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背脊荒丘
“不然你想让我们聊什么,聊.....汤岁?”汪浩安语气有点坏,“我说你最近怎么总是很忙,原来真的在谈恋爱。”
陈伯扬纠正:“不算。”
两人从会员入口通过,侍应笑着欢迎:“陈先生,汪先生,晚上好。今日主厨推荐宵夜是法国生蚝,要预留一份吗?”
“不必了,谢谢。”陈伯扬礼貌回应,“一杯竹蔗茅根水,冻柠茶走甜。”
“好的,预祝二位玩得开心,落注赢头马!”
往马会看台走去,汪浩安终于忍不住发问:“什么叫不算,你该不会是那种随意留情的渣男吧,这都是从英国学来的恶习?你......”
陈伯扬打断道:“算了,跟你说不明白。”
汪浩安:“?”
夜晚马场灯光如昼,八匹马的铁蹄声碾过沙地,看台的钢架结构跟着震颤。他们在专属位置落座,座位旁配置迷你望远镜和触屏投注器。
整个看台座无虚席,穿西装的绅士一脸紧张望着场地祈祷,太太们笑起来用纸扇掩面,扇子上“恭喜发财”四个金字晃人眼花,电子大屏的红光偶尔泼下来,照得每张脸都像涂着层釉子。
【作者有话说】
汪浩安眼里的爷爷:叱咤风云
陈伯扬眼里的爷爷:神志不清
第24章
赛点过于紧张时,有人甚至站起身,空气里飘着雪茄的蓝雾和点电子投注机滴滴的蜂鸣。
其实陈伯扬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汪浩安久居港城,早已浸染了本地人对马术赛的狂热。
有时遇到国际比赛他也会提前从国外赶回,陪汪浩安下两把注消遣。
穿制服的男侍应生托着银盘走来,在他们桌旁放下两杯饮品,陈伯扬赶在汪浩安之前拿了冻柠茶,对他说:“那个是你的,解酒。”
汪浩安本想拒绝,但到底抵不过酒后焦渴,他仰头灌下,才将话题扯回马术赛:“你觉得几号马能赢?”
已经是倒数第二圈,3号马忽然斜插冲出,观众席内爆出一阵惊呼,陈伯扬没说话,汪浩安“靠”了句:“今晚没早点来下注,要不然非得赢个大的,把彩金卡塞我爸嘴里。”
陈伯扬目光追着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唇角微扬:“叔叔最近管你倒不是很严格。”
“还成,他主要是担心家产。”汪浩安后仰陷进皮质座椅:“谁让我爸妈当初不趁着年轻再生几个,现在可不得把算盘珠子全拨到我身上?他犯愁,我也很为难呐。”
陈伯扬端起杯喝了口茶:“嗯,如果我是他我也愁。”
“滚啊。”汪浩安笑着揉揉脖子,“不过我觉得我爸那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什么?”
“再不趁早准备,到时候恐怕连简乐家里的门都进不去。”
简乐的母亲是港城终审法院非常任法官,在司法界声名非同寻常。父亲年轻时爱玩乐队,现如今在文联挂着一份闲职。
父母从政,爷爷奶奶却是靠商起家,偌大的家族只有简乐这么一个小辈,不会轻易叫汪浩安撬了去。
汪浩安的父亲便借此来警示他。
两人就着话题你一言我一句聊着,目光却始终不离马场。
3号马今晚异常出彩,宛如一道黑色闪电,和身后的马群快要拉开两个身位,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它身上。
汪浩安胳膊碰了碰陈伯扬:“你觉得几号有戏?”
陈伯扬反问:“你呢。”
汪浩安:“你先说,别一会儿我说了你的,你又不高兴。”
陈伯扬笑笑:下巴朝赛道一抬:“那匹灰色的,二号。”
汪浩安哟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可以啊,来得多了也能摸出点门道了。”
陈伯扬没说话,目光却顺着2号马看去。
2号马从开始到现在始终保持着第三名的位置,灰扑扑的毛色在灯下几乎隐形,没什么人注意到。骑师是个戴着黑色帽盔的年轻人,唇角和脸部肌肉绷得很直,也很严肃。
末圈的最后一个弯道,3号马的马鞭落得越来越急,马师也已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可那个灰影却忽然开始加速——
不是爆发,更像是某种精确的收割,它紧紧贴着内栏超车时,马蹄溅起一大片闪烁的水花。
看台上的欢呼声戛然而止,陈伯扬和汪浩安目不转睛看着。
2号马可以说是一骑绝尘,鼻子率先触线,同时大屏幕上开始疯狂跳动赔率数字:1赔78。
时间静了片刻,那些误打误撞压中的顾客此起彼伏地欢呼起来。
汪浩安觉得有点口干,把杯里的饮料喝完,兴奋地对陈伯扬说:“这就叫光环效应,谁最耀眼,谁就必输无疑。”
视线落在那匹灰马身上,陈伯扬唇角勾起很轻的弧度,没说话。
赛马场是微缩的人生赌局,在这里,贪婪与恐惧被加速呈现。
真正的赢家未必是押中最热门的赌徒,而是那些看懂比赛逻辑,却依然敬畏不确定性的人。
莫名其妙的,他又想到汤岁。
往前细数几年,陈伯扬自认为是习惯独行的,在大家初始情味的年龄,他从没想过为谁改变轨迹,也不必被谁的情绪所牵动。
他其实有认真考虑过对汤岁的喜欢到底该归属于哪一类。
陈伯扬不觉得爱分高低贵贱和三六九等,但他想更清晰地看明白自己。
从第一次撞见汤岁的窘迫,第二次看他跳舞时绷紧的腰线,在僻静的天台捧着书读那些对他来说晦涩难懂的发音,敞开心扉时生动易碎的眼泪,在舞台上像一捧轻飘飘落地的羽毛。
温软倔强的眉眼,偶有任性乖张的神韵,单薄的身体,有点苍白的唇。
这就是汤岁。
陈伯扬第一次见汤岁,或许就该捕捉到很多东西,但这些东西是后知后觉的,可惜又庆幸。
他爱他的面容,更爱他不屈向上、苦苦挣扎的灵魂。
“按照初步诊断情况来看,他目前有一些与过去创伤经历相关的反应,比如偶尔的噩梦,或者情绪紧张,害怕声音,这在医学上称为‘轻度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叫PTSD。”
林医生一大早拨来电话,陈伯扬放下手里的浇水壶往阳台走,听到对方继续说:“不过这种情况是可以通过专业的心理治疗逐步缓解,甚至完全康复的。”
“程度严重吗?”陈伯扬的指节无意识敲击着栏杆,“他会不会不适应治疗过程?”
林医生顿了片刻:“问题就在这儿。我们有成熟的治疗方法干预他的PTSD,但汤岁目前更显著的问题是情感回避,上次问诊过程中,他总是下意识回避某些人、话题或者场景,而且严重压抑自己的情绪。”
陈伯扬望着楼下院子里的池塘,低声重复道:“压抑情绪?”
“是的。他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知道在你面前是不是这样。”电话那头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这种状态虽然是一种心理保护机制,但长期来看会影响他的生活和人际关系——他有其他朋友吗?”
陈伯扬没说话。
林医生解释:“这可比PTSD更需要我们重视,因为它可能阻碍康复进程。”
陈伯扬问:“该怎么治疗?”
“先帮助他逐步减少回避行为,再配合创伤治疗,比如情绪调节训练。”林医生回答,“当然,我会选择最安全渐进的方式,全程尊重他的节奏,你不必担心。”
陈伯扬嗯一声:“麻烦您了,我需要做些什么,他好像对我能放下一些警惕。”
“那就很好,你平时怎么做,现在怎么做就可以。如果他出现更严重的退缩或情绪爆发,请及时联系我。更具体的治疗时间和计划以及一些心理创伤科普文章我会整理好发送到你的邮件里。”
陈伯扬道谢,然后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之前,林医生说,汤岁身上有个明显的特质,他很孤独,建议你多陪陪他,不一定非要说很多话去刻意引导,更别强迫他去谈论创伤试图脱敏,或许有其他更合适的方式。”
陈伯扬忽然问:“接吻,算吗?”
他语气认真,半点没有暧昧或玩笑,像一位病人家属向专业医生咨询药剂量。
“如果......双方都认可这种方式。”林医生静了片刻,“理论上亲密接触确实能建立安全感。”
陈伯扬再次道谢:“好的,谢谢您。”
夏天快过去了,院角的梧桐已有落叶迹象,一片,两片,打着卷儿飘进池塘里,几秒后被池水浸软,悠悠浮着。
陈伯扬垂眸看了很久,直到眼睛有点发酸他才收回目光,转身走出去,把阳台门关好。
舞蹈教室隔壁就是更衣室,里面配有单独的隔断淋浴间。
金乌西沉,大片橙红的夕阳泼到墙上,整个空间染成温暖的琥珀色。
汤岁洗完澡,换上了自己的衣服,领口有些松垮,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
刚刚好像不小心弄到眼睛里一点水,他背起书包往外走,同时低着脑袋一下一下揉着眼睛。
忽然撞上什么很硬又散着热度的物体,汤岁抬起被揉得泛红的眼睛,看见陈伯扬。
他愣了一瞬,问:“你怎么来了?”
陈伯扬的脸逆着光,轮廓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
他神色从容,将手伸向汤岁眼睑下方处,很短暂的触碰,汤岁看到他拿下来一根睫毛,长而漆黑。
汤岁觉得尴尬,陈伯扬嘴角弯起一点笑意:“你要去粥店打工吗?”
“对。”
“走吧,我正好也去。”陈伯扬露出‘太好了我们顺路’的神色,“等你很久了。”
汤岁没回答,自顾自往电梯口走,听见对方又问:“今天有没有给我留鱼粥?”
“有的。”汤岁很诚实,并且不经意间展示自己的美德:“有时候你没来,我会吃掉。”
他刚洗完澡,发丝还未干透,皮肤比平时还要白,整个人透着一点蒸腾的热气和香味。陈伯扬看着汤岁的侧脸,喉咙上下滚了一下:“嗯,你很乖。”
得到夸奖,汤岁垂下眼,掩住瞳孔里小小的雀跃。
他们走进电梯,门关好的瞬间,陈伯扬牵住汤岁,汤岁的手很绵软,像一块暖玉。
模糊的反光板倒映出彼此的影子,二人目光交汇的那刻,汤岁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同时感受到陈伯扬握着他的手捏了捏。
谁也没说话,几秒后电梯门再次打开,汤岁稍微用力撤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逸夫楼。
只要是在外,他总是习惯和陈伯扬保持距离,介于同学和普通朋友之间,总之不会太近。
陈伯扬看着面前那截修长的脖颈,不知第几次感到口干,汤岁手指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掌心里。
他抬手放到鼻下深深闻了一口。
是薰衣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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