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清景是微凉 第72章

作者:颜凉雨 标签: 情有独钟 年下 强强 近代现代

  “花雕,你偷着乐什么!”

  “师傅,当你徒弟太难了,连乐都没有自主权啊……”

  “李小宝,你个龟儿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一老两少,后厨就好像是他们的私人空间,我站在门外靠墙听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走进去搭话的时机。到最后我索性放弃了,就听着他们内部吵吵,虽说是吵吵,可也其乐融融,最终总能合家大团圆。

  按说老头儿该是北京那家饭店的招牌,这么一个宝贝离开快仨月,饭店老板就没意见?我不无阴暗地想,或许该给那位“老板”打个电话通风报信,最好对方能派俩人把这对活宝都绑走,只剩下我的花花。

  我的花花。

  这话该是过去式。

  悄悄离开饭店,我决定早退,反正有我没我都一样,服务员还嫌我碍事。回家的路上我买了一箱啤酒,想和周铖来个一醉方休。为什么偏偏是周铖呢?因为他说我越来越像个怨妇。

  冯一路不可告人的心思没跟任何家伙透露过,可是总有像周铖这样的神人一击即中,作为泄露天机的代价,我觉得他该陪我喝这顿酒。

  好容易把就从搬上楼,我没开自己家门,而是直接去按了隔壁的门铃。

  没人应答。

  奇怪,理论上讲这俩人应该全天候在家宅着的。因为他们鼓捣的那个什么公司,主要工作内容是为别人操盘,说白了弄一台电脑一根网线齐活儿。

  我不甘心,又掏出手机打电话,无人接听,两个号码都是。

  这不科学啊!我站在门口苦思冥想他俩可能去的地方,想得脑瓜仁儿疼。

  可是我不想放弃,因为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和一个人说说话,喝喝酒,不管谁都行,反正喝的不是酒而是寂寞。

  正当我运用头脑风暴搜寻一切周铖和小疯子可能去的地方的时候,眼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周铖站在我面前,双眼微眯,不太健康的红血丝下透着隐隐杀气。

  我百思不得其解:“你在家干嘛这么半天才开门?”

  我总觉得周铖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着没把门板摔我脸上。

  眼看着周铖转身离开,我连忙抱起啤酒紧密跟上。

  一进客厅,我就觉出了不寻常——小疯子也在,且以一个绝对算不上雅观的姿势半躺在沙发里,T恤松垮垮套在身上,下面一个四角小内裤,呃,很居家。

  小疯子大咧咧任我看,很是坦然,只是眉眼间尽是不满:“冯一路你可真会挑时候,正干得爽……”

  周铖没让他把话说完,抓小鸡似的三两下就把人塞进卧室,末了在外面拿钥匙干净利落地反锁上了。

  我很感激他。

  小疯子好意思说,我是真不好意思听。

  “正好困了,睡个午觉,你俩好好聊啊——”

  隔着门板,某人洪亮的声音依然飘飘悠悠穿透出来。

  周铖脸上乌云密布。

  我无比崇拜地仰望着他:“这号媳妇儿,也就你消受得起。”

  周铖坐下来,看了眼地上的啤酒箱:“你大白天不在饭店好好呆着,来我家就为探讨我媳妇儿的受众面儿?”

  我不怀好意地挑挑眉毛:“媳妇儿这几个字儿你叫得挺溜啊。”

  周铖弯腰把啤酒箱上的胶条撕开,掏出几罐啤酒放到茶几上:“只是个称呼,你要是不想的太多,这和名字没差别。”

  “其实我一直没想通,小疯子不是直的么,怎么就喜欢上你了?”

  周铖笑了下,问:“你是来跟我喝酒的,还是来挖八卦的?”

  我打开两罐啤酒,把一罐塞到周铖手里,然后很恭敬地问:“双管齐下行吗?”

  第84章

周铖是个略显淡漠的人,对自己的事情尚且不热忱,遑论别人,所以他可以照顾这个,关心那个,但通通很有限。比如一件事,他劝上你两句,你爱听不听,他反正尽到义务,再比如一个秘闻,大家都心心念想知道真相,他却完全不感兴趣,因为百分之五十的情况下他已经参透真相,另百分之五十的情况下,他确实就是没有兴趣。往常我把他这种性格归为“欠揍”,但今天,我破例把它划为了“体贴”。

  如果一个哥们儿抱着一箱啤酒来找我,那我打破沙锅问到底也要弄出真实的缘由,因为不明不白的酒喝着闹心。可周铖完全没有,巨配合,我不想说话,他就不吱声,我问问题,他就回答,而且整个人的状态很惬意,于是让你也就跟着惬意。

  “你不知道小疯子为嘛会看上你情有可原,那你怎么也看上小疯子了,这个总该清楚吧?”我横躺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啤酒的舒爽里幽幽叹息。

  “无所谓看上看不上,”周铖淡淡笑,“最初我觉得我们俩根本不可能,所以他提的时候我拒绝了。”

  我奇怪地问:“那后来怎么又搞一块儿去了?”

  周铖难得皱眉,思索片刻,轻轻摇头:“这就不太好归纳了。总之我这边就觉得放不下,没事儿就想看看他是不是又抽风了,算不上提心吊胆吧,但总觉得心里头有个事儿。”

  这感觉莫名熟悉:“于是惦记惦记就把人放心里了吧。”

  周铖乐,也不反驳,只说:“或许吧。”

  “那你跟小疯子这样的在一起不累么?”我发誓我这真不是挑拨,纯属代表广大人民群众提问。

  周铖放下啤酒,转身过来,摆出个很正式很认真的坐姿,然后缓缓道:“我觉得你可能有个误区。”

  我连忙礼尚往来,也放下啤酒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周铖淡淡扬了下嘴角,不算笑,但整个人明显是愉悦的:“容恺的性格呢确实挺闹腾,人也没心没肺,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没压力,同样在他身边的人也就不会有压力。”

  我不能苟同:“鄙人压力很大。”

  周铖这回是真乐了,肩膀抖了半天,过了很久,才说:“其实一个人带给另外一个人的压力,更多时候是心理上的。比如你猜不透对方的心情,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你殚精竭虑,可依然活在不确定的恐慌里,因为你怕你的猜测也是错的。”

  我没接话,我不敢接话,我总觉得周铖意有所指。

  “但容恺就没有这些问题,”周铖话锋一转,回到最初,“他的心情都写在脸上,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在想什么,要做什么,比菜单还明朗,所以让人感觉很轻松。”

  我想到了周铖的前两任,已经故去的那位我不了解,但从一些破碎的线索里还是能拼凑出一个心理不太正常的家伙,大金子心理倒没问题,但,如果周铖真的动过和他永远的心思,那这绝对不是个轻松的念想……“其实我不是个喜欢照顾人的人,”周铖忽然说,“我会嫌麻烦。”

  我说:“那正好,小疯子完全不需要别人照顾,真的,你看他好像不懂事,但其他把咱们几个这些年的好日子加起来,监狱里外都算上,没准儿也赶不上他的多,他有绝对的能力把自己的日子弄得特舒服,苦了全天下也不能苦着他自己。”

  “是啊,”周铖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只需要有个人陪着玩儿就成了。”

  我凑近打量:“怎么,瞧着你还挺惋惜?”

  周铖淡淡叹息:“偏偏就在他身上,我开始想照顾人了。”

  我晕:“你个倒霉催的。”

  周铖也点头:“可不是,他现在每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怎么什么都管。”

  “哈哈……”

  那天我和周铖喝完了整整一箱啤酒,后来我俩都喝高了,而且我俩喝高的症状还出奇的一致——话多。我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不能没有花花之类面子里子全丢光的话,可是周铖回了什么,完全没了印象。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起床,或许是睡得太多,起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头重脚轻。而且我是在自己房间醒过来的,很神奇。打电话给周铖,那边没接,我也就不再打,免得又坏了人家的好事。

  肚子唱起了空城计,我刚想下地弄点儿炝锅面,却发现床头柜上放着张字条。

  【锅里有粥,你今天就别来饭店了,在家休息。】

  没有落款,但我认得,虽然语气有点儿陌生,因为在我的印象里这话该是“你今天就别来饭店了,在家休息吧。

  ”

  花花的字就是他的声音,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已经印在了我的大脑里,就像一个熟人用陌生手机给你打电话你仍然听得出是他。

  起身走到厨房,电饭锅的保温灯依然亮着,我不着边际地想不会煮成米饭了吧,一开盖,香气扑面而来。

  皮蛋瘦肉粥。

  刚出狱那会儿我们也总熬粥,但只是米和水,再就点儿馒头小咸菜。我还记得曾念叨过,这辈子就是喝白粥的命了,结果被小疯子一顿鄙视,说我没志向没追求没发展没前途,周铖也难得跟小疯子一个鼻孔出气,说别这么想,不然你可真就只能一辈子喝白粥了。唯有花花,写了一句:没关系,我给你煮带肉的。

  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一边喝粥一边掐着指头算,然后想,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记得,还只是歪打正着。

  一碗粥下肚,整个人在暖洋洋的饱腹感中活了过来,想来想去,还是手贱地给花花发了条短信。

  【粥很到位。】

  这纯属废话屁话没话找话,而且完全可以在晚上花花回来的时候递上,所以我说了,就是手贱。

  可是我等了快半个小时,手机依然没任何动静。我甚至特意发短信给10086查余额,确认自己没欠费。

  烦躁像从塑料环里吹出来的肥皂泡,一溜溜往上飞,粥锅稀里糊涂地见了底,等反应过来时,我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桶,仿佛稍一磕碰,那肚子里的汤汤水水就得溢出来。

  我决定出去走走,一来消化消化食儿,二来找点儿事情做也就不会分分秒都惦记着那该死的短信了。

  彼时是下午一点四十分,阳光明媚,但没前两天那么晒了,小风吹在身上挺凉爽的,我顺着楼前的马路走了个下坡,就到了一个小公园门口,这地儿以前只有几棵破树,人造湖全年无水,连晨练的老头老太太都不愿意光顾,不过去年市里投资进行了扩建休整,现在是松柏成林,湖水假山交相呼应,俨然成了深受群众喜爱的户外踏青场所。

  正值上班时间,公园里人不多,偶尔小树林边儿的长椅上有几对谈恋爱的,抱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舍难分。我原本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坐坐,奈何每到一处都会在方圆几米内发现鸳鸯,弄得我倒很尴尬,后来一想,得,老子是来运动的,去活动区吧。

  所谓活动区,说白了就是有些活动器械,现在好多规划不错的小区也有这个,什么扭腰的走步的仰卧起坐的等等,公园的更多元化一点,还有秋千和滑梯,我过去的时候,一个包子脸的小家伙正在那儿荡秋千。

  小孩儿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休闲衣裳,颇有海军风。他荡秋千的技术很娴熟,对于我的到来完全无视,一蹬一悠好不自在。

  跟小孩儿搭讪容易被人家爹妈误会成怪叔叔,虽然放眼望去他爹妈好像不在身边儿,但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从阴暗的角落里蹦出来呢。所以我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礼尚往来,也无视对方。

  径自走上踏步的器械,我深吸口气,在鸟语花香中吭哧吭哧大踏步走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反正后背是已经被汗浸透了,T恤粘在身上不大舒服。之前喝的粥倒是消化了大半,这会儿感觉不像水桶了,顶多像个水碗。放缓步子,我准备停下来休息休息,却一眼瞧到小孩儿那秋千要荡到天上去了。

  晕死,你当自己是蜘蛛侠呢?!

  “你别悠那么高,危险!”我大声喊,也顾不上自己像不像怪叔叔了。

  小孩儿在天上往下看我,然后视线随着秋千划了个半圆儿,等第二回到制高点时,才奶声奶气地大声问:“啥——”

  我扶额,这年头没人教育孩子跟大人说话要先有个称呼么,就算你不爱叫叔叔,叫大爷也成啊。

  “我说你别悠那么高,危险!”

  小孩儿这回算是听清了,结果下一句差点儿让我吐血:“没事儿,我心里有数!”

  这他妈什么破孩子啊!

  没等我腹诽完,那头儿居然松开一只手,然后朝我咧嘴:“你看,我单手都行——”

  这回我是彻底喷血了,手忙脚乱从踏步机上下来,走近秋千,瞅准它荡下的时机二话不说攥住一侧链子,小孩儿连同整个秋千因为力的不均衡而大幅度偏转,我趁机单手把人勾了下来。

  小胳膊小腿轻飘飘的,单手抱着都没什么重量。

  但是踢人挺疼。

  “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我哪敢不从,连忙放下复读机,然后摆出长辈面孔义正言辞道:“刚才那样很危险,你知道不知道!”

  小孩儿摆出三角眼:“多管闲事。”

  他家大人在哪儿呢?在哪儿呢!紧出来让我打一拳!怎么教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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