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娜可露露
谈照也没指望温明哲能管什么,钱给够就行。但温明哲担心他暗中做手脚,派了一个心腹手下代自己出面协助他,名为协助,实为监督。
一切都按计划顺利地开始了。不出一星期,谈照又飞了一趟科安市。
他的行程温明惟知情,除了那个隐秘的假身份,谈照并不隐瞒什么。但有选择性地说实话也是撒谎,谈照一回生二回熟,像个导演,温明惟也好,温明哲也罢,他们看见的一切,都出自他的精心剪辑。
谈照周旋在双方之间,出奇的冷静。
他从不知道他有骗人的天赋,如果这么做是错误,那么他的未来也不会再有哪条路是对的。
10月11日傍晚,谈照回家时天刚黑。
开车经过花园,他又看见了路两侧栽种的“晚灯玫瑰”,这种人工培育的特殊品种在瑟瑟的冷风里茂盛得宛如假花,美丽得不真实。
车已经开到门前,谈照却忍不住给温明惟发消息:“我回来了,你在做什么?”
发送成功,没收到回复。
谈照停车进门,厨师在准备晚餐,管家上前打招呼:“您回来了。”
谈照点头,问:“明惟呢?”
管家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在楼上。”
谈照上楼找人,卧室的门开着,隐隐约约听见交谈声:
“……明天去吗?”
“嗯。”
“您一个人去?”
是温明惟和顾旌,没有上下文,谈照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推开门正要问,却见温明惟闭眼躺在床上,顾旌在帮他按摩。
温明惟刚洗过澡,长发没干透,柔顺地铺在床单上,像一片洇湿的墨。
隔一层轻薄的睡衣,顾旌双手并用帮他按肩膀。画面有些刺眼,谈照眉头一皱,想发作,忍住了——如果是以前他已经发作了。
顾旌见他回来,主动退开几步。
温明惟这才睁眼,说:“你先出去。”
顾旌应了一声,关门离开,像一道沉默寡言的影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怎么不问我的意见?”谈照从床边扶起温明惟,帮他拢了拢头发,按进怀里,温明惟的鼻梁撞上他大衣上冰凉的纽扣,微微一凛。
“问你什么?”
“我不在的时候能不能让别人离你这么近。”
“……”
温明惟笑了,还没抬头,后颈就被扣住,谈照低头亲他,把他的睡衣解开,整个人倾身压下,将他按进床里,一身的冷气激得温明惟直抖。
自从重新开始恋爱,他们经常接吻,每次要亲热好久。
虽说是重新开始了,但感情没有开关,不能一说和好就立刻爱得死去活来,其实谈照从始至终也不确定温明惟对他的真情和假意分别有几分。
与其用理智判断感情的深浅,他更喜欢品味温明惟意乱情迷时下意识给的反应。
谈照捉住他的头发,亲了半天,后知后觉问:“刚才你们在说什么,你明天要去哪儿?”
“出差,”温明惟说,“一点小事,你忙你的,不用管。”
“和上次去浦邦一样,你要去境外吗?”
“不是,这次是真的出差。”
温明惟推开谈照几乎贴着他的脸,即使身处下位,被人压在怀里也不显弱势,舒展的五官天生没有可怜相。
他没打算对谈照说,但也没必要刻意隐瞒:“我要去基地,看看年末的货。”
第55章 狮子(15)
温明惟有很多秘密,他口中的“基地”更是非同一般的机密,谈照克制地没问他目的地在哪儿,只问了一句“多久回来”。
“可能早,也可能晚。”温明惟说,“还不确定。”
听他口气,应该是比较远。他的军工大本营不可能离首都太近,八成不在内陆。
谈照好奇却猜不出来,不禁思绪游移,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什么规模,温明惟怎么建造它,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亲眼一见。
温明惟不提,谈照也不主动打听,很有分寸。第二天分别之前,温明惟看了看他说:“有的人越来越成熟懂事了。”
谈照佯装不懂:“谁?”
温明惟笑笑,和他一起走到花园里,不答话,对着路旁新栽的“晚灯玫瑰”出了会儿神,忽然提起:“对了,你知道为什么要种这个品种吗?”
“为什么?”
“管家给我看的时候,我见它标签上的花语是‘等你回家’,”温明惟附过身来,亲昵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辛苦地等你回家,是不是很应景?”
“你又哄我。”
“真的。”
今天他们都要出门,但温明惟先走,他穿了西装,长发挽成一个低马尾,不笑时冰冷严肃,气场慑人,但他喜欢对谈照笑:“这次换你等我,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承诺很好,然而温明惟这一走将近半个月,远超谈照预估。
从离开西京的那一刻起,温明惟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同行人是顾旌和简心宁,从西京出发,目的地非常遥远。但如果从新洲出发,就近得多了——
那是一座不被联盟官方地图标记的岛屿,是当初温明惟打内战前为自己预备的后路,后来他内战打赢,却迫于形势输在郑劾手上,以为用不到的后路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场。
岛屿坐标隐蔽,守备森严,温明惟并不常来。
他的最后一段路程搭直升机,基地负责人提前收到消息,在停机坪外围候着。
穿过常年笼罩在岛屿上空的人造雨雾,从飞机上俯瞰,巨大的基地宛如一片泼在海面的黑白油漆,黑色是成片的军械制造工厂,白色核心区是研发中心,是每年为温明惟赚最多钱,也最烧钱的地方。
这是一个把权力具象化的所在,即使是最淡泊的人也难免为之心旌摇荡。但温明惟还没下机脸色就难看起来,螺旋桨卷起的狂风吹散他的发尾,寒冷雨雾扑面而来,把他睫毛打湿,脸颊吹得冰白,没温度的眼珠几乎能析出冰碴。
顾旌和简心宁大气也不出一声,基地负责人带两队手下,恭敬地接机。
下面的人很少有机会见他,想殷勤点,怕冒犯,又怕热情不够显得怠慢,紧张得表情僵硬,面部肌肉都快失灵了。
温明惟情绪不佳,但也不为难谁,点了点头越过人群,往基地中心的建筑群走。
他来这趟是为检查年前最后几批要出海关的货。
说是检查,其实不需要他亲自查什么,象征作用大于实际,主要让所有人明白这几批货的重要性,任何环节不能出差错。
目前还在生产期,货没备好,运输路线也没敲定。
温明惟在基地待了十多天,比以前每一次的时间都长,足见重视。
但对他个人来说这是一段漫长的折磨,他几次想问顾旌有没有带备用药,开口前想起他的药都销毁了,上回实验室申请第四季度的研发经费他也没批。
其实顾旌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厌恶这座岛,这里没发生过特别事件,也不牵扯某个故人,无辜得不能更无辜。可温明惟每次过来都像受刑,百般忍耐。
每当这时他就更需要谈照,消息发得很频繁,问得最多的一句是“你在忙什么”,然后一边看谈照报备行程,一边听顾旌汇报谈照更详细的行程。
偶有出入,谈照胡说,温明惟就笑笑,也不在意,对他说:“我想你了。”
是10月25日的晚上,温明惟在基地的最后一个夜晚。
谈照回得很快:“我也想你。”
这么回答有点刻板,像系统自动回复,他补了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温明惟这才揭穿:“你又不在家,忙什么呢?”
“……”
忙是真的忙,谈照平均两天飞一趟科安,休息时间很少,今天他原计划返京,跟温明惟是这么讲的,但温明哲突然出现,发了一个地址,让他赴约。
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饭局。
除谈照和神出鬼没的温明哲之外,还有一位陌生官员。
他们约在赌城闹市区里一家人气很旺的古典酒楼,四层高,中空的大堂搭了一座戏台,他们在三楼包厢,紧闭门窗也能听见楼下咿咿呀呀的唱曲声。
谈照来时那两人已经到了,他最后落座,温明哲介绍今天的客人,姓曾,目前在海关总署调查科任职,据说马上会调任到缉私局,是个很关键的岗位。
温明哲说:“曾先生是新洲人,我的同乡,十几年前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那位曾先生留两撮招眼的短胡须,黑发里掺几缕白,年纪不轻,但脸部有明显的医美痕迹,皮肤饱满不见皱纹。
他随温明哲的目光看向谈照,很自来熟:“我和谈公子也有过一面之缘。”
谈照心想,见过我的人多了去了,面上不动声色,客气地点了点头。
温明惟的消息就是在这时发来的。
谈照开了勿扰,只有他的消息有通知。
刚编的谎话被揭穿,谈照也不心虚:“有事误了航班,今晚回不去了,怕你担心我。”
温明惟转头问顾旌:“你刚才说他在哪里?”
顾旌又报了一遍那家酒楼的名字:“我们以前也去过,在那听过戏。”
温明惟隐约有点印象,不太深。
顾旌道:“谈先生是最后一个进去的,我们的人只跟到门口,不知道他今晚的同伴是谁,要查监控吗?”
温明惟道:“能见光的没必要查,不敢见光的早就把监控处理干净了,白费力气。”
“您的意思是……”
“除了温明哲还能有谁?”
温明惟在基地的住处虽然是临时收拾的,但规格不比五星酒店低。
他像一个能量不足的仿生人,情绪不好时就没几分活人气,脸色苍白地陷在沙发里,攥着手机,嗓音低而平缓:“他敢露面就说明事先做了准备,不怕出事,随他去。”
顾旌犹豫了下:“那谈先生——”
顾旌话没说完,温明惟捏着的手机又是一震。
谈照:“温明哲约我吃饭,我回头跟你说?”
“……”顾旌从旁边瞥见这行字,下半句的“是不是故意隐瞒”顿时卡在喉咙,咽了回去。
温明惟笑了一声,情绪仿佛忽然开了道口子,终日压着他神经的无形折磨莫名地轻了点,让他忘了自己身处远洋中还没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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