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电子熊
相册里的女人很年轻也很温雅,似乎刚结束一场比赛,手捧奖杯和鲜花,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月牙般明亮的眼和笑纹与俞明玉有些许相似。
是妈妈吗?
谢安存凑过去看,指尖轻轻摸了摸女人的头发,长得好像确实有点像。
不料相册后面还放着其他东西,谢安存刚碰到相框,后面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一尊通体漆黑的菩萨像,八臂三目,正主底下坐的不是三瓣莲,竟是熊熊烈焰。虽然菩萨神情悲悯,但怎么看怎么诡异,有股凌驾于神性之上的邪劲儿。
盯久了浑身不舒服,谢安存挪开目光,把菩萨像又推了回去。
这难道就是传闻里从漾园地下挖出来的菩萨像吗?
谢安存猛地想起这件传闻,原来不是神婆为了骗人胡诌出来的啊?可为什么这东西被留了下来,还被摆在了客厅里?
这个位置实在是太显眼了,只要一下楼梯就能看见,如果不是别人摆的,那只可能是这里的主人有意为之。
一阵寒意悠悠然从谢安存的脊骨窜上天灵盖,他跟这里毫不相关,却好像偶然见发现了这个家粘腻潮湿的一角。
放遗像和菩萨像的桌子在客厅的最北面,站在桌子旁往南看能将整个一楼尽收眼底,也能清楚地监视房子里人的一举一动。
可这栋洋楼里似乎只有俞明玉和一个管理家政的阿姨在住,要通过神像去监视谁?
谢安存习惯性地咬上手指,从指甲盖边撕下一块皮才从恍惚里清醒过来,撇去脑海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第17章
谢安存原以为俞明玉嘴里说的“考虑”时限起码要一两个月,但没想到一周后就再次接到了他的电话。
那时谢安存刚结束持续一天两夜的赶稿,凌晨三点多才在工作室的休息室里躺下,沾上枕头没几个小时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一大早就要扰人清梦的电话他全当难伺候的甲方看待,眼睛也不睁,压着火气道:“您好......要改设计稿是吧?先打电话给小美说一下,然后把改稿要求发到我的邮箱里,邮箱号小美会告......”
对面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出声打断:“安存,我是俞明玉。”
“啊...?”谢安存还没反应过来。
“带上身份证和户口本,今天下午一点,会有人到谢家接你,他送你到市里的民政局。”
俞明玉的嗓音醇厚温和,说这话时的语气却不容置喙:“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存一下。”
谢安存猛地睁开眼,把手机从耳朵边挪开,来电人备注是他单独设置的,一颗通红火热的emoji爱心,是俞明玉没错。这个私人号码他早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喝完孟婆汤想忘记都难。
“民政......?”
“民政局。”
俞明玉顺着他的话重复一遍。
“既然是交易,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只要有法律上的证明就好。你也是被迫和我结婚,消息放出去反而会引人猜忌,你父母那里我会找别的理由跟他们说明,能接受吗?”
这番话和一桶冰水没什么两样,把谢安存彻底泼醒了,他握着电话坐起来,有些呆滞地听着电话那道平稳的呼吸。
高兴,又没那么高兴。
俞明玉同意和他结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可这到底是他用下三滥的手段强求来的,办不成婚礼,也不能让旁的人知道,能够承认这段婚姻的只有一张薄薄的结婚证。
但谢安存还是很满意,无论过程怎么样,他已经得到了一个绝佳的靠近俞明玉的机会。床上的人慢慢滑进被子里,无声地笑,肩膀因为亢奋甚至有些夸张地耸动起来。
你的小小的户口本配偶栏里,很快就要挤进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下一步就不只是一个名字那么简单,私生活也会被一个陌生男人侵占,到时候俞明玉还能像初见那样对他笑得那么温柔体贴么?
侵占,谢安存反复在心里咀嚼这个词,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词汇被发明出来?
此时此刻的另一边,俞明玉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往下望,今天不是个好天气,雾霾严重,阴翳的云层罩在人心上,沉甸甸地往下拉扯。
电话那头的人一直不说话,呼吸也轻不可闻,让俞明玉胸口和今天的大气湿度一样沉闷。
他对婚姻的理念很单薄,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根本不足以构成理念。
一张红纸困不住他,联姻的对象是谁,是美是丑也没什么所谓,只是多了一个需要偶尔注意一下的人罢了,但就是因为这种需要刻意分散他注意力的东西,才让俞明玉觉得不舒服。
该说的话都说了,他对谢安存算得上仁至义尽,但对方似乎不这么想。
谢安存身上有种矛盾的气息,胆子大的时候能把嘴送过来莫名其妙地舔他的伤口,讨好时还要拿长辈小辈这种借口搪塞,胆子小的时候连目光都不敢对上。
在亭子里哭那会儿倒是真情实意,不管不顾地把眼泪全掉在他手上,好像真是他在逼嫁。
现在不说话又是因为什么?不满意他的专制,还是又要哭了?
办公室的门在这时传来三声轻响,俞明玉回过头,看见陆以臻站在门外,举着手里的文件示意他去开会。
俞明玉颔首点头,正想挂断电话时,手机里终于有了声响。
谢安存的声音很轻,用一种寡淡而可怜的语气回答:“......我知道了,下午一点对吗?都听俞叔叔的安排。”
民政局今天特地被清了场,整个下午只有谢安存和俞明玉两个人过来领证。平日里第一窗口那个胖乎乎的阿姨也不在,换了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给他们办理。
谢安存怀疑这人也是俞明玉找来的,因为对方登记的时候全程不敢抬眼,只顾着自己砰砰盖章,着急要对窗口外的新人送走。
这样一张只有几毫米厚的纸头,一张结婚照,两个名字,一个章,就把从前毫无交集的两个人给绑在了一起。
谢安存将结婚证反反复复地翻开又盖上,指腹轻轻抚过照片,只有摸到底下钢印的轮廓时,才能让他从这场比闪婚还快的仪式中找到一点真实感。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尴尬,俞明玉偏头看着窗外,一路沉默,兴致并不高。
结婚证也没怎么看,随意扔在腿边,放在平时他的礼仪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
旁人恐怕看不出来俞明玉的心情如何,因为他脸上总是挂着笑,或浓或淡,温文尔雅的模样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自己可以被面前这个人无限包容。
拍结婚照时男人也笑得很完美,他俩看着就像一对刚陷入热恋就要私定终身的爱侣,但谢安存偷偷观察俞明玉这么久,还是能看出点端倪来,对方大概心情又不是很好。
说是心情不好,其实就是在闹别扭吧。
谢安存合上结婚证,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当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呢,表面上对联姻无所谓,但真正要结婚的时候,还是希望会有一段合自己心意的婚姻吧。
即使被强迫了还要端着长辈的架子,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像柔弱的菟丝子那样攀附上来,甩不了脸色就只能当个知性成熟的丈夫。
真可爱。
谢安存心底像被爪子挠了一下泛痒。
“要先送谢少爷回家吗?”司机从车外钻进来。
“下午季度汇报的会议从几点开始?”俞明玉问。
“四点半,结束后从德厂来的员工说要去居酒屋聚餐。”
“那先去谢家。”
今天来接送这对陌生新人的司机是陆以臻,他从把谢安存送到民政局开始就坐立难安,屁股上像被针扎了似的,时不时就要去看一眼后视镜。
他只是个秘书,从不过问俞明玉的私事,但知道他老板突然要领结婚证,还是跟谢家少爷领证的时候,吓了一跳。
毕竟谢安存和俞明玉先前根本没有什么明面上的交情,更别说偷偷搞地下情了。
陆以臻对谢安存唯一的印象还停留在碧水榭的宴会上,一个看上去有些阴沉内敛的富家少爷,说话的时候呆呆的,没想到私底下竟有如此手段,能哄得俞明玉闪婚领证。
是他看走眼了,陆以臻推了推眼镜。
余光里两个人一个占左窗一个占右窗,中间泾渭分明。
那谢少爷脸色苍白,呆滞地看着手里的结婚证,失魂落魄,看起来不像是自愿的。
“......”
陆以臻一个人脑子里演了四百集狗血剧,越演越想赶紧做点什么让气氛缓和起来,好在俞明玉终于又开口说话了,问了个很没营养的话题:
“上个星期让你找的狗呢?找到了吗?”
“狗?”
陆以臻一怔:“那只黑色的土松吗?我去调了楼前的监控,它好像是从人工湖的方向跑过来的,但是漾园其他院子里的监控都没找到这小土狗。”
谢安存高度警惕起来,立马竖起耳朵去听。
“保安队呢?也没人看见过吗?”
“是,保安队每天都会在园里巡逻,按理说应该不会有让流浪狗溜进来的机会的......不然我这两天再叫保安队到漾园后面的林子里找找......”
俞明玉不是个爱折腾事儿的人,宽厚地笑了笑,拒绝道:
“不用了,既然这么聪明,还两次都自己偷偷跑掉,可能不喜欢被人养着吧,留着也只能当养不熟的白眼狼。”
谢安存心虚地别过头。
他怎么会是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呢?
陆以臻“哦”一声,还想继续接话避免气氛又冷下来,却听俞明玉语气忽然严肃了几分。
“安存,我有两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谢安存条件反射地坐正了,俞明玉没回头,仍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残影。
“你需要搬到漾园和我一起住,能接受吗?”他温声道,“漾园离你的工作室不远,平时可以让司机送你上下班,如果你想自己开车的话也可以去车库里取,钥匙都在司机那里。”
谢安存一噎,他没想到进展这么快,才刚结婚都能和俞明玉同居。但总不可能真是要培养感情,那是为了什么?为了监视他吗?
仔细思忖一会儿,还是没问出口,而是问:“俞先……叔叔平时也会回来住吗?”
“大部分时间会回来。”
俞明玉收回目光,转过头瞥见谢安存正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要笑不笑,但他一看过来那种表情就消失了,又变成了一杯清淡的白开水。
“……你不想我回来住?”俞明玉微笑,“叔叔不能不回家啊?”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差点被俞明玉发现自己表情管理不到位,谢安存心跳吓漏了半拍。
面前人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脸上,好像还在确认什么,他立刻低下头,呐呐回答:“我这两天就过去,还有一个要求是什么?”
“还有一个也不算什么要求,既然我们是协议结婚,你的私人生活我不会干涉,如果你想谈对象,最好不要太张扬,让媒体发现了会很麻烦。”
“沂水媒体里的水很深,鱼龙混杂,不怀好意的人很多,只要被抓到一点把柄,他们就能顺藤摸瓜往里面探。挖到有用的东西,不管黑的白的都能往公众的眼睛里抬,你能明白吗?”
俞明玉顿了顿,又说:“也不能把人带回漾园来,起码在我眼皮子底下不能。”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陆以臻听得手心出汗,加速往前开,他只想快点下车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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