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粟
喻星阑那小子居然用虫子咬他!
“这孩子..…。”
方既明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要是真想走,他也不会拦着啊。
他一边揉着酸痛的脖子,一边掏出手机给江凛打电话。机械的等待音在寂静的别墅里格外刺耳。
“嘟——”
“嘟——”
“嘟——”
始终无人接听。
走到一楼时,方既明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
他快步走向大门,推开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
庭院中央,喻星阑静静地躺在血泊中,江凛在他身旁,死死抓着他的手。江凛身后,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蜿蜒,像是用尽最后力气爬向爱人。
满地鲜血已经凝固,上面覆盖着层层樱花,粉白的花瓣被染成暗红,像一场血色婚礼的装饰。
“啪嗒。”
手机从方既明颤抖的手中滑落,铃声戛然而止。
他踉跄着冲向前,声音破碎在风里。
“小少爷!星阑!”
-
“滴滴滴——”
刺耳的仪器声在病房里回荡。
疼。
好疼。
浑身都好疼。
江凛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白光让他不适地眯起眼睛。
视线渐渐清晰,他看见自己被悬吊起的右腿,厚重的石膏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冰冷。
“阿凛,你醒了?”
江震岳沙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老人急忙转头,“快,老方,快去叫医生过来!”
“好的,老爷。”
江凛茫然地转动脖颈,看见爷爷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漫天飞舞的樱花,刺目的鲜血,还有...…喻星阑逐渐冰凉的手指。
“星阑呢?”
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爷爷,喻星阑在哪?”
江震岳垂下眼睑,沉默像一把钝刀。
一寸寸凌迟着江凛的心脏。
江凛整个人都慌了,他猛地抓住爷爷的肩膀,指甲几乎嵌入老人单薄的皮肉。
“爷爷,告诉我,星阑呢?我求你了,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老人缓缓抬头,浑浊的泪水在皱纹间蜿蜒。
“阿凛啊,没有星阑了,这个世界里没有星阑了。”
“啪。”
双手无力地滑落。
江凛怔怔地看着雪白的床单,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上面,洇出深色的痕迹。
“你骗我...…”
他摇着头,声音发抖得像风中落叶,“爷爷,你骗我的,对不对,你是把他送走了,对不对,他还活着,你只是把他送到了国外,你在跟我撒谎,是不是,你在撒谎。”
“……”
房间里静得可怕。
江震岳别过脸去。
就连一旁的方既明也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江凛早已泪流满面,他大声嘶吼道。
“你骗我,他还活着,我不是也还活着吗?他肯定还活着,你把他送到国外了是不是,你之前就要把他送到国外,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说着,就要拖着一条带着石膏的腿下床。
江震岳叹了一口气,眼眶里面湿乎乎的,声音沙哑的开口。
“他在停尸房。”
江凛的动作突然僵住,泪水无声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踉跄着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拖着沉重的石膏腿,一瘸一拐地往门口挪去。
方既明急忙上前。
“小少爷,你的腿还打着石膏呢,而且——”
“让他去。”
江震岳疲惫地摆手,声音里满是沧桑。
光着脚的江凛在医院的走廊里艰难前行,石膏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脸色惨白,眼神空洞。
周围的病人和护士纷纷避让,像在躲避一个游魂。
江凛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固执地朝着电梯挪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
负一层。
停尸房门口的值班人员抬头瞥了一眼这个狼狈的男人。
“谁的家属?”
“喻...…喻星阑。”
江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工作人员翻看登记簿,皱了皱眉。
这是三天前送来的尸体,早就凉透了。
“冷藏柜b区12号。”
江凛踉跄着往里走,赤裸的脚掌拍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每走一步,石膏腿都拖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啧,连鞋都不穿。”
工作人员嘀咕着摇头,“里头可有零下二十度左右,真是个怪人。”
江凛茫然地走进阴冷的停尸房。
寒气瞬间爬上他的脚踝。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排列整齐的冷藏柜间缓慢移动,直到在B区最角落的位置看到了那个数字。
12号。
他的脚步猛地停住。
那个小小的金属柜门,此刻却像一堵高墙,将他隔绝在生死两端。
江凛颤抖着向前迈步,赤裸的脚掌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因为他的心早已冻结。
他站在柜门前,手指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触碰那个金属把手。
“咔嗒——”
金属柜门被缓缓拉开。
一张惨白的布单映入眼帘。
江凛的指尖抖得厉害,几次都没能抓住布单的边缘。
当他终于掀开那块白布时,喻星阑安详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睫毛上还凝结着细小的冰晶。
“啪嗒——”
一滴泪水砸在喻星阑冰冷的脸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喻星阑...…”
江凛的声音支离破碎,“你怎么就死了呢?”
他俯下身,额头抵在冰冷的尸体上:“你既然要死的话,为什么把我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你让我一个人——”
“怎么活?”
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里,每一口呼吸都是折磨。
江凛不知道自己抱着喻星阑哭了多久。
直到眼睛干涩发疼,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水,就像被烈日暴晒过的枯井,干涸得裂开道道伤痕。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眼泪会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