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流恋人 第5章

“宛红姐不是在外地拍戏么？”林朝暮诧异道。

叮——

电梯门打开，两人穿过工作区，林朝暮视线微侧，瞥见职员相互小心翼翼的交换着眼神，眼底都有着不明显的紧张。公司里兵荒马乱的，紧绷的气氛下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紧紧的勒在每一个人的脖颈上，所有人依旧在自己的岗位上，但平静下暗潮汹涌。

玲姐不知道在忙什么把他留在办公室里，根本没有功夫见他，丽丽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神神秘秘道：“星诺被收购了，协商了近半年，昨天通过股权转让完成了收购。”

“一起被收购的还有华美、星语。”

“怎么可能？”林朝暮不敢置信这几家公司都是娱乐圈内赫赫有名的造星公司，这三家公司若是被同时收购，可以说娱乐圈的天颤了半边，恐怕人人无眠。

星诺在其他两家公司面前虽然只是个二线公司，但是星诺的总集团是国内著名实业集团，有自己的牧场、CBD中心的大厦的那种，星诺随时可以得到总集团的注血，而且总集团的扶持力度很大。林朝暮沉吟，他完全看不出星诺有接受收购的意向，一夜之间，风云变幻。

”新老板在楼上见过高管了，他想见见公司的员工。”高跟鞋叩地玲姐下来时，唇角的口红有些染色，一向精致且一丝不苟的鬓角也稍显散乱，眼底布满了血丝却异常亢奋，她顾不得整理一下就要拉着林朝暮上楼低声道，”宛红、柳嘉誉都回来了，顾总点名要见你，知道该怎么表现么？”

“丽丽，给他换件衣服啊，你都干什么去了！”玲姐顿住脚步打量林朝暮，转头又训丽丽。

“哦哦。”玲姐叫他们过来的匆忙，丽丽只能在林朝暮的休息室更衣区里翻找，把几套衣裳拿起来给玲姐选择，然后立即把玲姐没看上的外套抛下。

零散的功夫，竟然还给林朝暮换了一身衣裳。

又要被选妃了，林朝暮疲惫且无聊…

林朝暮仿佛一个无情的衣服架子，被推搡着换上了一件黑色收腰西装，西装外套流线垂坠，细密钻粉支数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烁着价值不菲的光芒，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偏薄的布料流畅顺滑将视线引到他一双修长长腿。这套西装就像是从T台上直接扒下来的，而穿在林朝暮身上也与模特效果所差无几。

“玲姐，没有袖扣。”丽丽在首饰箱里疯狂翻找叫道。

“要你有什么用！”玲姐骂道，“去二十楼借一套，看有没有tiffany1837。”

丽丽飞速跑下去借袖扣，在电梯间门口和林朝暮汇合，玲姐亲手为他带上袖扣，指尖略微颤抖，林朝暮不禁好笑，开玩笑道，“顾总是有三头六臂么？”

把他见过骗子资方圈钱跑路，洪水追着起飞跑道上的飞机的玲姐紧张成这样。

“顾总青年才俊，把鸿枫从夕阳日暮的实业集团转型为多面发展的高效公司，去年集团在华尔街估值上涨多少你知道么？现在顾总又把目光投向娱乐圈，上来就收购了星诺，明显是要在娱乐圈大展宏图的。”即使是老板不在面前也要拍一拍老板的马屁。

“这是你的机会。”玲姐殷殷叮嘱道。

“青年才俊？那是因为他爸是顾董事长。”林朝暮玩笑道。

“多少人在娱乐圈蹉跎几十年都没有这样的机遇，现在机会来了，你还想着退圈么？”玲姐用他说过的话来打他的嘴，她不相信有人能对这种机遇不动心，何况是她了解的名利心胜负心颇重的林朝暮。

“退呀。”林朝暮噙着笑，坚定道，“下周退圈，我都跟您报备过了。”

玲姐：“……”

宛红是有挂靠在星诺名下的私人工作室的，柳嘉誉入行年头比林朝暮长一些，两人都算是星诺的重要资产，不过林朝暮这一年接连出了几部大热的作品，街头巷尾就连九十岁的阿婆都知道荧幕里的“阿冉”，眼看就有后来居上的架势。

玲姐带着林朝暮走出电梯，恰好撞上了柳嘉誉的经纪人邓觅，彼此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了类似的野心。

“小玲呀，你来晚了刚冯总还在问你怎么还不来呢，宛红姐和嘉誉都被叫进去了。”邓觅眉头微皱，流露出关心的神情，好像很为他们担忧似的。

“不着急，我们等一会。”温玲脸色一沉，但还是气定神闲的缓缓应道，两人目光相触间火花四溅。

林朝暮站在一旁，怪异的就像是站在风暴中心的风暴眼里，不管外界的飓风获得了短暂的宁静，他心底有些无奈，自己是下定决心要退圈的，谁也阻挡不了，只能让玲姐输给邓觅一次了。

“玲姐，冯总让你们进去。”等了十几分钟，温玲平静的外表下压抑着愈发焦躁的内心，她就知道丽丽靠不住，一双袖扣坏了他们的大事，幸好在温玲控制不住情绪前，秘书推门出来道。

宛红边走边戴上一副宽边墨镜，神情还算轻松只是在墨镜的缝隙间对经纪人使了个眼色，显然两人要回去再商议。柳嘉誉步履沉重，眉头紧拧着仿佛能夹死苍蝇，唇角好像坠着铅块，一副心事凝重的模样，不过在看到林朝暮的瞬间还是昂首挺胸，将郁闷神情一扫而空，展露出睥睨骄傲的气势。

林朝暮回以微笑，这些娱乐圈的争名逐利日复一日，毫无新意，他其实已经厌倦了。

我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心就像刀一样冷。

谁也不能阻挡我退圈。

秘书为他拉开会议室的大门，目光不经意扫过，在掠到会议长桌对面的身影刹那间，林朝暮的呼吸刹那间凝滞了，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他甚至能察觉到指尖的微微颤抖，还有被朝露吻过的春花盛放的声音。

林朝暮从没想到过重逢是这么简单，明明昨日清晨他还想着放弃，可是上天有自己安排，垂眸抬首，须臾间就将梦里人送到他面前，不真实的美好感像是一场幻梦。

无论是哪位神灵垂怜了他的祈祷，他都无比感激。

对面主位上的男人，剑眉星目气度优雅，上眼睑微一启合自带摄人威势，剪裁合体的西装包裹着年轻偾张的身躯，像是一只美洲豹，充满了野性、不驯的气质，唯有一对碧玺袖扣中和了他的侵略性，令人不至于回避于他过于冷冽的目光。即使不考虑身份，他也是全场的焦点。

林朝暮下意识的侧开了视线，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他仿佛灵魂出窍，无论对面说什么，他都听见自己颔首应是，礼貌恭敬。他的注意力一直落在顾总…左边的男性上。

顾总身边的男性有着一张不亚于他的俊美相貌，双眉浓密，眼眸似浸着黎明的冰河。下颌线的弧度优美清晰，削薄的唇微抿着像是有什么心事，脖颈线条流畅喉结微微凸起，就在林朝暮视线移走的刹那间，他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

不过林朝暮并没有捕捉到。

他长高了，也变得更健壮了一些，手臂的线条似乎有锻炼过的痕迹，他喜欢去健身房么？下巴上破了个口子，是怎么弄的？他看起来很干净利落，男人能自己收拾成这样么？要不要问他是否已经在谈恋爱了，会不会太突兀了？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从心底冒出，又被压在了林朝暮平静温和的笑容下。

顾总雷厉风行，当然不会浪费在林朝暮这种小人物身上，带来的星诺新上任的职业经理人迅速讲完他的新市场定位，然后问道：“还有问题么？”

“没有。”林朝暮立即道。

“你能接受么？”

“可以。”其实他连一个字都没听见。

“好，我再跟你的经纪人沟通一次。”樊总满意颔首，视线微侧请示道，“顾总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有一个。”顾总金口微开，沙哑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视线在他们两人间一牵，询问林朝暮，“你们认识？”

“嗯…”林朝暮没想到顾总这种只在金融频道里见过的大人物会留意到这种小事，而且还当面问出来，不禁微微一怔，脖颈蔓延起一层轻薄的绯红，但还是启唇将应。

“不认识，没关系。”顾总身边的男人开口，声线平静理智毫无起伏，斩钉截铁道。

六个字仿佛刀剑一般射穿了林朝暮的心，他那些虚假的、自己制造的温情幻想刹那间覆灭，他本来略有些麻木的手指立即恢复了知觉，像一块冰冷粗糙的冻土。

“是的，不相识只是有些眼熟。”林朝暮尽力控制情绪，克制的应道，唇角又浮现起浅淡的营业笑容。

顾总不置一词，他带来的三个人除了以后负责星诺的樊总外就是“不认识”的男人和另一个身材略显瘦弱的男士，应该是个助理，对方手下不停的在做会议纪要。

“你应该已经听说了。“顾总指尖叩击着桌面缓缓道，“华美和星语也被鸿枫集团收购了，以后星诺在娱乐公司里不再是单打独斗了，也将不再是单纯的造星公司。”

“鸿枫有意打造娱乐项目产业链，独立进行电影、电视剧的制作项目，公司会为你们提供大部分的资源。”

顾总说得很平淡，林朝暮却是心头一凛，不禁抬眸视线迅速从他身上掠过，鸿枫的野心显而易见。

他霎时间就理解了宛红和柳嘉誉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这是机遇同时公司也从他们身上拿走了发展的潜能，他们的明星光环将更紧密的掌握在集团手中，脱离了集团以娱乐圈更迭换代的速度，几年内他们就会被观众忘却，而鸿枫只会在众多明星的供养下生长得根系繁茂。

顾总跑下重磅炸弹就施施然的带着众人退场，沪市分公司的房地产项目今天就要启动了，他还要去现场。

林朝暮一时间回不过神来，离开会议室连忙将这个消息转告玲姐，玲姐闻言也是紧紧皱眉，少顷理清思绪和林朝暮一点点分析起来。

“可是等鸿枫在娱乐圈站稳脚跟，他就不需要我们了。”林朝暮觉得可笑。

“现在还需要，你可以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玲姐理智道，“鸿枫接下来肯定会投入大笔资金，做得好将是双赢。”

林朝暮不语，玲姐又道，“而且你的合约还有半年，即使离开星诺，假设你离开我也跟你走…我们能去哪？还有哪家公司有鸿枫的能力？”

“我要想一想。”林朝暮皱眉道。

在见到男人前他是想退圈的，现在需要重新考虑。

玲姐颔首，信息量太大了，这不是瞬息间就可以做决定的事情，她也要回去复盘考虑，而且她相信樊总很快会联系他。

丽丽按亮电梯，走到通往星诺内部人员地下车库的通道时，林朝暮忽然顿住脚步想起什么，匆匆道：“丽丽，去看看高管车位那边…顾总的车走了么？”

“要是还没走，你让他务必等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林朝暮语速快得像是玉珠倾泻于银盘。

林朝暮语气一向是平缓的，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玲姐当初让他走不食人间烟火人设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确实克制冷静，对任何事都兴趣寥寥。

玲姐认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塑造的人设是需要长时间的维持的，越少伪装露馅的几率越小，相对安全。

丽丽在他身边三年，从未见过林朝暮焦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林朝暮火烧眉毛的模样。微微一怔拔腿就跑。

丽丽身形高挑，步法是在狗仔的围追堵截下练就出来的敏捷似鹿，如果有谁能追上顾总他们，一定是丽丽了，林朝暮安慰着自己，在原地等候的时间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制的延伸了，他站立的地方仿佛也生出几根钉子，让他站立不安，等了一会，丽丽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手扶在腰上，面露难色的朝他摇了摇头：“顾总的车队刚走。”

还喷了她一脸尾气。

林朝暮面色刹那间苍白，头嗡的轻响了一声，背脊传来仿佛被鞭打的刺痛，玲姐忙扶住他诧异道：“怎么了？”

“没事。”

“是不是没吃早餐？”玲姐追问道。

“嗯…嗯。”林朝暮胡乱低头应了几声，玲姐又开始使唤丽丽叫她去买早餐。

走到保姆车边，玲姐率先打开车门扶着林朝暮让他上车。

“咔擦。”车尾有打火机闭合的声音响起，跳动着的橘红色火光驱散黑暗，短暂的映亮深遂面庞。

男人碾灭香烟道，“林牧。”

林朝暮单手扶着车门，维持着迈上保姆车的动作片刻，缓缓转头望向他的方向，视线拢在他的高大身影的位置上却无法聚焦，轻声道：“不是不认识么？”

语气里多了一抹他自己都没有留意到的委屈，还有那种只有和亲近之人才有的埋怨。

“刚才人多，不好…”男人说到一半，视线瞥向林朝暮身边玲姐他们，压低声音道，“我们能私下谈谈么？”

“嗯。”林朝暮的回应根本不需要思考，好像一直在等着男人开口，不过脱口而出后他也察觉到了自己过犹的急切，略顿了顿才转身下车，侧首淡然道：“你们先上车等我吧。”

玲姐和丽丽对视，皆是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先上车了。

保姆车停在角落里，黑色车身遮挡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死角，林朝暮和男人面对面站着，彼此都没有开口。

良久，男人身上冷泉似的霜雪气息的香水气息开始漂浮在含着灰尘的空气里，男人注视着他低垂着的眉目，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感叹道，“小牧长大了。”

以前的林牧瘦小倔强，总是脏兮兮的可是笑起来时眼睛却很明亮，他会抓着自己的手指用清亮的少年音软软的喊哥哥，然后他就带林牧回家，让他洗澡给他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两人吃着楼下五块钱一份油腻腻的炒面，再坐在电视机前的地板上一起看纪录片。

那时真美好啊，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情…男人垂下首，神情染上黯然，修长有力的手指仿佛不经意的轻抚了一下衣角，抚平一道不明显的褶皱。

听到熟悉的称呼，林朝暮鼻腔倏然一酸，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才没有让理智决堤。

“你改名字了？”

“艺名。”林朝暮道，“进星诺时他们让我选一个有意境的名字。“

”很有意境。”男人迅速夸赞道。

“你的电影每一部我都看过，尤其是去年的那部《浮生》拍得真好。”男人声音逐渐低了些，隐约含着几分温柔，“别听网上那些议论，你拿奖是实至名归的。”

浮生…林朝暮眼瞳间浮起几分迷茫，这个片他本来是不想接的，饰演的配角年代跨度极长，从青年演到中年，又唯唯诺诺总是挣扎不出自己的命运，他厌恶这样的角色，总是让他联想到自己，只是那时奔着冲奖，抱着想找到梁曜的念头才被玲姐说服勉强接下了这个角色，《浮生》上映后他从没有去看过，连首映都推掉了。

可梁曜提起他欣赏这部电影，不知怎么林朝暮心底忽涌起一分令他心酸的愉悦，即使梁曜在人前连承认认识他都不肯，他还是为梁曜提到有关自己的刹那而感到悸动。

他不由得追问：“你喜欢看我的电影。”

“每一部。”梁曜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你在舞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现在是大明星了，木…朝暮。”

梁曜下意识的想去揉他的头，但最后只是拘谨的朝他笑了一下。

林朝暮心头压着的重石倏然撤去，他不由得向梁曜微笑，却对上了梁曜勉强的笑，那笑容根本没有传达到眼底，连面对陌生人都不如，僵硬而失礼。

林朝暮的笑容刹那间僵硬。

作为一个在娱乐圈混了几年的明星，他很清楚这是一个不想再谈下去的甚至连应付都不肯的拒绝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