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清景是微凉 第67章

作者:颜凉雨 标签: 情有独钟 年下 强强 近代现代

  “不知道,”我皱眉想想,“他那地儿又不是学校,应该没特别的时间限制吧。”

  “那他打算学几年呢?”

  “我哪知道。”

  小疯子笑了,淡而微妙,颇得周铖神韵:“我以为你会问呢。”

  都说两个人一起呆久了会像,看来是真的。

  那么花花现在是和什么样的人呆在一起呢?一个话多,开朗,积极向上,却又略带陌生的花花。

  他很快乐,我感觉得到,所以我也替他开心。现在我相信他选择的这条路是正确的了,于是更加庆幸当初没有做多余的事。

  什么时候会回,小疯子想知道,我也想知道,只是我没小疯子那么自信,所以可能会在此之前多问上一句,你还打算回么?

  这个下半年我过得有点迷糊,倒不至于浑浑噩噩,可确实稀里糊涂就过去了,以至于小疯子问我要压岁钱的时候我都没什么真实感。那俩人说你这样不行啊,要不和邹姐赶紧把事儿办了吧。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和邹姐正式处了四个月,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但始终没真刀真枪的弄一场。倒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原因,只是觉得还没到那个份儿上。

  我这人有个毛病,就什么事儿都得别人推,不推我就不爱动弹。小时候寒暑假作业,我绝对是留到最后一天才狂补的那位,出来混偷车那会儿,非得等上一笔钱花光光兜比脸都干净了才会重出江湖,我知道未雨绸缪是对的,但知道并不等于就要去做。所以哪怕小疯子周铖他们催了,我也有点儿活动心思了,可还是没真正着手去干。直到邹姐从老家把电话打过来,拜年之余,侧面透露老家亲戚给她介绍了一个男人,总体条件还不赖。我明白她的意思,女人是等不起的,她现在迫切需要找个依靠,这个依靠是综合了感情、物质以及未来长久性的,是我固然好,但说到底,并没有非谁不可。

  紧要关头,我再一次跟着感觉走了,通常这是小于等于三十岁的人才会做的事,通常到我这岁数就该朴素务实如邹姐那般,但心里想的再明白没用,对着电话说出口的还是歉意和祝福。

  年后饭店又招了个服务员——邹姐没回来,据阿秀说五月份办喜事儿,日子都定好了。

  你看,谁他妈办事儿都比我有效率。所以说自古成大事者都是手起刀落决断爽利的,像我这种磨磨唧唧的注定就是个小市民。

  大路通天:老头儿又骂你了?

  花花:不是老头儿,是师傅。

  大路通天: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花花:你不是我哥嘛。

  大路通天:靠,好事儿咋轮不上我!

  花花:[大笑]

  大路通天:他是光骂你啊还是逮谁都骂?

  花花:都骂,不过骂我最狠。

  大路通天:凭啥啊,哦,就欺负这不能回嘴的!

  花花:也不是,他可能对我期望比较大。

  大路通天:[黑线]我一直以为自我感觉良好是小疯子的专利。

  花花:呵呵。

  大路通天:你在忙啥,怎么感觉每次都半天才回话?

  花花:没干别的,就是今天打字有点儿慢。

  大路通天:我光听说熟能生巧提速的,没见过还能降速的。

  大路通天:人呢?

  花花:昨天切菜切着手了……

  大路通天:[翻白眼]你不会慢点儿切!!!

  花花:师傅说好刀工都是这么练出来的,不切个三五回手指头当不成好厨子。

  大路通天:这他妈什么谬论!

  花花:哥你相信我,我师傅真的很牛。

  大路通天:有多牛?把一篮子水果往上扔他能像忍者似的全给对半儿来一刀?

  花花:有可能。

  大路通天:……

  要不是和俞轻舟有约,我会花一晚上的时间用尽浑身解数把傻花从泥沼中解救出来——尼玛个人崇拜要不得!

  花花走了,周铖小疯子统一战线,我在百无聊赖的生活里翻来找去地搜寻,发现能一起玩儿的只剩下王八蛋一个。偏就这一个还忙得要死,约了几个月,那头才排出档期。

  关上电脑,穿衣出门,抵达王八蛋点名儿要吃的自助餐饭店时,正好约定的八点整。我给自己接了杯啤酒,当白酒那么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终于快见到杯底时,那家伙翩然而至。

  几个月不见,俞轻舟还是老样子,确切的说他每次出现都是老样子,让人不得不去怀疑或许监狱里的时间是静止的。

  “来很久了?”王八蛋脱下羽绒服随手放到旁边凳子上,然后落座,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

  “你自己约的几点不知道啊。”我瞟他一眼,“大半夜的做贼去了?”

  “还真让你猜对一半儿。”王八蛋搓搓手掌,驱寒气,“不过不是我做贼,是一个监舍里丢东西了。”

  好么,这话听着都新鲜:“监舍里能丢什么东西?是窗户让人偷了还是暖气片让人卸了?”

  俞轻舟凑近我:“一个犯人的枕头没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尼玛是枕头又不是头你语气这么瘆人干啥啊!

  “这玩意儿能值几个钱,那后来呢,破案没?”

  “破了啊,就同一个监舍人干的,把缝枕头的线拆开,里面的稻壳倒窗户外头去了,剩下的枕头套叠吧叠吧塞自个儿床单底下了。”

  我听着快像天方夜谭了:“那他图啥啊?”

  王八蛋耸耸肩:“可能觉得好玩儿吧。”

  此去经年,里面的生活已经乏味到这种程度了么……默默扭头,唯有心酸泪千行。

  寒暄完毕,我和俞轻舟各弄了四大盘子回来,这才正经开始喝喝酒,唠唠嗑。其实要说我俩的话题也没多少,毕竟生活不交叉,能聊的无非两个方向——缅怀过去,细说当下。

  “花雕走了?”我给王八蛋讲了大半年来所有带趣味性或者值得八卦的,但他却独独对大半年前的旧事感兴趣,“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不太乐意回想,但架不住记忆凶猛:“去年春天。”

  “靠,小一年儿了啊。”王八蛋很惊讶,而且不是装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儿,难道要夸奖一下他算术不错么?所以我只能往嘴里塞东西,各种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

  王八蛋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沉吟半天,拍拍我肩膀,颇为感慨:“你还挺舍得。”

  我暂停和螃蟹的奋战,满脸黑线:“又不是送儿子上战场。”

  王八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之前不一直把他当宝贝嘛,我还真以为你能稀罕他一辈子呢。”

  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我擦擦手,拿过啤酒喝掉半杯,才徐徐吐出一口气:“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

  王八蛋乐不可支:“得,又爹附体了。”

  我在桌子底下一脚给他连人带凳子蹬出去半米。

  因为我实在没什么话题性,于是剩下的时间都是在聊王八蛋,比如监狱里有什么新政策,这一茬儿的犯人照比我们那时候有什么变化等等。聊到最后,就剩下王八蛋的个人问题了。

  “咱俩没差几岁吧,我找不着情有可原,你怎么还能落单呢。”我掐指算算,“从我进去到出来再到现在,多少年了,怎么着,你是铁了心陪哥们儿一起耍单儿呗。”

  王八蛋还真就敢顺杆爬:“对啊,所以说就冲这份情谊,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屁。”我对此不要脸的行径深表鄙视,“是你眼光高吧。”

  “还真不是,”王八蛋一脸认真,“我从本心上讲是很想成家的,相亲也相了无数回,可愣是没碰着一个让我有想往下处的欲望,也他妈邪门儿了。”

  我有点儿同情他了:“会不会是你重心都放工作上……”

  我还没说完呢,就被王八蛋打断:“可别这么抬举我,我现在上班跟奔丧似的,一天天都不知道干啥。”

  思索片刻,我悟了:“了无生趣这词就是给你准备的。”

  王八蛋叹口气,看起来像是认命了,拿起杯子猛灌一口啤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哎,我相亲对象里还真有几个不错的,要不介绍给你得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这玩意儿还带转手的?”我黑线,“再说刚跟你这吃官饭的相完,转身儿就是我这吃过牢饭的,落差忒大。”

  王八蛋嘁了一声,从兜里摸出烟来点上,不大一会儿,幽幽吐出个漂亮的烟圈儿:“这年头就认钱,谁管你他妈是吃什么饭的。”

  和王八蛋聚完已是深夜,我俩一个住南一住北十分不顺路,他也就没假模假式地用他那辆二手越野吉普送我。在出租车上我一个劲儿犯困,可颠来颠去根本睡不着,还越眯着越恶心,最后索性打起精神坐直了。

  都说人上了年纪便喜欢怀旧,我不想承认,但多年前那个吊儿郎当明明本质凑合却死活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王八蛋总是不听话地在我的大脑里乱窜,从记忆深处跑出来,占据当下,怎么赶都赶不回去。你说王八蛋变了么?别说那死样儿依然欠抽,就连生活状态都和多年前如出一辙。可你说王八蛋没变,为什么就是无法同记忆中那个家伙重叠?

  我们都变了,变平静,变麻木,变疲惫,变沧桑。

  三十岁的时候我能因为花花被烟头烫和别人拼命,现在呢,看见街上有要饭的我离老远就会躲开。

  快到家的时候我拿出手机想看时间,才发现有条花花的新短信,估计是我和俞轻舟吃饭的时候发来的,餐厅太吵没听见。

  【吃上了吗?王八蛋还那样?】

  我敢打赌花花对俞轻舟半点儿兴趣没有,之所以发短信过来,百分百是晚上没事干儿无聊了。

  但是现在回复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因为失了时效。

  把手机放回口袋,正好车也到了楼下,我把钱付给司机,下车上楼。

  因为已是深夜,所以我开门的动作格外小心,生怕弄出动静扰人清梦。结果一踏进玄关我就知道自己多虑了,深夜不假,但无人入眠。

  那俩人上床的时候有个恶习,就是怎么痛快怎么来完全不考虑邻居感受,我怀疑这是蹲监狱时落下的毛病,如果再往上追,那就得怪俞轻舟,正因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这当时干的不克制,听的也习以为常,到今儿个俩人重新组合,套路依旧。不过这俩人也有个为数不多的优点,就是绝对不会发出拟声词之外的音节。比如小黄片儿里常见的快点啊好舒服啊不要啊你夹得我好紧啊等等令人发指的,一概没有,就是一个闷不作声辛勤耕耘,偶尔呼呼两下,一个嗯嗯嗯的极富节奏,偶尔换成啊。

  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轻轻把门关上,我把自己扔进大床里,舒服地长呼一口气。

  酒劲儿有些上来了,我不太想动,虽然理智上知道该换衣服洗脸刷牙,可身体懒的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

  隔壁还在干,这会儿一墙之隔,更清晰了。听墙角不是好习惯,但架不住它主动往你耳朵里窜。渐渐地,也不知道是哪个点触动了记忆,我想起了花花生病扑我那回。定格在历史上的是他亲了我,摸了我,然后被我踹得见了血。可如果我没踹呢……

  很好,我他妈又起反应了,而且刚才还抬不起来的手指头自顾自就伸进了裤子里。

  闭上眼,我熟门熟路地撸起来,该轻的地方轻,该重的地方重,该快的时候快,该慢的时候慢……我单凭一只手就把自己弄得快成仙了。

  如果没踹……

  我想,后面就该是这样。

  第79章

  都说二零一二是世界末日,可这一年我过得很平稳,甚至可以说是除监狱那几年外最按部就班的一年。饭店的生意蒸蒸日上,周铖和小疯子都撺掇我把两边的铺子也租下来算了,我知道条件已经成熟,可就是懒得弄。这一年里我最爱做的事情是钓鱼,每天中午去饭店照看一眼,没什么大事,便带着鱼竿开着我那花两万七买的声称二手可怎么瞧都像转过五六道手的马自达去近郊的钓鱼爱好者聚集地。因为我总在周一到周五之间来,所以认识的渔友平均年龄都在五十五岁往上,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睦邻友好,其乐融融。

  小疯子和周铖也做起了买卖,资金规模不亚于我,不过多数是别人的,他俩帮着投资理财顺带抽成。偶尔我会有些心理不平衡,觉得他俩敲敲键盘打打电话一个月下来挣的就和我干饭店差不多,这上哪儿说理去,可他俩不这么想,反而一致认为挣得再多也是投机倒把,要说根本稳固那还得是实业,每到这时话题就会再次转移到我的不思进取上,各种抨击,各种鞭策,各种恨铁不成钢。我很想把这当成是真心为我,如果饭店没他俩股份的话。

  刚入狱那会儿烤羊肉串儿是为了糊口,后来开饭店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可现在我吃也吃饱了,穿也穿暖了,生意不用操心,每天还有个小车得瑟着,那奋斗的心气儿便不知烟消云散到了哪方仙境。我想如果我有个家庭,有个妻子,有个孩子,我或许就不会这样,因为你自己好了,还希望整个家庭好,整个家庭好了,还希望将来孩子更好,所以日子永远都有奔头。可现在的情景是,小疯子有周铖在管,周铖完全用不着我管,冯一路本身也没什么需要管的,于是生活就成了一片旷野,空荡荡的。

  大路通天:最近怎么样?

  花花:老样子,一切都挺好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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