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凉雨
还“行吗”?这语气,真当我会欺负个老头儿?
【你师父就是我师父,放心。】
这一次花花的回复隔了很久。
【其实在北京的时候我想过,如果你真不要我了,我就把他当爹伺候一辈子。他对我是真好。】
靠,那老子对你是假的?!
一想到花花曾经起过再不回来的念头,我就不得劲儿,即便已经时过境迁,于是发短信的口吻也就好不到哪儿去。
【那你还回来干啥!当个孝子多好!】
这次花花回的更慢,但绝对是必杀技——
【儿大不由娘。】
“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头儿皱眉。
我默默扭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三天后,老头儿顺利出院,气色好得不得了,如果不说,谁也看不出这是刚从医院出来的主儿。我和花花想在五星级酒楼定一桌给他庆祝,可他偏要在小饭店里弄,说肥水不流外人田。结果那天晚上我们都没帮上手,人家单枪匹马搞定一桌菜,速度之快,质量之高,真是让我开了眼。哪晓得吃到一半我们才被通知,这顿不光是庆祝,还有践行。老头儿要回北京过年,说是酒店的年夜饭已经订爆了,这是一年最关键的时刻,没他HOLD不住。
我和花花很舍不得,但老头儿去意已决,而且自己回还不够,愣是扯上李小宝。李小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下就说不走,要跟花花混,结果被好一顿骂,最后才听明白一句:老子好不容易想收你你还给我端上了!
要知道老头儿收徒弟比娶媳妇儿还挑,这么多年就收了花花一个,于是李小宝高兴得像中了五百万,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地方入了师父的法眼,可酒敬得及时,称呼改的也顺溜,至于回北京,那更是再没半个不字。
老头儿是个行动派,谁也没注意他啥时候定的火车票,等到了当天,我们才被告知需要送行。
火车站候车厅里,老头儿和花花说了很久的话,我和李小宝被禁止旁听,于是只能远远看着。检票的时候人挤人,李小宝扛着行李开路,老头儿慢悠悠走在人潮末尾。我忽然心头一动,大声冲他喊:“干不动了就回来,我和花花给你养老——”
老头儿回首,静静看了我一会儿,明明隔着那么多人,我却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里深沉的情感。
从火车站回家的路上,我收到短信。
【养老就算了,送终还差不多,记得不许火化,棺材我要金丝楠的。】
花花问我谁发来的,为嘛咬牙切齿。
我删除短信,告诉他是卖假发票的。
又一个新年,我们四个重新聚到一起。许久不见的周铖剪短了头发,整个人少了些书卷气,倒多了几分商务白领的精明,问起最近总不见人,答曰拓展业务。然后话题就转到了我和花花身上,主题明确——情事探秘。起初我很大方,有问必答,可后来就觉着不对劲儿了,这提问者们是咋搞上的我和花花好像也不清楚,于是单向采访变成了双向问答,有惊讶,有黑线,有开心,有吐槽,一顿年夜饭吃得温情满满。
三月中旬,俞轻舟的喜帖翩然而至,婚礼定在四月一日,也不知道他咋想的。不过算算时间,孩子该是落地了,毕竟谁家姑娘也不乐意挺着个肚子结婚。
管教的婚礼,连向来低调的周铖都给了面子,大早上十点,我们四个便精心打扮奔赴酒店。刚下车,远远的就看见新郎新娘在门口迎礼,背后是一个巨大的充气拱门,上面贴着几个大字:恭贺王家明先生、许虹小姐喜结连理。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我把红包塞到西装笔挺的王八蛋手里,然后凑近小声儿问,“你啥时候改名儿了?”
王八蛋脸黑下来,没好气地指指右后方:“那儿呢!”
我定睛望去,好么,敢情还一个小了两圈儿的粉红色拱门迎风摇曳:恭贺俞轻舟先生、何雪小姐喜结连理。
“这酒店一上午几份儿婚礼?”我随口问。
王八蛋伸出四个手指头。
我情不自禁就想唱,今天是个好日子。
四月的天气依旧寒气逼人,看着新娘子穿着漂亮的婚纱在冷风中直打哆嗦,我都有些不忍,不过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跟新人握手并递交红包,我也不好总占着坑位。于是简单聊两句,便进了大堂。
我们四个被安排在男方朋友席,奈何左右都是陌生人,好容易瞧见隔两桌有一位,我还没敢叫。
刘迪。
时隔小半年,这家伙还是老样子,谈笑间神采飞扬,风度潇洒。
典礼很快开始,在经历了各种煽情搞笑温馨环节后,新娘新郎吻在一起,等候多时的宾客们早就饥肠辘辘,于是名正言顺开吃。大约半个小时后,新郎新娘敬酒敬到了这一桌。眼看着王八蛋脸都要笑硬了,我也没说什么客套话,直接仰脖干了,可王八蛋却悄悄靠过来递了一句,刘迪在那边儿。
显然,王八蛋以为我没看见刘迪,但是就算我没看见也并不一定需要特意提醒,除非……他知道我和刘迪那摊子烂事儿。
新人走了,我坐在椅子上发愁,虽然有想过找个机会敬酒把事儿说开翻过去,可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哪成想在我踌躇之际,人家刘少爷直接大摇大摆过来了。
“别装相,我知道你看见我了。”什么叫迂回?这人完全不懂。
我赶忙站起来把他拉到一边,以免引起群众围观。
花花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任由我离开。
好容易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我拿酒杯撞了下刘迪手里的杯子,真心道:“这杯酒就当我跟你道歉了,那事儿我干的是不地道。”
“你也知道啊,”刘迪旧怨微消,当下开始数落,“你俩多少年了,啊?我不动你俩也不动,我一动他妈的你俩直接本垒打了!我是属喜鹊专门给牛郎织女搭桥的完后牛郎织女还毫不留情地踩我的背!”
“……”
“得得,干了!”吐槽完,刘迪倒是痛快了。
我连忙也跟着喝干,然后直觉这事儿是过去了,满心轻松。
“下回见着我绕路走,瞅你俩就来气。”
“要不你带个不透明的墨镜?”
“……”
这天晚上花花无比热情,到最后我连求饶的话都喊了,无比丢人。事后花花问我白天跟刘迪说什么了,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赶紧坦白。花花不甚满意,一口咬住我肩膀。我心领神会,赶紧向组织保证,再有这种事儿,一定主动说。
花花总算开心,然后就赏了我一个昏天黑地的吻。
我喜欢和花花亲吻的感觉,像是两个人要融化到一起。
立夏那天,饭店乔迁新址,面积是之前的三倍,装修也不可同日而语。作为最大的股东,周铖很欣慰,并表示以后要投入更多的经历参与经营,争取三年扩张分店,五年树立品牌,八年成功上市。我对上不上市没什么概念,但很乐意多个人来为饭店操心。
开张的前一天中午,我们在崭新的大堂里吃火锅预祝明儿开业大吉,吃到一半的时候花花忽然打开电视,然后我就看见那个要金丝楠棺材的家伙正在某权威台的烹饪大赛节目里当评委。我知道老头儿是个人物,但我没想到是个这么大的人物。
后悔回来吗?我问花花,因为如果他继续跟着老头儿,前途不可估量,而现在,就算印名片,抬头也只能是冯家私房菜主厨。
花花摇头,说幸亏回来了,然后抱住我,搂紧。
小疯子翻白眼,你俩太腻味了。
周铖给他倒了满杯雪碧,吃你的。
吃完火锅,周铖和小疯子组织服务员们去筹备明天的各项事宜,什么彩带啊,红包啊,鞭炮啊,诸如此类。我插不上手,便拉着花花到天台透气。
新店是个独门独栋的三层小楼,天台干净宽敞,租房的时候周铖就说这地方不错,将来可以弄个暖房养花养草什么的。小疯子不干,偏要露天烧烤。我觉得不用那么复杂,大夏天的,吹风乘凉多好。花花没发表意见,只是第二天这里就多了四把躺椅。
初夏已经有些热了,乍一离开空调房,额头便出了层薄汗。
我随意挑了把椅子躺下来,任由小风吹拂,没多久,汗便消了,只剩下舒坦。
花花躺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天空。
我也学他那样,仰望。
电视和小说里总会出现那样的台词:你看,这个云彩像不像牛?你看,那个云彩像不像羊?其实云彩就是云彩,天空就是天空,纯粹的白,纯粹的蓝,广阔,无垠。
一阵风吹过,我轻轻闭上眼,觉得浑身轻松,仿佛自己也要化成一缕风。
以前想追求的东西很多,金钱,名望,美女……可绕了一大圈才发现,世间最美丽的景象,就是这夏日里若有若无的几丝凉风。
就是,此刻。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部分就到此完结鸟,感谢朋友们这九个月不离不弃的支持,咳,你们确实辛苦了>_<
接下来会不定期更新一些番外,咱善始善终嘛~(逃走!)~~
第92章 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1)
周铖第一次见到容恺是在四监九号。
当时容恺被管教领进来,一副茫然无措典型新号儿的样子。管教走后,一群舍友围着他打量,开玩笑地怪叫这是谁家孩子走错地方了。容恺看起来有点害怕,但仍然壮着胆子问,你们都犯了什么事儿啊?按理说初来乍到尤其是监狱这地儿,你管前辈们叫声大哥,叫声爹都不过分。可这家伙愣是什么称呼都没有,就那么直愣愣地问。
像个没头苍蝇,这是周铖对容恺的第一印象。
可这个没头苍蝇在得知室友们除了小偷小摸就是组织妇女卖淫之后,大大的眼睛恢复了活气儿,整个人也从紧绷里解脱出来,周铖才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判断。
虽然方法简单粗暴,但这家伙入狱后做的第一件事无比正确——确认自己的安全。
“你呢,犯了什么事儿?”彻底放松的新人凑过来,问这唯一没搭腔的。
不知怎么的,周铖就开心了。
他听见自己愉快地说:“过失杀人。”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容恺连眼神都不敢跟他撞上。
容恺很聪明,这是周铖给对方的第二条评价,但这聪明与情商无关,与智商相连。
慢慢的,十七号的舍友开始讨厌这个新人。刻薄,没大脑,欠揍,有毛病,评价越来越多,容恺的形象也越来越具体。但当事人并不在乎,他有一个自己的精神世界,他在那个空间如鱼得水。
或许那家伙是他们这里最自由的也说不定,有时周铖会这样想,带着微妙的不易察觉的嫉妒。
后来四监出了事,狱方调出一部分犯人去了二监,舍友都七零八落,唯独他和容恺依然没分开。
二监十七号。
他在这里认识了金大福,花雕,冯一路,经历了神六上天,采石场遇险,汶川地震,甚至到后来出狱,还顶着友人名号参加了前管教的婚礼。
人生有很多事情无法预料。
蓦然回首,他与容恺认识的年头居然最长。
(2)
周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弱,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可碰见看得上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有两个算一双,都想压他。这是件很让人郁闷的事,周铖想,不是随便谁都能自我调节到他这种泰然处之的完美状态的。
周铖是个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同志,但这点没人发现,包括他姐。
“跟男人搞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