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娜可露露
温明惟不见周继文,一方面是因为对他结婚的提议不满,另一方面也因为今天实在太累了。
他们从机场回家,正值交通晚高峰,温明惟在飞机上没睡够,一上车又倚着谈照睡了一路,停车也没醒。
车外气温低,冷风卷着雪沫狂舞,灯下寒气森森。
车门一开,温明惟就无意识地抖了下。
谈照挡住门前的风,脱下大衣,裹住他打横抱起——两件厚风衣简直把温明惟裹成了一颗粽子,少爷觉得好笑,也很稀罕,心里冒出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比喻:粽子,毛毛虫,玉米……
温明惟这时醒了,见他表情古怪:“怎么了?”
谈照故作神秘,闭口不答,抱着他穿过花园。
路旁的“晚灯玫瑰”仍在盛放。这是人工培育的品种,加了很多科技,据说漫长的花期能持续到开春,夏天再短暂地开第二次,凋谢后整棵植株都会枯萎,下个冬天重新栽种。
谈照心血来潮,放下温明惟,去玫瑰丛里挑了一朵最灿烂的折下,插进他头发里,一本正经地讲冷笑话:“粽子开花了。”
“……”温明惟莫名其妙,甚至没意识到这是个笑话。
但他很给少爷面子,一直戴到饭前才把花摘了。
假期一结束,回到熟悉的环境,他们平时的状态也慢慢回来了。
晚上吃过饭,两人各自忙碌了一会儿就早早睡下。
第二天上午,谈照没去公司,在书房里不知忙些什么,温明惟也没顾上他——顾旌有太多事要汇报,简心宁和周继文还等着上门,从上午到晚上,温明惟的所有时间几乎排满,话都没跟谈照聊上几句。
他们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客厅里的电视始终开着,播放时政要闻。
各个参加新一届联盟主席选举的候选人时不时从新闻里闪过,当周继文的脸出现时,温明惟按下暂停,对顾旌吩咐:“让他晚上八点来。”
周继文今年三十五岁,西京本地户口,但生于郊区,家境贫寒,跟首都各界上流圈层毫无瓜葛。
温明惟从新洲来首都的第二年发现他,当时他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公务员,普通公律党员。以他这般贫苦出身,能谋上一官半职已经光耀门楣,保住工作最要紧,但周继文并不这么认为。
周继文热衷于参加各类政治活动,动辄组织游行,时不时批判联盟体制腐朽不堪,需要更激进地改革。
他有不少改革主张,有些可行,有些不大现实,但出发点都是为底层公民谋取利益,几年下来,收获了不少拥趸。
但他这样的行事作风,必然会得罪人。他有幸进入温明惟的视线,契机正是“不小心”批判到某位高官头上,丢了工作。
当时温明惟正在寻找代言人,周继文跟他理念相近,人品正直,出身也够清白,有培养空间。
温明惟便顺势推了周继文一把,将他丢工作一事放到公众面前,放大那位高官贪腐和以权压人的恶行,炒出了一起舆论沸腾的政治事件,也把周继文炒红了。
但温明惟没有直接联系周继文,他给的帮助都在暗中推进,从没露过面。
这一方面是为避元帅的耳目,另一方面也是为继续观察周继文,直到温明惟认为时机成熟,人也合格,才派简心宁出面会见周继文——至今已有八年。
在他们相识的初期,周继文对温明惟的真实背景一无所知,以为后者只是一个有政治抱负的隐形富豪。
后来隐约猜到一些,但他也没机会接触温明惟那些不便见光的水下活动。简心宁跟他相处是有分寸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能把握。
周继文也有分寸,而且聪明,不该他了解的东西他不好奇。
话虽如此,他和温明惟的关系多少有些微妙。
尤其是当周继文青云直上,更深入了解政坛之后,他所见到的世界并不如从前想象那般黑白分明,所有人都是灰色的。
他的政治理想饱受冲击,也挣扎过,想过放弃。
温明惟不安慰他,态度永远是“干不了就滚”——冷眼旁观,仿佛曾经投入的一切不算心血,没有周继文,他还可以换一个。
周继文对温明惟又敬又畏,畏惧他本人,更畏惧他背后的一切。
但随着周继文在政坛的地位逐年提升,心思也比从前深了很多。
温明惟对此没表过态,简心宁却唯恐他生二心,以后不好控制,故而有意加深联系,作为他们之间的纽带,跟周继文谈起了感情。
温明惟不希望她将公私混淆,在终身大事上做牺牲。
可每当提起,简心宁就谎称自己动了真心,不为别的,温明惟也不能强行棒打鸳鸯。
现在这对鸳鸯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如果是普通人家,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但大选在即,周继文不全心全意准备竞选,突然提结婚,八成是想把婚姻当成竞选炒作的一环,让简心宁配合他打造某种人设,提升对外形象,拉高支持率。
周继文既然敢提,就说明已经跟简心宁商量过,这两个人把温明惟当月老,等着他下旨赐婚呢。
温明惟看着电视屏幕,半晌才回头,对顾旌道:“你把周继文最近三个月的私人行程拿给我看一下。”
顾旌立刻从手机里调资料,递给他看。
“您对周先生不放心吗?他那边一直很本分,没出过问题。”顾旌犹豫了下,“其实我觉得……”
“什么?”
“他和简小姐好像是真的在谈。”
温明惟微微一顿:“你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他垂视手机屏幕,表情一如既往平静得冷淡,“不论真假,心宁不能和他结婚。”
“为什么?”
“她会后悔。”
“……”
顾旌听出他有弦外之音,但不大理解。温明惟也不多说,耐心地翻完周继文的行程,把跟谈照有关的也翻了一遍——指的是那个叫吴安的浦邦人。
吴安此人,背叛温明哲后便飞黄腾达,近期不常居境内,除了偶尔会来科安看查赌场之外,几乎追踪不到任何痕迹。
温明惟想了想道:“你再找人盯一下,看境外新崛起的那个势力里有没有吴安的影子。”
第71章 玫瑰碎片(9)
自从谈照搬进来,温明惟的书房多数时间是他在用。
晚上八点左右,当楼下传来车声,有客人登门时,谈照合上电脑,起身来到了窗前。
书房的窗户正对花园,远远可见一辆豪车开到门口,一男一女先后下车,男的西装革履,五官端正,正是最近经常出现在新闻里的公律党派候选人周继文。
周继文颇有绅士风度,面带微笑,亲手扶简心宁下车,但热脸贴了冷屁股——简小姐不知为何不大高兴,甩开他独自往前走,又被周继文一把拽了回去。
然后他贴着她,似乎说了几句哄人的话,简心宁面色稍霁,整了整微乱的头发,和他一起进门。
谈照在楼上旁观全程,心道,这对情侣看起来感情不错,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门口装模作样,演给温明惟看的。
不管他们是不是演的,温明惟肯定觉得是演的。
——这方面谈照很了解。
昨天一下飞机,听完顾旌的汇报,从温明惟的脸色就可以看出,他和周继文的关系算不上好。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坚持培养周继文?
谈照盯着空空如也的花园,沉默半晌,回头打开电脑。
屏幕上赫然亮着一张候选人名单。
名单里暂时有二十人。
其中多数来自两个主要政党:公律党和人民党,少数来自小众党派,还有个别无党派独立竞选人。
小众党派和独立竞选人的支持率通常不高,但也会对竞选结果产生一定影响。
公律党和人民党都有各自的主推人选:周继文和郑劾。
除主推以外,其他竞选人如果能凭本领得到更高的支持率,也有可能取代主推,获得党内支持。
——竞选是一场既外斗,也内斗的大型游戏,各方关系错综复杂,资本实力至关重要,任何一方想获胜都不轻松。
谈照把那些竞选人的资料挨个翻了一遍,下楼去茶水间,给自己沏了一杯咖啡。
他出现的时候,温明惟跟那两位客人面对面聊着,客厅里正在播放一首大提琴曲。
音乐声盖过谈话声,也盖过了谈照的脚步声,他走近温明惟才发现,回头一瞥,正撞上谈照俯低的上身,一个吻顺势落下,亲了亲温明惟的头发。
“晚上好。”谈照跟对面两人打了声招呼,坐到温明惟身边,男主人般很自然地问,“你们聊到哪里了?婚事定了吗?”
“……”
他简直是来添乱的,温明惟正为这事不高兴,没给人好脸色。但谈照一掺和,气氛莫名松动些,好像在聊家常闲话,温明惟想笑:“你去忙你的,别管我们。”
“好吧,”谈照不情愿地走人,三步一回头,“别聊太晚,我回房间等你。”
“……”
他一脸黏人相,不像个公司总裁也不像大少爷,倒像一个被温明惟养在后院的小白脸。
简心宁表情一言难尽,半天收回视线,接着刚才没聊完的话题说:“谈氏还在继续往外撒钱,虽然说是为了免税政策,但我总觉得额度不太对……”
温明惟端起谈照刚留下的咖啡喝了一口,发现糖加多了,齁人,靠风度支撑才没吐回杯里,强忍着道:“谈氏内部如果有问题,不管是谁主导的,谈照和谈翼都不会放任对方乱来,至少短期内不会出大问题,你查不明白就暂时放放,先抓最要紧的,做好第一场演讲。”
他转向周继文,“内容是一方面,你的表现也不能出错,回去多练几遍,换个造型——”
周继文的造型没什么问题:西装合身,头发不长不短,面部平整干净,气质温和,身高也很标准。
但不出挑。
竞选人好比明星,要想支持率高,“观众缘”很重要,也就是所谓的个人魅力。
以前元帅被人诟病太过霸道,一身武夫气质,不适合从事文职当主席,最近就一改风格走起了儒雅路线,还配了一副眼镜,见人先露三分笑,支持率显著提高——尤其是在遇袭后,元帅不仅儒雅,还表现出了临危不乱的镇定,颇受好评。
通常来说,形象问题不用温明惟操心,他们有公关团队和造型团队。
但今天周继文以“提升公众形象”为由提出结婚,温明惟难免要点评几句。
周继文认为,他的劣势是年轻,未婚,给外界一种不够成熟稳重的感觉,很难赢得选民信任。
温明惟的看法正相反:“年龄是死的,你再成熟也比不过元帅,公律党的支持者都激进,你还不如发挥年轻优势,既然强调大胆改革,就应该有政治活力——新造型按这个方向做,别再想结婚了,心宁也不适合公开活动,别为难她。”
周继文欲言又止。
简心宁顺从地说“好”:“那我们回去再排演几遍,哥,你早点休息。”
温明惟点了点头,送走他们,顺手端起谈照那杯咖啡,嘴唇一碰杯沿,想起它惊人的含糖量,又放下了。
“顾旌,”温明惟一脸倦色,“来帮我按按肩膀。”
作为温明惟的保镖,秘书,以及全能保姆,没有顾旌不擅长的事。
他走到沙发边上,熟练地帮温明惟捏肩,顺便兼职心理辅导:“明惟,今晚谈得不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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