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鹿君
这样的局势持续两三天,苏麟还觉得新鲜有趣。
超过一周,就难免有些……不堪重负。
他也怕这父子俩会因为太过紧张而影响日常工作学习——事实上,厉骞已经几乎产生了“想象妊娠”反应,比他还要吃不下饭了。
深思熟虑之下,不得不把这“过度反应”父子二人处召集起来,开了一个小型家庭座谈会——
做ppt,分发医院的学习资料,告诉他们生育不是生病,没有必要紧张到这种程度:“怀孕的人是我,我自己心里有数,如果有什么问题,我自然会告诉你们,找你们帮忙,OK?”
怕他们不愿意乖乖听话,还小小地放了句狠话:“你们再这样下去,就要超过孕吐,晋升为孕期困扰我的最重要因素了!”
厉煦小孩子,一下就被唬住。
当即以后一定乖乖上学,每天最多打一个电话回家,绝不再犯。
厉骞却没有这么容易忽悠。
当着厉煦,他倒没多说什么——在面对儿子的时候,家长们必须保持“一致对外”,这是苏麟和他两人的共识。
可晚上,回到卧室,上床熄了灯,厉骞就像一颗牛皮糖一般黏在苏麟身上,从背后把人搂住,扣在怀里不撒手,低头在苏麟后颈的腺体上舔来舔去,信息素也散出来了。
苏麟最初还以为厉骞这不过是照惯例帮自己补充信息素——孕期,尤其是孕前期,omega多和自己的alpha呆在一起,多受到alpha信息素的抚慰,对于omega本人和胎儿都有好处。
厉骞对此特别重视,不但每天晚上遵医嘱补够时长,而且特地找医生提取了自己的信息素,做成便携式的小香包让苏麟每天带着上班。
可不多久,苏麟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说不上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只是标记之后omega对alpha的直觉——厉骞的情绪很低落。
苏麟奇怪,安抚地摸了摸厉骞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怎么了?”
厉骞没答话,轻轻地用牙齿咬了一下苏麟的腺体。
苏麟一个激灵,“嘶——”地倒抽一口冷气,觉得更不对了,索性转过身来,面对厉骞:“不高兴?我话说重了?”
“不是,”这一回厉骞倒是否认得很快,“其实你说得对。”两个人靠得很近,鼻尖对鼻尖,胸口贴着胸口,腿脚也缠在一起,厉骞说话中呼出的热气,有一搭没一搭地喷在苏麟脸上。
苏麟于是更确定了他的alpha有情绪——厉骞的回答也只否定了原因,没有否定“生气”——他想了想,软下身段,用撒娇的声音叫了厉骞的名字:“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了?”
厉骞收紧手臂,搂紧他,把鼻子靠在他的颈侧嗅了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回答:“你没有说。”
“啊?”苏麟被alpha的信息素熏得像是泡在温泉里一般,太过舒适以至于整个人都有点迷迷糊糊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没说?没说什么?”
“你说有问题会说,但其实你不会。上一次,你就没有说。明明自己很辛苦,却一直忍耐,什么都没有说,到最后没有说——如果不是看到你那本日记,我根本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当时又面对了什么,你……我……”厉骞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猛地忽然发狠咬住了苏麟的腺体。
第六十六章
alpha咬omega的腺体,除了表达亲密之外,很多时候还是“控制”和“压制”的意思——某些特别恶劣的alpha,会用这样的方式侵犯和控制omega。
厉骞也并不像是要控制苏麟,也并不像是要亲密——他甚至没有没有注入信息素,就只这么不依不饶的叼着……硬要说的话,更像是情绪的发泄……
在非发情期里,被这样硬生生地咬住腺体,其实并不特别舒服……
甚至可以说是很不舒服。
但苏麟并没有躲,也没有试图推开厉骞,只是安静地伏在厉骞的怀里,默默地忍耐着。
直到厉骞终于松开牙,才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alpha的后背。
厉骞小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声音却黏答答的,像是一朵惆怅的积雨云。
太可爱了。
一个alpha这样可爱真是犯规!
苏麟被萌得心尖直颤,忍不住勾起唇角:“你个人真是……咬人的是你,道歉的是你,委屈的还是你?”
厉骞做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回答,只能在咕咕哝哝地发出些无意义的支吾声。
如果是其他omega,或许会抱怨alpha不够沉稳有担当吧。
事实上,苏麟在街道里就听过不少这样的言论,网络上omega聚集的虚拟社区里,也总是会有这样的抱怨——alpha们被总是被认为必须是勇武坚忍的,一旦他们露出任何一点脆弱的模样,就会被认为是“令人失望”的、“靠不住”的alpha。
可苏麟从来不这样认为。
他完全能体谅厉骞的恐惧和愤懑——毕竟,虽然有种种原因,但在上一次的尝试中,的确是他先放开了手,把厉骞留在原地。
而在此之前,厉骞从来没有对此抱怨过什么。
可厉骞越是不说,苏麟越是想得多——随着记忆一点点恢复,像是缓慢上涨的潮水一般渐渐把苏麟淹没。
一想到,这么多年来,厉骞一个人怎样熬过易感期,怎样面对外界的流言蜚语,怎样为了能够给流浪在外的他创造好一点的生活环境而奋力奔走,怎样挤出时间来教育厉煦,怎样怀着绝望的心情不断地寻找他……
苏麟就心疼得像是被扼住咽喉般无法喘息。
所以,在苏麟眼里,厉骞流露出来的一切脆弱和笨拙都是可爱的。哪怕现在是他正在孕育生命,从生理上来说是比较需要照顾的那一方,他也很乐意分出神来,安抚自己的alpha。
苏麟在黑暗中摸索着吻住了厉骞——亲在下巴上,又向上挪了片刻才对准了嘴唇。是简单的安抚式的吻,一面亲,一面伸手揉了揉厉骞刚刚吹干、格外蓬松的毛绒绒的脑袋:“那本日记都是多早的老黄历了,那个时候情绪不太好,哦,不只是情绪不好,应该说是进入病态了,有抑郁倾向了,所以才写了那样的东西。现在我自己看着都觉得好笑,你看那个做什么。”
厉骞圈着苏麟的腰,像一个占有欲很强的孩子搂着他最心爱的娃娃,沉默了片刻才说:“话是这样说,但总有一部分是你的真心话吧……而且,你会抑郁,说到底也是因为……一想到因为我的疏忽把你逼到那个地步,我就……”
这话断断续续。带着哽咽的鼻音。
半晌,又小小声地加了一句:“我有点害怕。”
苏麟不忍心,像拍一个孩子那样拍自己的alpha,软言劝他:“这个……抑郁的时候,人写的东西会比较极端嘛,不能这样看它,况且……”苏麟想了想问,“你记不记得,我们还在上学的时候,大学入学考试,考了很深的内容,高中没学过,我也没预习,考了个不及格。我人生一直都是学霸,接受不了,你那个时候对我说什么?”
“我说什么?”厉骞好奇。
“你让我不要把偶尔一次的失败放在心上,而且告诉我,会不及格,主要是没有学过。等学过了,我肯定能碾压坐稳第一碾压全场——嗯,结果是,你说得对。”苏麟在黑暗中发出轻轻的笑声。
“我还说过这话?”
“嗯,你很会安慰人的哦——你自己没发现罢了。现在的情况呢……大概就和那个时候很像,我们第一次的确是比较失败啦,但那主要是因为完全没有经验,而且我们俩年纪都很小,刚刚从学校毕业,完全没有社会经验,处事不成熟。”苏麟说着又摸了摸厉骞的头,“现在是第二次了——虽然上一次并不能带来什么成功的经验,不能教我们‘应该做什么’;但总算很能够提供失败的教训,能教会我们‘避免做什么’。而且你也长大了,我也长大了,就算有突发情况,我觉得现在的我们也能很好地处理了。”说着又亲了厉骞一口,“我有这样的信心,希望议员大人也能有。”
厉骞这才略微松开了一点搂着苏麟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苏麟又笑了:“你如果介意那本日记……嗯……我们可以做一本新的啊。我们一起来做,温馨快乐的孕期手账,买个可爱一点的本子……”
“好!”这一次,厉骞没有等苏麟把话说完就立刻答应。
厉骞是一个言出必行的alpha。
第二天就买回了粉红色带香氛的本子,一大堆各类彩笔和贴纸,粉嫩程度让苏麟一度以为怀孕的人是厉骞而不是自己。
厉骞全然没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兴致勃勃动起手来——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类型的手账,在设计图案和贴贴纸方面一塌糊涂……只能仰仗长期写日志的熟练工苏麟同志。还好他的字写得工整好看,到底是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俗话说得好,当有情绪无法发泄的时候,日记就是最好的朋友。。
这本日记很好地调节了厉骞的情绪。这位忧心忡忡的alpha总算是回到了正常的日常运转中去。不再过度焦虑。
就连下一次检查,也在苏麟一句“我自己能行,有问题再打电话给你”中,放任苏麟“自主安排”了。
然而苏麟从公司出来就有点后悔:
恰逢午间小高峰,他的公司又在市中心上班族最密集的地方,这会儿要叫车还真有点难。
可现在打电话让厉骞来……一路堵车堵到这里少说也要一个小时,预约的时间怕不是都过了……
正为难间,有一辆车停在他面前。
是红色跑车。
又风骚又抢眼。
苏麟不记得认识的人中有开这种车的,以为自己挡了人家的道,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靠他这边的车窗飞快地摇下来,车里的人居然是……
厉骞的母亲?
“你要去哪里?”厉夫人问,“我送你吧?”
苏麟这一辈子都没听这位夫人用商量的语气说过话,登时大惊,非但没有答应,反倒又向后退了一步。
“我也是omega,而且年纪大了,”厉夫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发言很务实,“就算你现在身体不便,我也没有办法对你做什么的。倒是你,在这里干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车。”
苏麟想了想也是,就低头致了谢,弯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车子的内饰和外观一样跳脱又高调。
粉红色、豹纹斑点、磨砂黑元素把狭窄的车内空间打造成一个完美的个人主义前卫试验场。
苏麟一面扣着装饰着蓬松绒毛的安全带,一面偷眼看自己的“法律意义上的另外一个母亲”,心想这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呢——要知道,这位夫人在家里的时候,甚至从来不穿亮色的衣服……
感觉到他的视线,厉夫人直起身体偏过头来——在这之前,她正探身调低音响的音量,大概是生怕正在播放的重金属影响苏麟的情绪:“觉得惊讶吗?”
“嗯,”苏麟诚实地点头,“有一点。”
“哈,”老夫人干笑了一声,从驾驶座旁的置物格里抽出一支雪茄,在手指上灵活地转了一圈,看一眼苏麟,叹了口气又把雪茄塞回去,“尽管惊讶吧,我今天来这里,是来咨询律师的——我要离婚了。”
第六十七章
什、什么?
一时间苏麟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厉夫人成为厉家的女主人到现在已经将近三十年,像这样的政治金元联姻,夫妻感情当然不可能好,她和厉先生也像许多那个年代的夫妇一样,始终分居,保持着通讯基本靠仆人传达的疏离。
厉骞的父亲虽然不像苏麟的父亲那样夸张,但最多也只是给予妻子“名义上的尊重”,在公开场合给厉夫人留面子。
就连苏麟都见过厉先生在搂着年轻的情人在昂贵的奢侈品店里挥霍。
想必厉夫人也不可能不知道。
明明知道是这样糟糕的情况,却忍耐了这么多年……那么现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恶劣的重大事件,让她忍耐不下去了?
更重要的是……
苏麟忍不住轻轻咬住了下唇。
他自认不是情商低、不善交际的人,却依旧感到为难:在这种时候,他应该要表现出什么样的情绪比较好?
通常来说,婚姻失败大抵是难过的,说一句“我很抱歉”总归不会出错;可厉夫人……苏麟并不能感觉到她有多难过,“劫后余生”松一口气的感觉反倒更多,苏麟自己也觉得结束这种婚姻是“逃出生天”,值得大大地庆祝一番……可为了别人的婚姻失败叫好却也……像是不太地道。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是他“法律上的另外一个母亲”……身份过于敏感。
之前与她的相处也很难说是愉快。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话都很难说得完全得体……
“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厉夫人倒是一眼看穿了他的尴尬,“那就不要开口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没有那么紧密,离婚之后我也就不是厉家的人,关系就更浅一层。你就当上了个好心的路人的车,不想说话就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