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安一盏
【嘀——】
穿过连廊,走到住户门前。
门铃音乐响了三秒,防盗门向外打开。
“梁哥。”林朝暮微垂着首,轻声道。
他维持着开门的姿势,清癯的手腕上一侧腕骨明显凸起。穿着一件白色休闲长衫,码数比他的身形大了一号,柔顺的面料勾勒出纤细的身材,他今天没有做造型,额发软软垂下,看起来很乖巧的模样。
梁曜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过去的林牧,“…早,手怎么弄的?”
梁曜心底的柔情刚有些起伏,眼角余光就瞥见林朝暮微藏在身后的左手,还有上面缠着的纱布。
“我想修水管。”林朝暮被捉住手腕,往回怯生生的扯了一下没能收回手臂,也就不再挣扎了,只是低声解释道。
“哎。”梁曜看到纱布底下微微泛红,再也说不出责难的话。
梁曜放下手里的工具包,“家里有药么?”
“应该有吧。”林朝暮回忆着道。
梁曜沉默注视他。
“我很少回来。”林朝暮无奈一笑解释道。
顾不得修水管,梁曜先去洗手间看了下情况,一根铁管边缘开裂,水已经积了两指高,暂时把水闸关了,然后回到客厅给林朝暮处理伤口。
药箱里从咽喉冲剂到退烧药一应俱全,边上还有酒精和纱布,梁曜抽出几个药盒,日期都是新的,但也没开封。
除了纱布被拆开外,这个药箱几乎是全新的。
看来确实如林朝暮所言,他很少回来。
明星的工作就是这样,很少在一个地方久住。
“梁哥。”林朝暮低声叫他。
梁曜方意识到自己拉着他的手很久了,尴尬的略松了松指尖,专心拆开纱布,声音沉稳动作却很轻道,“疼告诉我。”
“嗯。”林朝暮近乎迷恋的注视着面朝着自己,半跪在沙发下的男性,纱布解到最后一圈,伤口和纱布粘连,将血肉从纱布上撕下来,林朝暮丝毫没觉察到痛,他像是被打了一支高剂量的镇痛剂,只觉得轻飘飘的快活,忍不住低笑一声。
纱布完全拆下来,隔绝空气被闷得粉白的伤口里血再次流出,滴在地板上,梁曜只能用已经被血浸润的半湿的纱布给他压着伤口。
梁曜无声的骂了一句,根本没听到林朝暮的轻笑。
“不行,得去医院。”这伤口一看就是金属划伤,得缝两针没准还得打一针破伤风,梁曜胆战心惊,他内心的纠结迷茫一瞬间烟消云散,只有浓切的关心。
“我不去。”林朝暮反应过来,皱眉道。
他好不容易能跟梁曜独处。
“听话。”梁曜顺口哄道。
“我不想去。”林朝暮语气软了些,多了条波浪线。
“听话,一会给你买小笼包。”梁曜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无比自然的接着道。
“做完这道题,给你买零食。”
“L家出了新款,这个月别逃课给你买一件。”
“考到班级前三十,有个礼物送给你…”
……
这些话他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身体的本能完全不受支配,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这是什么蠢话,林朝暮还缺钱买三十一笼的小笼包么?
梁曜也没打算解释,他几年前就已经熄了曾经的心思,不在乎自己在林朝暮心中的形象,只是催促着林朝暮换衣服出门。
“那你回来要给我买。”林朝暮岿然不动,定定望着他,低声道,“不能骗我。”
打车到医院,挂急诊。
急诊中心喧嚣一片,摩肩接踵,梁曜忙前忙后终于排到他们,医生看了伤口,不动声色问:“怎么弄的?”
林朝暮戴着口罩,神游天外,梁曜站在他身边,忙应道:“水管破了,让铁质的水管划了一道。”
“您看用打一针破伤风么?”
医生点头,清创消毒,林朝暮面无表情的看着沾了酒精的棉球擦拭伤口,梁曜注视一会就不忍的撇开视线,单手扶在林朝暮肩上微微按着他,跟医生道,“用美容针。”
“梁哥…”林朝暮一下来了精神,颤声把自己的右手搭在梁曜手背上。
梁曜心痛得无以复加,他自己是摔打惯了的,打篮球跑步哪个没受过伤,工作后搬家有一回在楼道里因为楼梯上积年累月的油腻没看见,当时从楼梯上层摔到最后一阶台阶,膝盖上的血顺着往下流,回家用水冲了冲过两周也好了,他从来没觉得受伤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伤在林朝暮这里,他连看一眼都不敢。
梁曜连忙握住他的手,低声安慰道:“一会儿就好了。”
“嗯。”恐惧、信任都包含在他的声音里。
“拿药去护士那里打针,然后回来我给你开个单子。”医生开着处方,把单子递给他,“意外受伤破伤风针的费用能在市政保险报销的。”
“好的。”梁曜扶起林朝暮,把他半圈在自己怀里,又带着他逆着人流往外跋涉,把他安顿在急诊大厅稍微安静些的角落长椅上。
又是排队缴费,梁曜在护士站排了一个小时,等快到林朝暮了才发了个消息把他叫过来。
打完破伤风针后安排他先出去等车,自己返回医生的办公室,“大夫,领保险单。”
“他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好,最好挂一个心理咨询的号。”
梁曜接过保险单,发现保险单上面还夹着一张名片,是这家医院心理科一个主任的名片。
梁曜没放在心上,拆下名片放进口袋,点了点头对医生道谢就走了。
“车还没来么?”梁曜在医院外面,给站在背着阳光的林朝暮披上外套问道。
“我不会用网约车软件。”林朝暮犹豫一下道。
网约车是这几年才兴起的,而他这几年一直都是丽丽带着司机接送。
梁曜打车,等车来的功夫,林朝暮一直注视着对面街上卖餐点的小车。
“梁哥,小笼包。”林朝暮抬眸。
“医院门口的不干净。”梁曜没想到他还没忘了这件事,随口道。
“哦。”林朝暮没再说什么,慢慢垂下眼睫,他的眼睫纤长,在阴影下像是蝶羽轻轻颤动。
梁曜拿他没有办法,拿出手机。
【网约车预计抵达时间5分钟】
“在这等我。”梁曜叮嘱他,看他点头,揉了揉他的头发跑去对面给他买了一笼鲜肉春笋包子。
然后一手拎着包子带着医生开的消炎药和保险单,一手牵着打完针后精神萎靡的林朝暮回家。
盯着林朝暮吃消炎药,把他安顿好就拿着工具箱进卫生间修水管。
这套平层的排水防漏做得不错,没有漏水点后水已经顺着地漏退去了,梁曜半蹲着拆水管,因为水管变形,他换了几套工具才拆下来,换上新的水管。
等他忙完已经到中午了。
“梁哥,我们出去吃吧。”林朝暮从卧室出来,坐在岛台边的高脚椅上道。
“不用,家里有什么?”这个上午,梁曜打车过来,带他去医院、修水管,充实而忙碌,梁曜忙得连杯水都没喝,口干舌燥,人一忙起来就忘记了自己那些小心思,加之林朝暮分毫未变还是以前依赖顺从的模样,梁曜又习惯性的拿回了主导地位,边打开冰箱边问道。
左右对开冰箱,整个冷藏层唯有矿泉水。
玻璃瓶的矿泉水在冷藏层明亮的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整整六层矿泉水。
梁曜:“……”
他不敢置信的打开冷冻柜,哗——
扑面而来的寒风拂了他满身,冷冻柜空空如也,只有制冰区放着两层已经制好的冰块。
“家里没什么吃的。”林朝暮小声道,“你吃小笼包么?给你留了两个。”
梁曜默默的合上因为震惊张开的嘴,从冷藏区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
玻璃矿泉水瓶是软橡胶塞设计的,他先打开一瓶推到林朝暮右手边,自己才打开另一瓶仰首喝水。
至少把水的问题解决了。
“梁哥,水管修好了,你好厉害呀。”林朝暮信赖的注视着他,粲然一笑道。
他真正笑起来的时候,眼眸会微微弯起,像是一泓波光潋滟的湖水,如春花初绽,山茶朝露,灿烂云霞也不过是他的点缀。
摄人心魄的美貌似皎洁明月,在他真正的意中人面前灿然生晕。
梁曜被蛊惑了似的,指尖在林朝暮面颊上轻触,然后手指连忙弹开,错开目光道:“有灰…”
“嗯。”林朝暮双臂放在桌面上环抱,枕着自己的手臂侧首朝他浅笑。
若是丽丽在这,一定会被林朝暮发自内心的笑容震撼,是当场给他驱魔的程度。
梁曜却不知,转开话题道:“为什么准备那么多矿泉水?”
“喝水呀。”林朝暮不愿意解释自己曾经在水里被下过东西,这种玻璃瓶的矿泉水针头不能刺穿瓶身,而且软木塞只要拔出一次就不能塞回到原来的位置,能够有效帮他区分未开封的矿泉水和或许被下了迷药的水。
“这边供水应该还比较干净吧。”梁曜问道,“你没有净水机么?”
林朝暮摇头。
“过两天我帮你装一个。”梁曜沉默片刻,在厨房打开几个抽屉查看,碗碟、刀具、汤锅一应俱全,不过包装盒都没拆,上面落了一层的灰,他从岛台后面绕出来道。
“你要走了么?”林朝暮看他把手机钱包都装进口袋,站起来道。
他的口吻没什么挽留,却莫名的让梁曜联想到孩子看着电影散场,聚会结束的时刻。
那种遗憾、留恋。
“去买点蔬菜肉类,回来做饭。”梁曜无奈道,“你有忌口么?”
林朝暮双眸微微一亮,连忙摇头,想到梁曜看不见背后的动静,清了清嗓子道,“没有。”
“我跟你一起去。”林朝暮主动去拿衣服。
“你在家歇会吧。”梁曜拒绝了,语气却很温和,“手还伤着呢。”
林朝暮温驯点头,门甫一合拢,拢在他身边的温柔羞怯的气质褪去恢复了冷漠,桌面上还摆着梁曜给他打开的水,林朝暮把整瓶水饮尽。然后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梁曜带来的其他东西,就抱着梁曜带来修水管的工具包坐在沙发上,慢慢的曲起腿,整个人像个刺猬似的蜷缩成一团,甲胄下藏着一个工具包。
这附近超市的价格贵到离谱,梁曜考虑到林朝暮还没吃东西,也不在意价格只选品质好的蔬菜肉类,着意避开了海鲜。
梁曜独居已久,即使是年少时和母亲同住也会帮着母亲做家务,家里的活都会做,做饭更是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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