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eleta
哥哥!鬼哥哥……鬼哥哥,鬼哥哥……阎罗王走了,阎罗王走了……奋力地向前爬,拖著依然没有好的右腿,小宝又哭又笑,阎罗王走了,阎罗王走了,他果真是宝贝,老天爷爷都来帮他了。鬼哥哥……阎罗王走了,阎罗王走了……
喜悦的泪水滴落在泥土上,小宝嘴角的酒窝深陷。终於爬到了木板边,小宝刚要推开木板,小贝就吱吱吱叫了几声,挡住了他。
低呼一声,小宝赶紧捂住嘴,眨掉眼里的泪,难道阎罗王没有走?!正害怕著,刑房的牢门被人打开了,小宝赶紧凑到缝隙处去看,心落回了肚子里,是哑巴驼。
哑巴驼低著头走到泔水都嗖了的木桶前,提著木桶出去了,门没有关,小宝不敢出去,看样子哑巴驼还会回来。鬼哥哥就躺在面前,只要推开木板就可以碰到鬼哥哥了,小宝紧紧捂住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发出声音被哑巴驼听到。
焦急地等了约一刻锺,哑巴驼的脚步声再次传来,小宝屏住呼吸。哑巴驼进来了,把装满了泔水的桶放到地上,又到水沟里舀了一碗脏水。好似没有看到地上的脏污,哑巴驼就锁了门出去了,没有喂聂政吃药,也没有打扫。在小贝点点头表示可以打开木板後,小宝用力推开木板,欢喜地轻唤:“鬼哥哥!”
聂政的脑袋动了动,缓缓伸展开双臂,孩子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瘦瘦的小身子轻轻趴在了他的身上,接著他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声音:“鬼哥哥!阎罗王,走了!走了!”
走了?聂政一时反应不过来。
小宝搂著鬼哥哥直哭:“哥哥,哥哥,阎罗王走了,走了,後天,晚上出去,带哥哥,出去。”
聂政倒抽一口气,放在小宝背上的手指瞬间僵硬,接著就是无法抑制的颤抖。宝刚刚说了什麽?後天晚上什麽?
“鬼哥哥……”小宝脸上带泪地笑著亲了亲鬼哥哥,小声说,“再等等,再等等,後天,晚上出去。”
聂政张开嘴,最终,化成一个字:“好。”血泪,流下。
拭去鬼哥哥的血泪,小宝离开鬼哥哥重新爬回密道。东西还没有做好,他要抓紧时间。阎罗王走了,哑巴驼也不喂鬼哥哥药了,这样至少有半个月不会再有人到刑房里来。太好了!太好了!他的时间又多了半个月,这样鬼哥哥可以养几天伤再走。呜呜呜,太好了……他果真是宝贝,是被人疼的宝贝。
高兴坏了的小宝躲在房间里敲敲打打。在脑子里琢磨了一个月终於琢磨出一个把鬼哥哥带出来的好法子。小宝很感激叔叔伯伯婶婶们,他们教会了他许多本事,让他可以救出鬼哥哥。试一试手里的折叠板子,小宝还不甚满意,拿过刨子继续校正,等他把这个做好了,就可以带鬼哥哥出来了。
瞒著叔叔伯伯婶婶们自己很快就要走的事,五月初一这天,又到了小宝犯病的时间了。他的伤还没有好,尤其是膝盖,依然肿的厉害。老爷不在,府里的叔叔伯伯婶婶们也有时间了,趁著一切机会来看看小宝。小宝也趁著这个时候多抱抱叔叔伯伯婶婶们,在心里向他们道别。
早早地吃过了晚饭,小宝送走最後两位婶婶後钻进了密道。在犯病前喂鬼哥哥吃了饭,小宝静静地躺在鬼哥哥身边,等著疼痛的到来。
这一晚,小宝在鬼哥哥的怀里低低地哭泣;这一晚,鬼哥哥不停地亲吻小宝的额头,不停地唤他宝,宝;这一晚,小宝虽疼,却觉得无比的幸福。
通气口透出了亮光,小宝在鬼哥哥的怀里醒来,醒来的他对鬼哥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虽然鬼哥哥看不见,但是他要很疼很疼鬼哥哥,就像鬼哥哥疼他那样。抬起头,在鬼哥哥的脸上亲了一口,小宝拖著酸痛的身子爬到密道口。
“宝……”今晚,可以走吗?
小宝回头,酒窝深陷:“鬼哥哥,等我。”
聂政的喉结动了动,张嘴:“鬼,哥哥……等,你。”
眼眶发热,小宝重重地“嗯”了声,爬进了密道,关上了木板。鬼哥哥,小宝从今以後再也不和鬼哥哥分开,再也不把鬼哥哥一个人留下。
爬出密道口,窗外的天果然大亮了,小宝把地砖推回去掩藏好密道,然後带著小贝爬出床底。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小宝带了两串铜钱,一两银子,锁了门出去了。厨房的婶婶来给小宝送饭,发现他居然不在,而且小马车也不在,婶婶长长叹了口气,端著饭回去了。虽然小宝不说,但是他们都明白,小宝呆不久了。
驾著小马车停在衣服店的门口,小宝走进去笑眯眯地对掌柜说:“我要买,衣裳,和鞋子。”一刻锺後,小宝抱著几身衣裳出来了,然後上了马车继续走,接著停在了铁匠铺的门口。
当太阳升到头顶时,饿坏了的小宝买了四个包子和小贝填饱肚子,然後拐到布庄,买了一匹白布,可以包扎伤口的白布,最後,到一间小药铺里,抓了好几包药,这才驾著马车返回。
宝贝:第十九章
在夜晚到来之前,小宝把密道不够宽的地方又挖了挖,然後把隔间堆放杂物的小屋子收拾了出来。在地上铺上一层厚厚的干草,再铺上两床婶子们以前给他做的褥子,做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床。太阳落山了,脏兮兮的小宝带著同样脏兮兮的小贝去厨房吃饭,结果被婶子们抓去洗了个澡。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宝双颊仍然肿著,带著被打的青紫,右脸的黑斑似乎又大了一圈,已经蔓延到了眼皮上。可是,小宝的笑依然那麽甜,依然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南伯伯的药很有效,小宝的右腿可以稍稍用力,可以慢慢地走了。不过小宝不在乎,哪怕他的右腿彻底废了,他也要把鬼哥哥救出来。哪怕他要在密道里爬一天,他也一定要把鬼哥哥救出来。提著食篮一瘸一拐地挪回自己的小院子,小宝脸上的笑消失了,眼眶发红,鬼哥哥又要遭罪了。
甩甩头,压下难过,小宝对自己笑一笑,会好的,鬼哥哥会好的。他会去找凡骨子,求他治好鬼哥哥。黄伯伯说过,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管多麽困难,他都不会放弃。仰头看看天,太阳完全落山了,小宝深吸几口气,提著食篮进了屋,关门,插上门闩。
没有点油灯,小宝抹黑爬进了密道。小贝帮忙抱著竹筒先跑了,小宝在已经拓宽的密道里不是太费力地向前爬,背上背了一个包裹,脚上绑著一条绳子,绳子拖著一块刚刚好够密道宽度的折叠起来的木板。在自己仍会疼的右膝盖上,小宝紧紧缠了几圈布,这样跪著就不会太痛了。
爬过漆黑的密道,小宝推开隔开他与鬼哥哥的木板,然後对朝他展开双臂的人软软地喊了一声:“鬼哥哥。”
“宝。”聂政的喉结不停地浮动,耳边是自己的心跳声,心情既紧张又不安,害怕听到小宝跟他说今天走不了了。
解开脚踝上的绳子,小宝先爬出密道,然後把板子拖下来放在墙根。爬到鬼哥哥跟前,取下背上的小包裹,放到一边,小宝低头亲了亲鬼哥哥,笑著说:“吃饭喽。”
“宝……”真的……可以出去吗?
小宝心疼地摸摸鬼哥哥的脸,轻声说:“鬼哥哥,吃饭,有了力气,才能走。”
“好……好……”聂政张开嘴,呼吸不稳。
擦擦鬼哥哥眼角的血泪,小宝坐好,让鬼哥哥枕在自己的左腿上,然後打开食篮,从小贝手里拿过竹筒。鬼哥哥,吃饱了,咱们就出去喽。
聂政吃得很快,也比以往吃得都多,好几次都差点噎到。小宝看得心酸极了,但他能体会鬼哥哥的心急。喂鬼哥哥喝下最後一口水,小宝摸摸鬼哥哥的发顶,甜甜笑道:“鬼哥哥,歇一歇。”
聂政摇头,他不累,他想赶快出去。
小宝的笑容多了几分伤心,带著茧子的手指来到鬼哥哥的锁骨,他吸吸鼻子:“鬼哥哥,会疼,很疼。”
“不要,担心。”聂政的声音发颤,“你,只管,弄。鬼哥哥,死,不掉。”
眼泪掉下来了,小宝赶快擦去。一手拿过包裹,打开,里面有白布,有伤药,有粗粗的铁针,有钳子和一块两指宽一指半长的撬片。小宝抽出腿,先拿过那根粗铁针,爬到鬼哥哥的脚边。以前被阎罗王关在柴房里的时候,叔叔就开了锁给他送饭送水,後来,叔叔就教他怎麽开锁。对小宝来说,开锁不过是他学到的本事中最简单的一样。
聂政发颤的手指没有目的地在身边摸索,胸膛剧烈的起伏,就在他焦急的等待时,只听哢嚓一声传来,聂政摸索的手瞬间停下。
把脚铐轻轻地打开,小宝忍著夺眶的眼泪,鬼哥哥的脚踝都烂了。把脚铐丢到一边,小宝拿过一块已经裁减好的白布,包在鬼哥哥的脚踝处。等带鬼哥哥出去後,他要先给鬼哥哥清洗伤口,然後再上药。
“宝?”脚铐……取下,来了?
小宝继续开另一副,头未抬地问:“鬼哥哥,疼吗?”
聂政试著动了动左脚踝,嘴角发颤:“不,不疼。”
“哢嚓。”又一声,右脚的脚铐也打开了,小宝把那两颗重重的铁球滚到了一边,这个再也伤不到鬼哥哥了!接下来,就是最困难的事了,小宝的眼圈发红,鼻子发酸。从摊开的包袱里拿过一瓶药,倒出一颗药丸,小宝喂到鬼哥哥嘴边。聂政想也不想地张嘴吃下,尝出是小宝每天都给他吃的那种药。甘甜的水喂了进来,然後是一块折得厚厚的布子。
“咬著。”
聂政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麽了,他很淡很淡地笑了,摇摇头:“哥哥,不怕,疼。”
小宝的眼泪掉了下来,执意把布塞到鬼哥哥的嘴里:“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