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上
“……没有裤子。”萧重涧说,“把你的裤子贡献出来,快点。”
江陵下意识的捂住了屁股。这人在狐假虎威这方面十分擅长,他把带来的手下全部扫视了一圈,然后挑了个比较瘦高的,一指人家,颇有威严的说:“老板说,把你的裤子脱了借用一下!”
那手下十分惊悚的被扒了裤子,江陵于是十分道貌岸然的送去了楼上。
几分钟后扭扭捏捏的杨九被萧重涧架着出了门,一路仿佛强盗抢亲一般扛去了楼下,直接丢进车里。临关车门前杨九紧紧的扒在车窗上,对外边幸灾乐祸大笑不已的江陵怒吼:“哥们!昨晚放狗抓我的缺损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对吧?!”
江陵不无得意:“我直觉那几只警犬就是管用,果然如此。”
第32章 去买裤子穿
老中医为人架子比较大,在内室里调息熏香搞了半天才出来,杨九已经歪倒在人家客厅的八仙桌上睡得迷迷糊糊了。
萧重涧规规矩矩的坐在客厅藤椅上,一看老头子被家人慢慢扶出来,立刻起身去叫杨九。杨九睡得差点要冒鼻涕泡泡,被人一推立刻挥手就拍过去:“蚊子……吵死了……”
啪的一声萧重涧脸被打得一偏,他无动于衷的摸摸脸,猛地一把把杨九拎起来狠狠按到自己腿上,正好就是一个从身后抓着这老妖孽禁锢在自己怀里的姿势。
杨九茫然的睁开眼,摇摇头,模模糊糊的看见老中医,立刻眼睛一亮:“哟,我见过你!”
老中医和蔼的问:“这位先生,你怎么会见过老朽?”
杨九说:“前两年我找到过你嘛,看肺病,当时你还没攒够钱买下这个院子呢,你住在东城小巷子里!那个时候你压根不诊脉,看看面相就直接告诉我说没办法了,回家躺着去吧,还想抽什么烟就尽管抽,反正也没救了。我就是听了你这话才回去放心大胆抽烟的,结果您老真是神医!两年了我还没死!”
老中医的脸黑了:“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您老真的说过!还告诉我这是什么以毒攻毒,反正俩肺都成小黑洞了,再多抽两根也没什么了。嘿,这以毒攻毒的办法还真管用!改天我得给您送个小锦旗来,上边就写:悬壶济世,妙手仁心!”
“什、什么以毒攻毒?那是胡扯!是诽谤!我都行医这么多年了,不可能……”
杨九热情的冲上去一把拉住老中医的手:“这次您又有什么医嘱要给我?是不是我抽得越多活得就越长?您别说,我以前在武侠小说里看见人说以毒攻毒的办法还不相信,结果在您老身上他看见了上古遗术的神奇的光芒!中国中医,真是大大的奇妙啊!萧重涧你说是不是?”
老中医简直气抽过去:“你放手!放手!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萧重涧脸色已经成了锅底,他上前去拉过杨九,温柔而坚决的一根一根把这流氓的手指从老中医的手上扒下来,然后提留着他的小脖子出了门:“咱们今天不适合治疗,改天吧,改天再来叨扰。来人!把九少绑车里看好了不准他出来一步!”
杨九一声都没来得及吱,就被一伙如狼似虎的保镖手下们按倒在了车后座上。
萧重涧回身去望着老中医:“您看……”
老中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萧先生,这位病人他不愿意来看诊的话直接说一句就成了,他这是什么意思?老朽行医五十年,从来没有过……”
萧重涧哈哈一笑:“这个当然,老先生住这院子都二十多年了,萧某人又不是白痴,给他七哄八哄的就信以为真不成?”
老中医叹了口气:“萧先生,实不相瞒,就算是治我也未必能治得了。行医者是借着上天的神力和运气,才能帮人解除病痛;如果一个人自己都不愿意从深渊里解脱上来,那就算是上天再有心、医生再慈悲,又怎么能帮助他呢?”
萧重涧脸色一变:“您可以先把他弄晕了再下针,如果您要用其他治疗方式,只要说一声,能照办的我们都照办;如果您有其他什么要求,直说一声就可以……”
“老朽一个半截脖子都要入土的人啦,有什么好要求的?”老中医叹了口气,转身颤颤巍巍的回屋子里去,“——回家养着去罢,归根到底医药都只是辅助手段,养身才是正理……”
萧重涧坐到车里去,满脸的黑气缭绕。杨九自知惹了祸,躺在一边无声无息的装死。
萧重涧看他乖得这样子,冷冷一笑也不言语。反正车后座够大,一个人横躺在上边还绰绰有余,更别提杨九还尽量的往拐角里缩,竭力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车驶到市区,杨九差不多真的要在车上睡着的时候,萧重涧突然淡淡的道:“停车,去买衣服。”
杨九被电打了一样噌的一声跳起来:“谁买?你买?我没钱!我拒绝付账!老子只穿两块钱一件的地摊货……唔!”
萧重涧一把按住他,一个胳膊肘紧紧抵在他胸前,一手板着他下巴凶狠的吻了下去。老妖孽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哼出声来就被咬住了下唇,紧接着萧重涧粗鲁的撬开他的牙关,餍足的舔舐着他的每一寸牙床,撕咬和抚慰着口腔里柔软的肌肉。唇舌带着强迫的纠缠和摩擦,萧重涧整个人都压在杨九身上,几乎是完全没有收敛的重重压制着他,杨九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牙床一点一点慢慢麻木、肋骨一点一点弯曲,发出了危险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放……放手……”
杨九伸手去绝望的推身上这个比他强健很多的男人——萧重涧你没事长这么多肉做什么,冒充你有钱买肉吃吗?
想当然耳他失败了,萧重涧抓住他的手腕,然后杨九只觉得手上冰凉的一下,好像一个手铐之类的东西套了上来。
“放手!放手!”
杨九重重的拍打着萧重涧的背,他手上力气不小,萧重涧闷哼一声,惩罚性的在他唇角咬了一口,然后坐起身来。
杨九低头一看,不是手铐,是一个手表,看上去还颇眼熟。他仔细看了两眼,哦的一声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年竞拍出千万高价的瑞士手工名表吗?
“这个吻是你还我买衣服的帐,”萧重涧伸手在杨九后腰上拧了一把,低声调笑,“——要是你敢在店里给我出什么花头,小心我在试衣间里做了你。”
萧重涧这些年心心念念的就是把这个手表重新戴回杨九的手上,无奈一直就是不如愿。今天终于弥补了这个经年的遗憾,让他整个人周围弥漫的温度都升高了不少。
杨九唉声叹气的捂着唇,一边怨念萧重涧喜欢在人嘴唇边上留牙印的扭曲爱好,一边就跟被胁迫的良家妇女一样扭扭捏捏的进了店。到底是名门大店,笑容可掬的专柜小姐款款迎上前来,轻声细语的问:“两位需要看点什么?”
这里服务员都极其有眼色,萧重涧走在第一个,气场强大,一看就知道是付账的那一个;杨九尽量的缩啊缩,但是毕竟修炼了这么多年,就算掩饰得再好也藏不住身后那个大大的狐狸尾巴尖。至于身后零星跟来的几个手下全部都被忽略了,纷纷被专柜小姐看作了活动的背景装饰。
萧重涧用两根手指拎起杨九,摇摇晃晃的送到专柜小姐面前:“把他装扮得尽量像个人就行。”
杨九悲凉的转头看他:“难道我现在不像人?”
“像狐狸精。”萧重涧冷冷地说,又补上一句:“——还是被拔了毛的那种。”
杨九耷拉着耳朵,脚步虚浮的跟专柜小姐往衣架那边走。走了没两步,这人往地下一蹲,说头也晕脚也疼中午吃多了胃不舒服,非要滚走回去睡觉。萧重涧冷冷一笑,上去跟着专柜小姐挑衣服,走过杨九身边时目不斜视,轻飘飘的丢下三个字:“——试衣间。”
杨九一个激灵,猛地窜起来摇着尾巴乖乖跟上。
萧重涧眼光比较老辣,转一圈后就拿了几件休闲的衬衣,然后伸手准确的从架子上取下一套纯黑色西服配深红色衬衣。这个码数比较瘦,但是他不敢肯定杨九穿这个还适合不适合,就招手叫老流氓:“杨九,去试衣间试试。”
杨九又是一个激灵,萧重涧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我数到三,再不去我就跟你一起进去。一!”
杨九冲过来抓起衣服窜进试衣间,速度之快,几乎称得上是闪电一般。
专柜小姐在一边温柔的笑,说:“先生,您爱人真听话!”
萧重涧笑起来:“过奖,他不听话的时候,通常都比较让人抓狂。”
杨九就仿佛新娘子打扮上花轿一样扭捏,在试衣间里差不多磨蹭了一顿饭工夫,一直到萧重涧要砸门了,他才唉声叹气的推门出来。镜子里的老流氓还是当年的眉眼当年的风流,深红色和纯黑色两相映衬,最冷静和最优雅的色彩压在一起,暗银色领带散落歪斜,合着这人细致眉眼、浪荡模样,格外托出一种勾引和诱惑的感觉来。
萧重涧站在他身后看着镜子里的人,轻轻的道:“杨九。”
杨九回过头来,漫不经心的看他一眼。
萧重涧恍惚间看见多年前那个刚过二十的年轻人,一瞥之间最是风流,一笑之下最是浪荡。那个时候他感觉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他觉得自己从一无所有的境地里猛然获得了全世界,甚至全宇宙的光芒都满满的充斥在了他心脏里。那种幸福难以言表,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轻快得能飞起来一样。
一下子十几年过去了,他绕了一个大圈,在错误的道路上跌跌撞撞,满身狼藉的拼了命才爬回原点;那个人还在十几年前的地方站着,俯视着世人,带着漫不经心的、全无心肝的笑容。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有点狡猾雨点小聪明的年轻人了,他已经修炼成了一个摇头摆尾的老妖精,滑不溜丢,抓都抓不到手。只是那层皮相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面具,嬉笑怒骂、装楞充傻,你永远都看不到他一身好皮囊之下本来的那张脸。
杨九伸爪子在萧重涧眼前挥了挥:“魂兮~归来~”
萧重涧一把抓住他的手,想说什么,但是胸口一阵阵发堵,什么也说不出来。
杨九眨巴着无辜的纯真的眼盯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萧重涧说,揉了揉眼睛,“你去换下来吧,我在外边等你。”
第33章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在衣服店里划卡付账的时候杨九进行了一番艰苦卓绝的殊死抵抗,为了不使自己的债务增值位数突破五个零,他不惜用爪子、蹄子和牙齿等一切可以利用的武器来阻止萧重涧在账单上签字。最终萧重涧抓狂了,他用两根手指拎着杨九的小脖子,大步冲下台阶把人丢进车里,然后砰的一声把车门重重一关,自己再返回店里龙飞凤舞的在巨额账单上签了名。
杨九像老猫叫春一样疯狂的用爪子挠车门:“放我出去!姓萧的!我拒绝还钱!老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萧重涧呼的一下拉开车门,居高临下冷冷的逼视他。杨九一下子焉了。
“不买衣服也好,我是不介意你天天在家里裸奔的,你看怎么样?”
杨九哼哼唧唧的表示了对恶势力的屈服,然后抱着新买的衬衣长裤,缩到车后座的一角里去换上了。萧重涧带着明显的、时刻打算做点什么的眼神观赏了换衣服的全部过程,搞得这老妖孽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结果越心急越做不好事,衬衣扣子系错了一位,再返工了重新系。萧重涧注意到他左手的手指微微有点不方便,他伸手去把那只爪子拉过来握在掌心里,低声问:“怎么骨头有点偏了?”
杨九真心诚意的告诫他:“男男授受不亲。”
萧重涧猛地就着手把他一拉,整个人直接拖到怀里来牢牢的固定住。杨九猝不及防之间被非礼了,慌乱间嗷嗷直叫,结果被萧重涧钳着手腕顺着胳膊一寸一寸的摸了上去。
“腕关节错位,肘关节错位,肩周关节……有点变形了,在哪里撞的?还是两年前逃跑的时候……”
杨九作道貌岸然状:“其实是在工地上背沙包的时候受的伤,劳动人民管它叫光荣的勋章。”
萧重涧一言不发,静静的盯着他。
杨九老脸挂不住,“好吧,其实是当时我游水上来到岸边,结果他妈的罗骏那不孝子缺损,在岸上放了人堵老子……老子后来学游泳,就学会那两招狗刨,刚冒头到岸边就是一记闷棍打下来,我差点当时就光荣了……不过后来找人正过骨,真的。”
萧重涧一只手掌心里托着那一截手腕,一只手仔仔细细的顺着骨头揉捏上去。他记得以前这样慢慢的顺着杨九的皮肉揉捏按摩,就能让这老流氓舒服得哼哼过去;只是那时候还有点肉在骨头上,现在那一层苍白的皮肤之下能清楚的看见淡青色的血脉。
这双手曾经扶持着他走上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这双手曾经是他前进的唯一引导,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晚上睡觉时要拉着杨九的手,掌心相契无间无隙。那点热度支撑着他度过漫漫的冬夜,直到迎来黎明。
杨九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无耻的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然后无情的把萧重涧踹去了一边。
加长车的车厢空间很大,萧重涧半跪在车后座之前,轻声问:“杨九,你还记得那个折断你手的人长什么样吗?”
杨九头埋在手臂里,眼睛都懒得睁:“我还记得十年前你派去要我命的狙击手染一头红头发,啧啧,那颜色真他妈正,我一直想问他在哪家理发店里做的。”
萧重涧半晌没说话。
杨九迷糊了一觉。没有人管的时候,他也会疼,也会痛,一身的老骨头也会抗议,但是都只是抗抗就能过去,该干活的时候一样干活;有人管有人疼的时候,这已经破败到极致的骨头架子就突然变得娇贵起来,动不动犯困要睡觉,好像逮着了机会就要把这两年欠缺的营养统统都一下子补回来。
他一直睡到汽车穿越了半个市区,停在酒店门口。车一停他就醒过来,睁眼一看,萧重涧还跪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
杨九伸出一根指头戳戳他:“魔怔了?”
萧重涧猛地抓住他想说什么。
杨九懒洋洋的笑起来,打断了他:“还问什么啊,那人已经死了,连人带装备全一脚踢海里去了,连刨坑都不用。”
他摇摇晃晃的推开车门钻出去,站在外边的阳光下,扭过头来看着萧重涧,笑容没心没肺,眼神彻骨冰凉,“——萧重涧你知道的,我杨九杀伐奖惩、杀人办事,只谈能不能办到,不谈会不会手软。”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的肉比股票的价格还要难以上涨,好吃好喝的养了一个星期,天天什么也不做的在家里睡觉,结果一过秤,体重还是那个数,好像他胃袋里那刚刚吃进去的一锅子燕窝粥全都吃到异次元里去了。
萧重涧盯着人体秤,皱着眉,脸上黑气缭绕。
杨九一看他脸色,立刻躺倒装死。
萧重涧放下医生寄来的报告单,蹲下身去,扳过杨九的脸,轻柔的盯着他的眼睛:“你再这样下去,我就直接给你打营养针了。听说那玩意儿营养搭配得最科学,就是打进去的时候吃点儿苦头……”
杨九一骨碌爬起来:“别!别!我最怕打针!刚才那粥拿来我再吃两口!”
杨九会怕打针,萧重涧除非是脑子抽风了才会相信。这人以前在野外指导作战的时候被弹片削了小腿上一块肉下来,那血呈喷射状哗啦啦的一喷老远,杨九皱了皱眉,直接拿布片一堵继续前进。这样的一副金刚骨头会怕打针,那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会觉得蚊子咬人很疼。
杨九懒洋洋的剔牙等吃饭,萧重涧坐到他身边去,温柔的问:“你这次回来好像特别怕我给你打针?”
杨九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萧重涧眼神危险起来:“杨九,跟我说老实话。”
“……你确定你给我打得是营养针……”杨九扭扭捏捏的小声问,“——而不是毒品?”
萧重涧突然起身,砰的一声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