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子茶
叶舒月女士就算骂人的时候,看上去也很文雅,她今年刚刚四十,因为保养得宜,看不太出年龄,穿一件黑色的窄袖长裙,身形窈窕,坐姿端庄,雪白明艳的脸,耳朵上戴着一对碧玉的耳坠。
如果忽略她红唇里吐的话,第一次见面的人应该会觉得她优雅冷静。
叶淅早就习惯了,不痛不痒,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当然知道叶舒月并不喜欢他,当年生下他也没能成功转正,还只能当见不得光的情人,让叶舒月一直耿耿于怀。
现在叶舒月一回国就特地找他吃饭,也只是端一端好妈妈的架子,好表现给他名义上的父亲看一看。
所以叶淅脸色都没变,低头喝那一盅鸽子汤。
他从不关心叶舒月说出来的任何话。
比八卦杂志的花边新闻还无聊。
但他这不冷不热的样子,却让叶舒月心里更烦躁了。
养不熟的东西。
叶舒月冷冷地想。
她盯了叶淅一会儿,轻轻拿起放在桌上作为装饰的折扇,素白纤细的手,握着扇柄,完全没有一点停顿,像做过千百次一样,冲着叶淅脸上扇去。
啪一声。
叶淅没有来得及反应,脸上出现了一道红痕。
折扇的边缘从他脸上划过,没几秒就浮现出了肿胀的痕迹,甚至将他的皮肤擦破了一点。
“你就这态度对妈妈吗,”叶舒月冷冰冰地问,“基本礼貌都没有了吗?”
她声音都没有抬高,就好像她刚才不是打了叶淅,而是轻轻拍了拍叶淅的肩膀。
叶淅怔住了。
他不是没有能力躲避,只是叶舒月也好几年没有这样打过他了。
他一时半刻没有预料到。
他用旁边的白色湿巾擦了下嘴唇,没有在意脸上的红肿,眼皮微掀,仍旧是毫无温度的一双眼睛,盯着叶舒月。
“我不是一直这个态度么,”他淡淡地问叶舒月,嘴角轻轻弯了弯,“倒是你,怎么突然脾气这么大,是我爸又在外面找了新的情人 冷落你了吗?”
叶舒月被这句话问得脸色一青,几乎要维持不住从容的姿态。
叶淅说中了。
做她这个位置的女人,烦心事无非那么几桩,“老公”管不住,有了小三就会有小四,又有小五小六,永远都闲不下来。
而她的儿子又这样不争气,样样比不过家里那个正牌继承人。
她这辈子都压不过旁人一头。
叶舒月将折扇扔在了一边。
她失态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抱着手臂坐在桌子上,抬高下巴,嘲讽地看着叶淅。
“你怎么还有脸问,你要是争气一点,也跟郑阳一样优秀,你爸爸也会多看你几眼,为你筹谋,我也用不着去跟一堆年轻小姑娘争。”
“可是你没用,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比不过郑阳也就算了,这些年甚至对他卑躬屈膝,也没看他给你什么好处。”
她嘲讽地笑一声:“我怎么生出你这种儿子,一点也不像我。”
叶淅简直要笑出来了。
像你?
像你什么?
年纪轻轻,名牌学校毕业,就未婚先孕给别人当了情人,图谋可以一步登天。
一辈子都在争强好胜,但是争的却是一个不堪的男人,争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地位与金钱。
但这些话他以前就说过了,换来的除了两个巴掌,什么也没有。
他没心思去跟叶舒月多说什么,他们这对母子确实一点也不像,硬坐在一起也只会给彼此添堵。
叶淅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从他进入包厢开始,已经一个小时了。
从头到尾,他跟叶舒月都没说上几句话。
叶舒月没问他这阵子好不好,学校里发生什么事,连他长高了一点也没注意到。
“时间够了吧,”叶淅放下手腕,对叶舒月说,“这顿饭应该够你去交差了,你可以去跟爸爸说,你一回来就来看了我,但是我还是很不争气,总是气你,最好再流两滴眼泪,让爸爸给你多买一栋楼,说是给我们日后的保障。”
他讥诮地对叶舒月笑了笑。
叶舒月名下有两栋楼和一个购物中心,都是这些年连哄带哭从他爸那儿弄来的,做情人做到这份上,也是了不起。
他并非一个刻薄的人,在外他甚至非常温和无害,连老师给他的评语都是,说他虽然有点懒惰,但乐于助人,团结班级,会帮助同学。
可他一面对叶舒月,两张相似的脸上就会浮现更相似的冷嘲热讽。
这也许是他们唯一的共通点。
叶舒月面若冰霜。
她看着叶淅完全没有需要她允许的意思,就摇了桌上的铃,让服务生把自己的包拿过来。
叶淅接过书包,穿上外套,公事公办一样对她点了点头。
“我吃饱了,就先走了,妈妈。”
当着外人的面,他一向给叶舒月留下余地,表演母慈子孝。
他抬脚就往包厢外走,但是当服务生替他拉开大门的时候,他却停顿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叶舒月一眼,叶舒月一个人坐在窗边,露出来的手臂脆弱纤细,冷冷地望着他,像一尊白瓷做的美人,冷且艳,没有一丝温度。
他发现叶舒月好像有点瘦了,衣服都空了一点,这样窄的黑色裙子也显得宽松。
但他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出去。
叶淅打了车回学校,等到走进校门,又回了宿舍,他的心情已经收拾好了。
李睿看见他脸上的红痕,大惊小怪,嘴唇都气哆嗦了,要不是知道对面是叶淅亲妈,他都要下手扎小人了。
他拿着冰块给叶淅敷脸,忍不住嘀咕:“什么人啊……你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叶淅都要给逗笑了。
他对李睿说:“真是亲生的,我生下来做了三次亲子鉴定,再真不过了。”
要不是亲生的,叶舒月反而不能这么理所当然教训他了。
叶淅对此倒是满不在乎。
这些比起他小时候来根本不算什么。
他还反过来安慰李睿:“我顶多再忍她两年,大学我就自由了,毕业我直接搬去国外,让他们找都找不到我。”
他还反过来安慰李睿。
李睿却没被安慰到,攥着他的手,满是担忧:“你去了国外多人生地不熟啊,而且柏樾学长怎么办,你去了国外怎么跟他在一起?”
李睿这时候又想起别的事情,更生气了,“啊真讨厌,我今天刚给你做的皮肤护理,结果立马就受伤了。”
他真想给叶淅亲妈脸上也来一道。
叶淅抱歉地对李睿笑笑,“对不起,浪费你心意。”
李睿摇头,咕哝道:“我又不是气这个。”
可叶淅却没有回答他前一个问题。
他想,柏樾的未来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睡一睡柏樾罢了。
他又没有想过与柏樾的以后。
但话虽如此,等到好不容易把李睿给安抚住,熄灯上床后,叶淅开着小夜灯,明明是在床上看漫画,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他的床头小柜上。
他们的床上都有一个收纳柜,给学生们放一点日常用品。
现在他的格子上就放着柏樾送他的粘土小人,可可爱爱,身高只跟拇指差不多。
叶淅眼神又忍不住柔和下来。
他明天就能见到柏樾了。
只有他们两个人。
柏樾会给他补课,会对他微笑,会喝着茶认真地听他说话。
想到这里,叶淅不禁出神,冰霜一样的脸也浮现一点笑意。
他这一晚上都过得很糟糕,见到叶舒月几乎掀起了他的应激反应,在回宿舍之前,他在楼下站了半小时,就是不想让李睿看出来。
可这一切一切,糟糕的,不堪的事情,在明天要见到柏樾这件事面前,都变成了了轻飘飘的柳絮,不值一提。
就像小时候一样,他那乱七八糟,被亲妈责罚,被郑阳追赶的童年,只有柏樾会牵住他的手,把他护在身后。
柏樾就像他生活的创可贴,可以治愈他所有的不甘与痛苦。
直到现在也一样。
叶淅将书合上了。
他将那个粘土娃娃抵在嘴唇边,轻轻亲了一下,虔诚得像在亲吻柏樾。
明天见。
他在心里说。
第16章
第二天,得益于李睿的冰敷,叶淅脸上的红痕已经看不出来一点,仍旧白皙透亮。
他准时出现在了柏樾家门外。
柏樾早就帮他跟安保处登记过,所以保安对了下他的名字就放行了。
坐着电梯上去的时候,叶淅还觉得自己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砰的声音。
他出门的时候还被李睿洒了一点香水,他强烈抗议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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