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听我令
如果每次都要这么搬,那不是很麻烦?
随即,郑千玉意识到自己已经设想会来叶森家不止一次。一种很顺理成章的自作多情,于是郑千玉没有开口。
一个地方的气味对郑千玉来说也很重要。叶森家的气味他很熟悉,熟悉到他不需要特别去分辨、归类。那是一种人在这里生活的气息,是他用的洗涤剂、沐浴乳、洗发水和须后水,和他本身的混合。
郑千玉还闻到一股食物的肉香,隐隐约约的,远处有高压锅正在排气的细微声响。
他听得出来。以前家里的阿姨做饭,很讲究地煲一些骨头汤,就是这样的声音,只不过那时用的灶火,高压锅响起来更加大声。
叶森走回来,他伸手接过郑千玉还握在手里的盲杖,帮他放在脚下,贴着沙发,郑千玉可以自己摸到它。
“你在做饭吗?”
郑千玉嗅着肉味,问他。
“嗯。”他很平常地答,“电高压锅里的汤,设了定时。”
郑千玉听了有些哑然,没想到这顿晚餐是他亲手做。
叶森似乎很熟练地卷了袖子,有轻微的布料摩擦声。他让郑千玉留在原地,脚步声渐远了,传来一句:
“很快就好。”
他说话总是很简短,郑千玉在心里补全了他的话:他在出门前备好了菜,现在稍作准备就能吃了。
郑千玉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洗手作羹汤,难道是他发消息给叶森的那一天?一想到这,郑千玉忍不住激灵了一下。
叶森在厨房里开水龙头,水声哗啦啦地响。郑千玉坐着没事,拿了盲杖,轻轻地敲瓷砖地面,没打到任何家具,走到厨房门口。
香味更盛,有骨头汤味道,还有一股浓郁的肉香。郑千玉听见叶森敲了鸡蛋,筷子在碗里拨动着搅拌,声音很轻巧。
他听见郑千玉来,一边打散鸡蛋,一边走到厨房门口,和郑千玉会合。
郑千玉仰着头,知道他就站在自己身前。他道:
“味道很香,你不用管我。”
叶森搅匀了蛋液,筷子在碗沿轻敲了两下,道:
“春笋排骨汤,青椒鸡蛋,红烧肉。”
郑千玉:“你这么会做饭。”
肯定句,他很意外,又很真心地感叹。
叶森回到他的灶台前,道:“这几年学的。”
他开了抽油烟机,一阵轰响,蛋液滑进锅里,被热油炒香,一屋子食物的香气,引得郑千玉胃部蠕动,响了几声。
他饿了。
叶森的动作果然不慢,半小时后,菜全部上桌,添了两碗饭。郑千玉什么忙都帮不上,不是很心安理得,只好坐回沙发,不挡着叶森上桌的路。
饭前,他轻轻搓手,和叶森说:“我去洗个手。”
叶森就过来牵他,他的手是浸在水里洗了菜,又擦干过,有些冰冷湿润。郑千玉一路被他引到洗手间,站到洗手台前,叶森将他的袖子一下一下卷起来,卷到手肘处。
郑千玉配合地抬手,叶森让他手心朝上,放到洗手液的泵头下,一阵轻响,自动感应出来泡沫。没等郑千玉反应过来,叶森的手指已经顺着洗手液的泡沫滑入他的手掌里。
郑千玉的意识有些怔住,但手握在人家手里,反应太大未免生硬。何况叶森的动作并没有旖旎殷切的意味,只是在单纯帮他清洗。
他的拇指在他掌心里绕着圈划,手指穿过郑千玉的指缝,从指根处往指尖捋,皮肤和皮肤贴着,稍微用力地揉搓,和洗手液的湿滑相抵。
郑千玉只能像个孩子一样站着,直直地伸手让他弄。他的耳朵很快就热了,后悔自己不久前剪了头发,藏不住。
叶森仔细地帮他洗了手,又用擦手巾一下一下按干。他算是和郑千玉一齐洗了手,牵着他回到餐桌前,这下两个人的手是一样的洁净湿润。
真正的食不语。
叶森做事是很一心一意的。排骨被炖得软烂,他用筷子抽了骨头,夹进郑千玉的碗里。菜分成平均的三小份,码在饭上。
叶森自己也要吃,很安静地嚼,还要兼顾郑千玉碗里的菜品搭配,忙得很充实。吃完手里一碗饭,他自己又添一碗,顺势拿两个汤碗盛了汤,一碗自己,一碗给千玉。
郑千玉让他的饭菜填得太饱。叶森做的食物有种很标准、很教科书的味道,很容易联想到他会计算调料的克重。
碗里的东西,郑千玉努力地吃,却总感觉吃不完,后来才发现叶森在旁边悄悄地添。
郑千玉撑得头晕眼花,最后汤只喝了一小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吃了热饭热菜热汤,感觉身体内部都暖融融的,一直延伸到四肢末端。叶森收起碗筷,郑千玉回到沙发坐下——竟有些犯困了。
但他的身体仍旧警觉,或者说做好了准备。如果说叶森用亲手做的一顿饭来交换什么,郑千玉认为这稍显隆重,性质变了,好像有过多真情实感的部分。
郑千玉预感着,逐渐清醒。
他很久没有做,不能说不想。
这样的夜晚,叶森不应该让他吃得这么饱。忍耐着胃部的饱胀,郑千玉在沙发上蜷起腿,稍稍侧过身去,将脸埋到抱枕里。
叶森在厨房里洗碗,水声隐隐约约地响。恍惚间,郑千玉以为他已经在洗澡。
两个人的晚餐,收拾起来用不了多久。叶森从厨房回来,看见郑千玉在沙发上把自己缩得小小的,头埋进抱枕里,手还抱在膝盖上,不知是醒是睡。
叶森走到沙发前,坐在他旁边。郑千玉感到沙发垫有微微下沉凹陷,他的手指在暗处动了动,身体没有动。
虽然看不见,郑千玉闭上眼睛。
叶森凑近了过来,将藏着他的抱枕拿起,郑千玉有些紧张的。叶森悬在他上方,或许在观察审视。
“困了吗?”
叶森问。
郑千玉的眼前是灰蒙蒙的,因为有光,所以不是全然的黑暗。
他安静地摇了摇头,转过头来,面对叶森,不知道他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送你回家吧。”
叶森道。
车发动的时候,郑千玉仍旧心如乱麻。
——太滑稽,太可笑。他难以相信这是一顿单纯的晚饭,把郑千玉接到自己家里,两菜一汤,话都没多说上几句,单单是牵手,洗手。
没有半点多的心思,一句“我送你回家吧”演成一出情景喜剧。如果不是还坐在叶森车里,郑千玉简直要笑出声来。
他被叶森将了一军。
而叶森好像只是在做自己的事,因为他有这样的自我,才让郑千玉打了个趔趄。
叶森开车也无言,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不知道本该发生什么。
郑千玉也陷入沉默了。
车很快到小区门口,叶森停在路边,照常下车。郑千玉自己解了安全带,开车门,盲杖先点到地上。
林静松伸手扶他,很自然的。夜色变得浓重,有些寒意,但已经完全是春天了。
郑千玉被夜风拂面,发丝柔软,吹起来都是精巧的弧度。郑千玉没松开手,所以当然牵着到告别的地方。
一向只送到楼下。林静松等他一些话,给今天收尾,他希望是那种比较有延展性的话语,比如“再联系”、“明天见”等。
郑千玉松开了手,转过来,面向林静松。他的心情应该是心满意足的,林静松记得他以前是有口腹之欲,吃一些热的饭就会开心。
他对林静松笑笑,眉眼是弯的,脸是很纯粹的漂亮。
随即,他又收起笑容。林静松看他,移不开眼睛,又有些不明所以。
郑千玉仰头,面孔是小而精巧,有些欲言又止,脸转向别处去,说不太出口的样子。
最终,他伸手扯扯林静松的衣服,将布料捏出一个小角。
“叶森,你抱抱我。”
风很轻,也差点把他这句话给吹走了。
第25章
一句话说出来, 四下寂静。
郑千玉的手指仍捏着他的衣服,叶森常穿衬衫,质地很好, 不怕弄皱。
就算被他捏皱,再回去熨熨就好。他现在会做饭,怎么会怕熨一件皱的衬衣。
郑千玉说完就等在那里。他不是撒娇求爱的语气,而像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提醒叶森一件他本就该做的事情。
而且这实在轮不到郑千玉来提醒,更显得叶森百密一疏,变成万般不周到了。
实际上叶森顿了两三秒, 郑千玉数他的呼吸,两三下。叶森一只手臂揽到他后腰,随即另外一只放到他后背, 将郑千玉轻轻拉过去——他不用往前走一步,是叶森自己走向他。
郑千玉靠在他怀里了,很信任地分了点重量给他。其实这点分量对林静松来说几乎没有, 靠上来时郑千玉的脸先是贴住他身体,有小小的鼻息, 然后像小动物抬头,垫垫脚,林静松顺势将他往上抱一抱。
郑千玉的下巴在他锁骨处从下往上划了一道,最终搭在他肩膀处, 靠近脖颈,将头脸解放出来。
只是单方面的抱不算完整的抱,郑千玉也伸出手臂环住他。他身形大,腰腹也结实,郑千玉如何环抱, 也还是算“被抱”的那一个。
“你做的饭很好吃,我吃得太饱了。”
他开口说话前,鼻腔先漫出笑意,漫到林静松的皮肤上。手环绕他,好像在他背后松松地握起另一手的一根食指,很轻巧又很松弛的。
林静松被他拿住了,并且不知道郑千玉为什么突然拿住他,力气不大,又眼盲的还是能拿住他。
“……对不起。”
总之还是道歉,做饭太好吃,让他吃太饱。
做饭难不倒林静松。有操作说明的事对他来说都是最简单的事,烹饪时间恪守到秒数,食材调料精准到克重,遵守即可,做出来菜色、味道都不会太差。
林静松不知道一顿循规蹈矩的饭威力这么大,能抱郑千玉,他该去当个厨师。
“是我该对不起,不回你的消息。”
郑千玉在他肩头窸窸窣窣,引到别的话题。其实林静松无所谓,这是不需要解决的问题,郑千玉不回消息,他照样来见,不出声即可。
郑千玉不会一辈子不理他。
郑千玉轻轻抱,慢慢地说:“我心情不好,朝你发脾气,以后不会了。”
“你没有对我发脾气。”
郑千玉叹息:“不理你就是发脾气。”
林静松哑了,郑千玉话说得柔和,比这狠成千上万倍的事不是没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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