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活下去——』

周言晁愕然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他又被扇了一巴掌。

耳鸣被唤起,嗡嗡声持续不断,像脑子里有一只蝉在狂叫,就连紫色面具的声音也变得浑浊。

“你要是再为了救人就随便丢掉自己的命,下次,我就把你想保的人都杀了。”

黏糊糊的血液滴落,海风吹散了血腥味。

“我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全都知道。我还知道,你想死又死不成,你明明过得这么烂了,我还是觉得不够。”

紫色面具抚摸他的脸颊,揉搓他的眼尾。

周言晁被迫闭上一只眼,紫色面具留在他被仅剩一半的视野中。

“就连眼睛也一样,真恶心。”

周言晁凄怆地将另外一只眼也闭上。

“这个世界是真有病——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紫色面具说。

是啊,我也觉得。周言晁在心底默默附和。

第60章 药还给我

遥望无际的海面平和宁静, 灯火通明的轮船随巨响瓦解,带着火光的异兽撑破层层甲板,照亮海域。

燃烧着的残骸被炸得朝四面八方飞溅, 像破笼的白鸽,直冲高空,接着又像断气的萤火虫, 陨落深海。热风席卷,爆炸后就连海水变得温暖。

林由的腿和胳膊都缠绕着绷带,他手扶栏杆眺望煌煌远方。

海太过辽阔,吞噬了求救呐喊, 淹没了恐慌绝望。

一旁的星手肘撑在栏杆上,手举望远镜, 全神贯注地盯着远处的动劲, “船开始倾了,照这个速度差不多半个小时就会彻底沉下去。”

“诶, 等等。好像有其他船在靠近。”

距离太远,从星的位置看去, 其他的船在海面上就像火星子,和爆炸的残骸物没什么两样,但它们自始至终没有熄灭, 不断迫近罹难的人群,光点越来越大,愈来愈亮。

“就算提前发生爆炸, 船长发送了海上遇险信息, 但救援也不应该来这么快啊……不过以现在气象、海况,说不定能赶上。”

林由默不作声。

谢谌还在昏迷中,除了脸部, 身体其余部分没有受创,推测是药物导致昏迷。

星问:“把谢扛过来的真的是beta吗?”

林由点点头。

如何是alpha,再浅淡的信息素他的皮肤也会感知到。

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星:“是还是不是啊?”

林由也不知道了。他的身体烧伤太过严重,也有可能是肾上腺素激增,暂时性屏蔽了神经疼痛。

如果是alpha,更应该抢占仅存的座位才对。

一切只有等谢谌醒了。

房间里谢谌醒睁开眼,打量周遭陌生的布置,恍惚片刻,听到人声。

“醒了啊。”

林青屿等到谢谌恢复意识,他找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谢谌狐疑地坐起身。

“我不知道我弟弟在做这么危险的事,但又很能理解他,小时候身体遭受伤害,落下了病根,皮肤无法再接受alpha信息素。”

他顿了顿,“其实原本不会有这么严重的,我拿偷偷赚来的钱带他去看过医生。因为是beta,根本感受不到信息素,后来我才知道,明明是父亲,居然对自己还未发育完全的omega儿子释放浓烈的信息素。他喊的痛,主要是出于父亲的信息素骚扰,只是后面才转变为应激的。我不知道他只要呆在家里就会承受这种无形的痛苦,还跟着父母一起讥讽他身体娇气。可能是出于愧疚感,我带他跑了。但又感觉我是真的爱他,我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所以才会接受委托伤害了你,我还是不后悔,即使我被变性、被羞辱,我还是很庆幸,庆幸我争取到了一个带弟弟逃离家庭的美好夜晚。”

“O方成员给他包扎伤口时,我就在旁边,没有一个人说留疤了,不漂亮了,以后会没有alpha要了。这让我想起带他去看病的那天,医生惋惜地说,如果治不好可能以后就不能找alpha对象了。这让我很难受,不关心我弟弟遭受的伤害,而去在意他以后能不能和alpha在一起,就好像所有疼痛都不如失去一个alpha伴侣重要。”

“尽管他呆在O方很危险,但我觉得这目前是他最好的去处。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无法冰释前嫌,这种不可逆的伤害是永远不能被原谅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说。谢谌,你愿意我们之间怨恨一笔勾销吗?”

谢谌听出语气里的恳求,他注视着林青屿。

林青屿穿着长袖,身形削瘦,脖颈上吻痕错落,像摔裂的瓷瓶,血液渗出罅隙。

原本通过复仇所获取的快感,他如今感受不到分毫,他平静地点了一下头。

谢谌又问:“船还是炸了?”

“嗯。”

“附近有救援队去打捞吗?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门被打开,林由板着脸走进来。林青屿像安了弹簧一样,瞬间站起,他忧心忡忡地查看林由的伤势,又不敢碰被绷带缠绕的部位,轻声询问,“伤口还疼吗?”

林由目前不能说话,只能摇摇头,他开始采用纸质的方式询问谢谌细节。

整个过程,谢谌避重就轻,没有说裴墨衍、周言晁和紫色面具的事。

林由用笔翘了敲本子。

谢谌的注意力被拉回,看清上面的句子。

——救援队已经到了,部分乘客有生还的可能。

谢谌没再多问,他只能随船靠岸,一路祈祷着人没事。

回到家,谢谌瘫倒在床上,呆愣愣地目视天花板,琢磨着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据说一艘商船赶来支援,但肯定无法承载邮轮上人口数的重量,偏偏是搭载旅客的商船,在人命关天的时候没有货可卸。几千个人中,能获救的少之又少。

他手搭在腹前,手掌擦到硬硬的东西,坐起身端详药盒许久,最后扔进了垃圾桶。

谢谌试图拨打过裴墨衍的号码,意料之中,处于关机状态。

周言晁也是。

就连张言承也没了消息。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原本围在他周围地人好似都消失了,一个个生死未卜,他无法找人倾诉,只能呆在房间里消化这种不可名状的孤独。

床尾正对的矮柜,上面摆放的花严重缩水,枯萎成深色,脆弱的枝干不堪其重,就像脖子被拧断的人,头搭在瓶口。

谢谌蹲在它前面,轻轻摩挲着干枯的花瓣。

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谢谌忙去查看,收到的是林由发来的生还者名单。

谢谌逐字阅读,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表格中的人大部分都是alpha。

显而易见,这场拯救居然也不是无差别的。

另一层面,这对野党来说是好事,原本都是匿名的alpha如今暴露无遗。

简直是一份最佳的暗杀名单。

【林由】:其实救生艇可用,但上面大部分是船长和船员。

【林由】:而商船原本搭载的旅客失踪了不少。

谢谌:“……”

虽然海上遇险,应该遵循乘客优先逃生的原则,但生死关头,有的船长和船员出于对生渴望的本能,会优先保全自己。但这个失踪实在耐人寻味,越品越不寒而栗。一艘船无法搭载更多,可以选择卸货,但当求生欲望达到巅峰,也可以卸人。

谢谌将名字逐个浏览,生怕因粗心遗漏,翻来覆去看了七八遍后问林由是不是只有这些人。

【林由】:?够多的了,你还想活几个alpha。

谢谌将手机扔在一旁。

客厅的电视播报着遇难轮船的新闻,救援队正在全力搜救,专家通过分析轮船残骸分析爆炸原因……内容延伸到乘客们的身份——生物技术领域的科研人员、带领企业进入前100强的精英、写出畅销全球著作的文学家……

谢谌一点也不关心。

同时,O方救下来的omega回到陆地,情况也不见得有所好转,有一部分却开始自杀。他们身体承受住高强度的性.暴力,心理不能承受,似乎已经无法回到正常生活。

但组织的成员们并没有对此表示愤慨。

每个人对疼痛感的接受度是有区别的,面对相似的经历或遭遇,有人能克服,有的人退缩。

O方认为牺牲人数和自杀人数两者是不可以放在天平两端,生命是不可衡量的,纠结至今无法解决的火车轨道救人问题是没有价值的。

是一条也好,是几十条也好,我们应该为了活下来的生命而感到喜悦。

这种理念却无法用在谢谌身上。因为这场救援活动中,他不是拯救者,而是幸存者。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对周言晁说自己不在乎船爆炸。

明明做好死的准备,却活了下来。

回家后的几日里,他精神状态不太好,晚上总是莫名其妙的惊醒,也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

又是一个夜晚,谢谌再次从梦魇中脱身,他喘气坐起身,拉扯黏住皮肤的睡衣。

空调还在运作,身体却依旧燥热,谢谌看到小幅度浮动的帘布。

今晚睡觉没关窗吗?

谢谌合上窗户,扶着昏沉的脑袋,摇摇晃晃地回床。

他摸了摸后颈,手心被烫了一下。

“……”谢谌伸手摁下床头的开关,灯亮低头,裤子已经湿润,起初还以为是汗,现在才意识到是没有规律的发情期又来了。

但是,这次好奇怪。

没有预兆,腺体没有出现任何疼痛,导致他误以为只是单纯的热。

是因为在船上一次性吃太多药,有副作用了吗?

谢谌思考不出原因,拿纸胡乱擦拭下面的水渍,又关灯躺下,企图想靠睡眠撑过发情期。

直到床单再次被洇湿,他忍无可忍,还是打算吃药解决。

这回睁眼,床前却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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