,”苏助遥遥看了一眼团成球自闭中的黎听遥,收回眼神,说,“不是我来不及,是秦总来不及。”
秘书A:“啊?”他不认为还能有什么事比“玫瑰园”项目的工作推进会更重要。
在听完苏助描述的来龙去脉后,他更是苦着一张脸:“我如实汇报给秦总,但是他去不去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其实这种私事,秦总大概率不会太在意吧。”
话虽如此,秘书A心里想的是,秦总百分百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打断工作节奏。
是以,在亲自飙车把秦徵送到南五环的老小区后,秘书A一脸敬佩地看向苏助。
“苏总,真的,咱俩一起上班这么多年,我也做您这么多年学生,您身上竟然还是有这么多的优秀品质值得我学习,料事如神啊。您怎么就知道秦总一定会来?”
苏助浅笑不语。
秘书A扯扯领带,学起了秦徵在会议桌上不耐烦的语气:“‘行了,就说到这里,一个两个废话连篇。你们不用心讲,我也懒得听。剩下的内容都以书面形式汇总去苏助那里,精简内容,列出条目。苏助筛过一遍,我再挑人单独聊’。秦总就这样快刀斩乱麻,把那些混时长的人怼得面红耳赤。”
话听半截,苏助面色就不好看了起来:“你说什么?秦总让他们把工作进度都汇总给我?”
秘书A:“不应该吗?”
苏助心口一堵。
他给秦总牵红线,秦总给他呢?秦总给他加工作。
他抱住脑袋,淡淡地想死:“被秦徵压榨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而秦徵在火急火燎飞奔进302房的客厅后,没有看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只在沙发和墙的夹角处,看到一朵新鲜蘑菇。
非常新鲜的一朵黑伞白杆小蘑菇,像是从墙缝里刚钻出来的,出于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感,选择合上自己的伞盖与世隔绝。
状态是封闭了点,好歹人没乱跑,秦徵稍稍安心了一点,倒退着往外走了几步,去楼道里找苏助。
“我让你来给他搬个家,怎么人就成这样了?”
搬家大汉四人组当即露出犯了错一般的表情,他们也不知道雇主的家属怎么就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