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上
“晚上帮沈教授准备教案。”
“……那明天。”
“明天早上有课。”
“……那,那改日吧……”
“马上就考试了嘛~”
杨真泪奔出去一头撞进自己寝室门,呜呜大哭:“我觉得我的人生完全失去了意义……”
秦坚摸摸他的头:“这倒霉孩子。”
沈宣觉得这个事情很严重。他的学生可以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做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接受他的指导辅助他的工作顺带无条件的听话无条件的乖顺无条件的奉送敬仰星星眼若干,仿佛他就是那神坛上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可是沈宣不是神,他还要去放松去泡吧去打牌去玩桌球,节假日说不定还小赌一两把——他总不能带学生进夜总会对不对?
路上遇见杨真,杨真到底是厚道孩子,说:“沈教授您脸色最近差多了,要不要抽空来家吃顿饭?”
沈宣忍不住跟他倒了倒苦水,杨真一听,沉吟半晌,态度有所保留:“这个嘛,沈教授您应该和他谈谈,毕竟学生太影响导师的私生活不是一件合适的事……”
沈宣晚上下了课,见到秦坚,秦坚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杨真告诉我你那学生不大对劲?”
沈宣说:“得了吧您,续弦之后就成天呆家里了,真是就对着家里那个好放着一干朋友去吃草了。您现在才来关心是不是晚了点儿?”
秦坚微笑:“呸!我才懒得关心你。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杨真当年都没这么孝敬过我老人家,一般人也不会把导师当亲爹似的供着,所以你自己小心。”
沈宣在原地呆了半晌,心里翻来覆去念了无数个以F开头以K结尾的四个字母组成的单词。
正巧这阵子他接了一个课题在做,忙得恨不得一天分出二十三个小时来给他用。太后这人虽然平时妖孽,工作起来是很变态的,黄易明头天晚上给他送夜宵时他坐在书房里那个位置上,第二天早上来接他上课,他还坐在那个位置上,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电脑屏幕,大段大段的英文原文和表格曲线映在眼镜上,手边厚厚一摞草稿纸,乱七八糟的写着很多生僻的单词。
黄易明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关电脑,说:“您今天别去上课了,赶紧歇口气吧。”
沈宣摆摆手站起身,面色疲惫不堪:“课还是要上的……”说着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一堂大课两个小时,沈宣上讲台时步伐很慢,手按在电脑前过了几秒钟,清清嗓子,低哑的说:“今天我们来分析一下合同交易终止的几种情况和相关赔偿条例……”
结果上了半个小时就不行了,叫大家自己看案例;看了一个小时,教授宣布今天提前半个小时下课。
学生从大教室中纷纷散去,沈宣俯在讲桌前,一只手撑着额角坐了一会儿,黄易明上前来低声问:“没事吧教授?”
沈宣吸了口气说:“扶我去办公室。”
结果黄易明刚扶他站起身,沈宣就捂着胸口倒了几口气,接着颓然倒在了地上。黄易明一惊不小,一摸他额头,都烧得烫手了。
“教授!教授!”黄易明拼命摇晃他,摇晃了半晌都没用,无奈之下赶紧扶起沈宣一只手,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沈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家QUEEN SIZE的大床上了。额头上盖着酒精毛巾,出了一身汗,换了一件睡衣,床头柜上放着一副眼镜、一杯水和阿莫西林。
黄易明一听到动静就跑过来问:“您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宣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摇头说:“不要。”
接着语气冷淡的说:“去忙你自己的吧,我打电话叫朋友来。”
黄易明在卧室门口呆了一会儿,低声问:“……唐飞?”
“不是。”
“那叫谁?”
“我说这位同学,”沈宣不耐烦的皱起眉,“你导师的私生活和你的关系不大吧?啊?你这么关心干什么?”
沈宣乒乒乓乓的去吃药打电话,黄易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卧室里来,伸手轻轻扶住他,低声说:“教授,……其实我一直……”
沈宣回头凌厉的看了他一眼。
黄易明苦笑:“教授,为什么唐飞可以我不可以?”
沈宣倚在床上,黄易明半跪在地上看着他,年轻的眼睛深情专注,熠熠生光。
“我第一次去法律系上课见到您,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逃过一节大课。我仔细的考虑过了,年龄、阅历、社会地位、经济地位等等都不是理由,最重要的是,我真的,真的——”他按着自己的心口,盯着沈宣,“——很爱您。”
他说:“请您相信我,我绝对比唐飞要更爱你。”
沈宣停顿了几秒钟,失笑:“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黄易明急切的拉住他的手,“您从来就没想过和一个人生活下去吗?您没有家人,没有亲戚,连个宠物都没养,您不愿意我这样的人陪在身边吗?就算现在我是您的学生也不要紧,总有一天我能够照顾您,教授您相信吗?”
沈宣给了四个字评价:“一厢情愿。”
他径自起身去浴室倒水,黄易明站起身来看着他的背影半晌,终于哑声问:“您还……记着唐飞?”
沈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满面憔悴,脸色苍白,嘴唇甚至透出了微微的淡青。
他长叹一口气,“你说的对,我确实还记着他。”
“不过,”沈宣说,声音淡淡的,“那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沈宣病好后第一件事就是通知系里,给黄易明换导师。
黄易明这样的学生换给谁谁都要,系主任翘着八字胡苦口婆心的劝:“太后啊,您老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收弟子了,干吗这么好的学生您还不要?西宫太后垂帘听政这一套咱要不得啊。”
沈宣眼睛一横,系主任嗖的一声缩进椅子里:“臣这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
“你先为哀家的贞操着想着想吧,”沈宣慢条斯理的跷着腿,大病过后整个人削下去一圈,精致眉目,冰冷容颜,贵气逼人不可正视。系主任呆呆恍惚了半晌,猛扑过去哭嚎:“太后——!”
沈宣拍苍蝇:“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太后!”系主任泪流满面,“臣不知太后竟遭此玷污!臣无能让先帝蒙羞!太后金尊玉体怎可让小儿轻薄了去!——臣发誓!臣发誓要举兵八十万,为先帝讨回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