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河汉
——你早上抽了四根烟,这么重的烟味,你当我傻的吗?
从隐蔽点闪身出来,丢下手中的枪,梁上君抽出一柄骑兵刃,一刀劈斩过去,在那棵树干上生生劈出了一道裂痕。桑科植物的汁液从树干内部渗透出来,白色的液体汩汩流下,像是人的血液一般。
树后的人也不含糊,同样丢弃了枪支,用同样的骑兵刃架住了他的攻势。哑黑色的刀刃迸出几点火花。刀锋划过躯干,在迷彩服上留下了倾斜的裂口。
熟悉的身法,交手过无数次的他们打架也都打出了默契,梁上君全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他的头又在作痛,却让他更加清醒。几番纠缠,刀柄狠狠地磕上来,后颈猛地遭受到重击,梁上君眼前一黑。
疼,疼得真他妈爽快。
第六十章
再清醒的时候已是黄昏,梁上君摸着后颈坐起来,又痛又麻的感觉真是不大好受,他转转头,看见周凯在他边上换着绷带,看见那些兵蛋子用警惕的眼神盯着他,看见纪策沉默不语地玩着他的止痛药。
他伸手:“把药给我,顺便给我一杯水,谢谢。”
纪策很听话地给他想要的,然后问:“你要止痛药做什么?”
梁上君翻了个白眼:“废话。”
胃部在痉挛,头部的各种地方各种疼,想让自己舒服一点,不吃药能行么?梁上君倒出来三颗,就着水吞下去。
纪策皱眉:“吃这么多?你当这是糖丸呢?”
“吃少了没用。”梁上君不甚在意,又喝了几口水,把水壶扔还给他。
纪策心里一簇簇的火往上蹿,语气自然也不大好:“梁上君,你他妈怎么回事?”
梁上君笑了笑:“如你所见,就这么回事。”对着一旁那些被俘虏的逊奈士兵偏了偏头,说,“我给他们做事,他们给我命,就这么回事。”
“梁连!”周凯忍不住出声,“梁连你在说些什么!我们知道你是俘虏,我们这次就是来把你们救出去的,可是你怎么会……”
“你救我?”梁上君好笑地瞅着周凯的伤口,“我这一枪再偏一点,你还有资格说什么救人吗?那样的地形,你从我眼皮子底下冒头出来,嫌自己命太硬是吧!”
自己身上这一枪……是梁连打的?周凯哑口无言。他的身体和心理上都受到了打击,一时无法接受。
“梁上君,你是来做什么的?”纪策显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他开门见山地询问梁上君的来意。
“执行任务,逊奈的任务。”梁上君回答。
“杀了我们?”
“……总之现在没机会了不是吗?”
*******
月上中天,一天的作战让他们的体力消耗极大,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
梁上君枕着手臂,呼吸平缓。他的身份尴尬,作为两方共同的俘虏,伽蓝的兵拿他没辙,所以只是监视着他的行动,不忍心把他绑起来。
睡着睡着梁上君皱起了眉头,紧接着他骤然睁开眼睛,跳起身冲到一边。离他最近的纪策本就没睡,立刻起来去看出了什么事。发现梁上君并没有走远,也没有异常的举动,他示意哨兵没有问题,然后自己走到那人身边。
梁上君一手扶着树,另一只手按压着胃,吐得抓心挠肝,傍晚吃的那一点干粮全数做了花肥,吐完了食物又开始干呕,逼得眼泪都快要出来。
纪策抱臂斜靠在一边,等他缓过来了才递过去一瓶水,梁上君说了声谢,漱漱口拍拍脸,把瓶子还给他,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刚迈了一步,被纪策拽住手臂拉了回去,调侃道:“孕吐?”
梁上君睇他一眼,懒得理他。
纪策收起玩笑的神色直直望进梁上君的眼睛:“呆贼,到底怎么回事?你吃止痛药是为了止胃痛?你这胃病怎么恶化成这样?”
梁上君看着他一动不动,不说话,不眨眼,不呼吸。
黑暗中突然闪过一道光,纪策回神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骑兵刃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投降吧。”梁上君说。他的笑容带着挑衅,熠熠生辉。
纪策也笑,蓦然回忆起那一段光影斑驳,鱼海子的水咸涩无比,这个呆贼也是这样,用一柄薄刃架在他的颈动脉上,话语缓慢而清晰。
他没有避让,一手揽住梁上君的腰,反而把他拉得离自己更近。梁上君的手不由得一阵颤抖,压迫在纪策颈子上的刀刃立时划出了一道血痕。
纪策制止住发现不对劲正要赶来的哨兵,在梁上君耳边说:“回来吧。”
不回来的话,我就要亲手杀了你了。
梁上君微怔,笑得有些僵硬,随即很快恢复常态,把他的手从腰上卸下来反扣住,牢牢地制住他的双手,微眯起一双眼,威胁说:“把作战指挥部的进攻方案给我。”
黎明之前,梁上君全身而退,带着那一纸方案,和两个逊奈的俘虏。
周凯几乎崩溃,他一直坚持着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可是他因为激动而崩裂的伤口时刻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人总是这样,明明已经相信的事,偏要试图用言语来说服自己。
梁上君的背叛显而易见,纪策却一言不发。
手心上仍然残留着那个呆贼指尖的温度,刻划得那样深,以至于都有了一层红印。
那是一笔一划的Semper Fidelis!
*******
梁上君把作战方案放在了穆斯塔法的面前,穆斯塔法打开那个档案盒,仔细地阅读了其中的文件,很满意。他对梁上君说:“你帮了我的大忙。”
梁上君不屑地回道:“你真的认为偷到这个东西会对你们的战局有帮助?”
“不,我从没有这样想过。”穆斯塔法说,“但我的母亲会这么想,她一向很天真。”
这话在梁上君的脑子里过了一圈,他猛地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满面笑容的男人,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他以为穆斯塔法的目的是与伽蓝对抗,然而他现在才真正明白,这个男人完全是在利用伽蓝,用这场战争来耗光母亲的一切力量,他想打败的从来都不是伽蓝,而是逊奈。
“我错了,你也是个疯子。”梁上君说。
“没有毁灭就不能重生。”穆斯塔法说。
穆斯塔法将档案盒呈给了自己的母亲,被伽蓝逼得焦头烂额的拜玲耶如获至宝,立刻开始研究新的作战方案,他们不准备再拖下去了,各方面都已是弹尽粮绝,他们需要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
同一时间,伽蓝的北斗星定位系统上显示出一个新的亮点,那个亮点准确地指出了逊奈的据点最核心的位置。
24小时之后,伽蓝大举出兵,强势的攻击如海潮席卷,二炮的一枚导弹正中逊奈的核心。当时正在做部署的拜玲耶被层层瓦砾掩埋,尸骨无存。
可惜的是穆斯塔法在10小时之前就已经撤离了这个据点,携了自己的部下紧急出境,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他是大获全胜。
他在临走前找到了梁上君,他问他是否愿意为新生的逊奈效力,梁上君大笑:“我不信你们的信仰,另外,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你已经背叛了你的国家。”
“那又怎么样?”梁上君不以为然,“没有毁灭,就没有重生。”
他重新拾起来的忠诚可以一如既往,不是么?
伽蓝和国安部的俘虏被解救出来,经过上次血洗训练场的事件,人数已经减少了大半。可无论是活着的还是牺牲的,都被授予了功勋。
梁上君对程欣做了深刻的检讨和道歉,那个被吓坏的女孩子抚了抚微长的头发,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抱住他痛哭失声。梁上君轻轻拍拍她的背,把那张照片放在她的面前说:“如果你后悔,就把这张照片拿回去吧。”
程欣摇摇头,用力地摇摇头,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跟着来接她的小战士走上回家的路。
梁上君换上伽蓝的迷彩,倚靠在墙边,看着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战友们,笑意盎然。头上掩下一片阴影,他瞅着对方黑幽幽的眼睛,递过去一个信封。
“不是找人代写的,我给你的信。”
纪策扯开信封,白白的信纸上一开头就是张牙舞爪的两个大字——遗书。第一句话:
请相信我对国家、对人民、对你,永远忠诚。
一瞬间,眼前的字迹模糊一片。
“我投降,你回来,我们没有人输,也没有人赢。”
梁上君笑:“好。”
*******
回到伽蓝之后梁上君被纪策强行押进了军区医院,他的那瓶死活不肯离身的止痛药也被纪策倒吧倒吧全部扔掉。
医生说梁上君需要慢慢治疗γ-受体阻滞药的后遗症,慢慢解除对止痛药的依赖性,并且彻底地根治胃病。
听了医生的诊断,纪策发火了,挺可怕的,他把医生养了三年的红花石蒜给碎了。
医生发火了,挺可怕的,他把给梁上君注射的针管换成了最大号的。
梁上君发火了,挺可怕的,他吐了医疗室一地,吐了纪策一身。
纪策安顿好梁上君后就回伽蓝了,事情繁多,忙得鲜少有空来看他,梁上君也不甚在意,他反倒是担心纪策过来会做出一些趁人之危的事情。
那天梁上君开玩笑问纪策:“你这次又能拿个一等功吧。”
纪策淡淡地说:“你羡慕?放心吧,我所有的军功章都是你的。”
梁上君哎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纪策冲他眨了眨眼,笑得无比猥琐,说得情意绵绵:“我只要留下一枚就够了。”
这一枚,光彩夺目,有温度,有心跳。
梁上君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的同时,脸红了。
*******
硬生生地在医院折腾了一个月,梁上君觉得自己快要长蘑菇了,才终于得到大赦重回伽蓝的练兵场。
练兵场上尘土飞扬,各种操练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么多人在一起,或整齐或纷乱,一如既往地很黄很暴力。
梁上君小跑着进场,冲着七连那边大吼:“糙子!把人家放下来,大庭广众之下搞这么激烈,耍流氓啊你!”
周凯闻言愣了好半天,赶忙收起一副SM状,把玩得噼里啪啦的武装带还给人家。他乐颠颠地喊着:“梁连!哎哟喂我的梁连!”
不远处就是一连包下来的场子,梁上君搜寻着某个人的身影。
纪策从那里远远地看过来,居高临下,站得挺拔。虽然逆光,但是梁上君知道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在看着他。
*******
我们一路跌跌撞撞刀山火海地闯
生离死别就像话剧反复播放
哭和笑是过场 每个人都会遍体鳞伤
握紧手中的枪 用牺牲代替死亡
谁说征途太漫长
你在前方
就是我最终的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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