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边想
第62章
唐湛先发制人,在解禁日前与四家基石投资机构做好协商,共同对外出具了不减持公告,表示自愿延长6个月禁售期,以全力稳定股价。
而就在他们出具公告的两周后,解禁日将至,如唐湛所料,申鑫提前三天对外公示,要在禁售期满后对贵禾天怡进行减持操作,出售手中所有股票。
除开唐氏父子外,申鑫现在是贵禾天怡的第三大股东,并且是IPO前便注资的股东,它的减持退出,将给投资者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申鑫不再看好贵禾天怡的发展前景。
大股东的减持很快引起了二级市场的恐慌,就算有其余股东的不减持承诺,仍然不能叫股民放心,股价持续走低。
第6章 月底,华海已经放假,郁泞川按照计划没回温镇,而是留在了海城,留在了唐湛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为了应对申鑫的减持退出,两人预先做好了几套准备方案,为了这,唐湛几乎忙得住在了公司,一天就睡5小时,整宿整宿喝咖啡。而郁泞川那阵子恰逢期末,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连打给郁吉吉说明自己暑假不回家的电话,都是五分钟匆匆挂断。
两人别说找时间亲热,就是睡眠时间都不能保证。期末考那几天,一场考试一个多小时,郁泞川花二十分钟答完题,剩下时间就趴桌上补觉,争分夺秒的休息。连江涛他们都感叹,说他有一副铁打的身体,才能这样高强度的运转。
唐湛经过一天的会议,以及唐山海的电话轰炸,晚上实在没忍住,在电脑面前打起了瞌睡。
郁泞川替他泡了杯咖啡,见他枕着胳膊睡着了,放轻脚步,将一旁衣架上的西装外套给他拿来披在了身上。
唐湛本就睡得浅,一下就醒了,迷迷瞪瞪见是郁泞川,下意识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拿到嘴边亲了口。
“我好高兴。”他脸上还有红印子,可能是小睡了会儿的关系,眉宇间的疲累消散,透着一点餍足。
郁泞川拇指摩挲着他的脸颊:“高兴什么?”
唐湛额头抵在他胳膊上,闭着眼道:“我梦里见到的是你,醒来第一眼见到的还是你。”
郁泞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捏了捏他的脸肉道:“别以为说好听的话就能偷懒,快起来工作。”
唐湛哀叹一声:“这半年我一直在工作,从未停止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休息,我好想退休啊。”
郁泞川整理着他签过的文件,一一翻看核对,闻言头也不抬道:“再一两年吧,等我公司建好了,稳定了,你就能在家享清福了。”
唐湛一愣:“你这是要包养我吗?郁同学?”
郁泞川面无表情抬头:“不是啊。”还不等唐湛反应,他便接着道,“你看不出来我这是在向你求婚吗?”
这下唐湛连表情都空白了:“我操?”
郁泞川自然地将视线重新放回文件上,嘴里说着:“开玩笑的。”
唐湛的心情被他这两句话搞得可谓大起大落,跟坐过山车似的。
“你这臭小子!”他立马不干了,跳起来就骑到郁泞川背上去勒他的脖子。
郁泞川笑着一只手托住他:“别闹,万一被人看到影响多不好?”
唐湛才不会再上他的当:“狗屁,我这屋有锁谁进的来?”
两人嬉闹了阵,抽出零星的时间解了乏,过后便又快速投入到了繁重的工作里。
在两人设想中,出具不减持承诺后,股价顶住申鑫减持的压力是最好的结果,可偏偏事与愿违,市场不景气下,贵禾天怡的股价持续下跌,眼看就要一泻千里,唐湛不得不启动第二套方案——停牌止跌。
他找了个十分鬼扯的“要与第三方签订重大战略协议”的理由,向港交所申请停牌。
由于港股没有涨跌停板制,一日暴跌个百分之八、九十也不足为奇。到唐湛成功申请停牌的时候,股价已经跌去大半,如若不采取有效措施止住这个势头,可以预见的,一旦复牌,等着贵禾天怡的必定是“闪崩”的局面。
“我想了想,我们或许可以通过收购或者并购案来刺激股市回弹。”唐湛盯着屏幕上刺目的红绿数字,轻拧着眉心道。
一家公司能有能力有资金收购另一家公司扩展业务,这对市场无疑是个利好消息。
“可资金从哪里来?”郁泞川长腿交叠着,后腰轻轻靠在唐湛的书桌上。
唐湛陷入沉默,他注视着屏幕,大脑飞速运转着,久久才吐出四个字:“杠杆收购。”
郁泞川这一年也补了许多金融知识,虽然还不好说举一反三赶超唐湛的地步,但以他的智商在唐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在下一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垃圾债券?”
杠杆收购,垃圾债券。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以小博大”的并购方式,兴起于欧美,国外会以发放垃圾债券的方式筹资,而在国内,主要是通过预先质押被收购公司的股权向银行借款来完成收购。这种方式的优点是收购方资金压力会大大减轻,缺点是一旦资不抵债,无法偿还银行的高利息,别说提高股价,一不小心反而会动摇根本。
郁泞川道:“高利息,高风险,其余股东不一定同意。”
他说得婉转,其实“其余”股东就那一位——公司的最大股东,唐湛的父亲唐山海。
因为申鑫减持的事情,唐山海知道后大发雷霆,把唐湛在电话里骂了个狗血淋头,那音量就是在旁边坐着的郁泞川都能清楚听到。以前他只知道他们父子关系不好,但不知道唐山海竟然是这样霸道不讲理的人。他完全将唐湛的努力和付出放下脚下践踏,没有半分体谅和理解。
他无法想象唐湛过去到底是怎样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的。
“他不同意,也要做。”唐湛终于关掉了那个令自己头晕眼花的页面,抬头冲郁泞川笑了笑:“放心,我会说服他的。”
这事宜早不宜迟,唐湛隔天起了个大早就去跟唐山海请安了。一进门,与严婧撞了个正着。对方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几乎遮住大半张脸,见到唐湛时有意躲闪了一下,只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去。
唐湛盯着她的背影沉思片刻,回身问佣人:“她和我爸是不是吵架了?”
如果他没有看错,严婧那脸还是肿的,再厚的粉也遮不住唇角的青紫。
“先生和太太的事,我们不好多说。”佣人满脸尴尬,冲他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来。
听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吵了,还吵得挺厉害。
唐山海确诊帕金森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迅速恶化的病情使他如今只能长时间卧床休息。
唐湛进到卧室时,卧室的窗帘都拉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空气不流通所产生的憋闷感。唐山海手边放着一台iPad,靠在床头,脸上戴着老花镜,神情平静,像是睡着了。但等唐湛走到床边,他又很快睁开了眼,丝毫没有睡眼惺忪的感觉,瞧着万分清醒。“来啦。”唐山海抬抬下巴,让他坐到放置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唐湛坐定后,先是问候了番对方最近的身体情况,被唐山海不耐烦地打断后,顿了顿,再开口便是今天来此的主要目的。唐山海听了他一番话,脱掉眼镜,捏了捏鼻梁道:“收购?收购谁?”唐湛将夹着的文件袋递给对方,里面有他叫战略部做的收购可行性分析报告。
“水杉兰,一家连锁经济型酒店,全国分布三百家门店,在越、缅、泰国也有布点。收购它,既可以补足贵禾天仪在经济型酒店这块的短板,也能通过并购案增强市场对我们的信心,我个人认为是个不错的选择。”
唐山海翻看着厚厚的文件,最后可能觉得太费神了,将它们重新塞回袋子里丢到一边,闭上了眼。
“你接触过他们了?”
“我接触过他们的几个大股东,咨询了他们的报价意见。”
“没有接触过他们的管理层?”
“还没有。”
唐山海沉吟片刻:“协议收购耗时太长了,流程繁琐,扯个一两年也是常有的事,我们等不起。”
唐湛抿了抿唇,下颌有些绷起。
“那您的意思是?”
唐山海道:“不用知会他们管理层,直接股票收购。”
唐湛一惊:“恶意收购?”
所谓恶意收购,是与善意收购相对,指不经过标的公司管理层,突袭式的收购行为。如果说善意收购是文明人坐在谈判桌前的友好协商,那恶意收购就是野蛮人在午夜的进攻。
“恶意收购会带来更多的风险和成本,它的过程是不可控的。”唐湛并不支持唐山海的这项决策,“爸,万一把水杉兰惹急了,遭到他们的激烈抵抗,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啊。”
唐山海不觉得自己的决定需要经过唐湛同意,在前两年,他或许还能称得上一位英明的领导者。可在女儿去世,身患恶症后,他的睿智与身体的活力与日递减,性格孤僻不说,简直到了刚愎自用的地步。
“有时候做生意就是一场豪赌,没有风险哪里来的回报?你做杠杆就没风险吗?一样是高风险高成本,再高一点又何妨?”
唐湛有些急躁:“风险和成本自然是越低越好,怎么会越高越好呢?你既然让我掌管公司,在这样的重大决策上就应该尊重我的决定。”
“你懂什么?”唐山海的语气不耐烦起来,“我们停牌止跌,现在又去收购水杉兰,你以为对方不知道我们为的什么吗?他们明白我们的需求,很可能就乘机抬高价格狠敲我们一笔了。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做协议收购?我宁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完全是你的假设,没有任何事实依据……”
“事实依据就是我从商多年来的经验!唐湛,你只是个代理董事长,我仍然是贵禾天怡的实际控制人,你要是不能认同我的做事方法,我可以找个认同的人做你现在的位置。”
唐湛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不是心中对唐家还有一点留恋,他真想现在即刻转身就走,让唐山海去找另一个傻逼接这烫手山芋。
他与唐山海对视片刻,在短暂的剑拔弩张之后,渐渐松弛了肌肉,软下了态度。
“我知道了。”他不再坚持自己的主张,“我会让并购小组启动股票收购方案。”
与唐山海的会面持续了一个小时,从卧室出来,唐湛没有多留,也没有用饭,匆匆离开了唐家。
他的游说不能说完全的失败,但也不怎么成功。
未来会怎么样,他过去从来不忐忑,现在却有些迷茫。
回到家,他觉得很累,便合衣在床上躺了会儿。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开关声,他睁开眼,有些不太适应骤然亮起的灯光。
“我一直打你电话你都没接,就想着过来看一看。”郁泞川走到床边,伸手探向唐湛的额头,“怎么了,生病了吗?”
唐湛仰着脸看他:“没有,就是累了,睡了一觉,手机调了静音没听到。”
郁泞川挡住了刺目的灯光,周身在橘色的光影下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边。
唐湛看着他,那些郁结于心,那些烦躁苦闷,在一瞬间神奇般地都像是被夏风吹散了。那风带着干净清爽的薄荷气息,拂去了他的疲惫,驱散了他的不安,让他可以放心沉迷。
“我突然想听你弹琴了,你去把三弦拿来给我弹一个吧。”唐湛往对方手心亲了口,十分突兀地提议道。
郁泞川知道他今天是去见唐山海了,如今这样一副气息奄奄、无精打采的样子,恐怕过程不太顺利,也就没有多问。
“你等着,我去拿。”
郁泞川的三弦一直放在唐湛这,最近两个月比较忙,也没再弹过,都快生灰了。
他一边调着弦,一边坐到床头。
“我给你谈个什么呢……”
唐湛调整了姿势,靠在他边上,抱着胳膊道:“随便,你弹的我都爱听。”
戴假指甲比较麻烦,郁泞川没戴,就用檀木拨片随意地演奏起来。
唐湛起初还认真听着,微微闭着眼,一脸惬意,全身都像是沐浴在音乐的SPA里。但听着听着,他就觉得这音乐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非常的怀旧。
他一琢磨,想起来了:“这不是天气预报的背景音吗?”
郁泞川按住琴弦:“这叫《渔舟唱晚》。”
这么多年来,唐湛还是第一回 知道天气预报的BGM有名字,还是个这么文艺的名字。
他有些震惊:“它竟然还有名字!”
郁泞川挑眉:“可不是。”
唐湛:“你继续,快。”
郁泞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配合地让音乐声又起。
唐湛坐直了,清了清嗓子,深情款款道:“今明两天海城阴转多云,未来一周将有强降雨,请注意外出时携带雨具。或者不要出门。”
郁泞川差点把弦挑断了,拿着拨片戳了下唐湛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