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砂
萧正帆的房子在海青路上的“领事华府”,偌大个豪华小区,假山流水,十分幽静。萧正帆在这里买上下两层,中间打通,足有五百多平。只是除悄没声做事的佣人就再没什么活物,装璜得皇宫似的屋子里缺乏人气到有吓人的程度。
萧楠一进家门,佣人就上来说:“少爷,早上欣欣小姐过来,少爷不在,欣欣小姐在你房里坐了一会,然后拿了一个枕头什么的,还问少爷晚上去不去她家?”
萧楠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她爱拿什么让她拿好了,回头我给她打电话。”他打从一进自家房子就一副紧张样,小声向钟乐岑和沈固叮嘱:“要是碰见那三个——三个东西,你们可别说是来收它们的。万一收不了,我怕我就倒霉了。”
沈固没理他。打一进这屋子他就觉得屋子里有股臭味儿,但被四处飘荡的檀香味混着,难以分辨。沈固嗅觉再灵敏,毕竟不是狗。
“你家这什么味儿?”
“哦,我妈供着尊菩萨,天天上香,就在她自己那屋子里。”
沈固嘴里没说,心里冷笑了一声,什么菩萨到这家来,也算是倒了楣了。
“不对,还有别的味,臭味!”
“不会吧?”萧楠一脸根本不相信的表情,“我妈爱干净,从来不许家里有异味,佣人要是没打扫干净是要扣钱的。”
“我们挨个房间看看行吗?”钟乐岑已经又戴上眼镜,“请把所有的窗帘全放下来。”
萧楠有为难:“我爸的房间是锁着的,除了他的屋子全都能看,行吗?”
钟乐岑点点头:“可以。估计这东西的源头还是在你这里,与你父亲可能没有关系。”
窗户全部拉下,整间屋子顿时暗下来,萧楠紧张起来:“要开灯吗?”
“不。”钟乐岑仔细地看着四周,“就这样看,麻烦带路吧。”
昏暗之中,萧楠走得磕磕绊绊,而且神经紧张,几乎每看一间屋子他都要问一句:“有问题吗?”但钟乐岑每次都摇摇头。好不容易把所有的屋子都看完,萧楠也紧张得把自己累个半死:“有没有问题啊?”
钟乐岑把眼镜拿下来,揉了揉眼睛:“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不是鬼。屋子里没有鬼留下的痕迹,你身上也没有。”
“那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钟乐岑摇头:“我还看不出来,恐怕得等看见它们才能辨认。”
萧楠不满:“那不跟没说一样?折腾一下午就看出个不是鬼?”
沈固冷冷横了他一眼,过去拉起钟乐岑:“走,不用管他了。”
萧楠立刻软了。他看得出来沈固真会说不管就不管的,赶紧对钟乐岑下功夫:“别,别啊。钟天师,我就是着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钟乐岑还真不能。轻轻叹口气:“那好吧,我们在这里等一下,看见了,说不定能有点线索。”
这一等,就从下午等到了晚上。吃过晚饭,萧正帆夫妻两个还没回来,佣人收拾了东西下去休息,房子里就静得可怕。三个人坐在萧楠的卧室里继续等。萧楠打开电视,其实他心神不定的也看不下去,但就是觉得有动静心里安生。
钟乐岑坐在沙发上,从昨晚上就没睡,会他开始打瞌睡,头慢慢从沙发背上往下滑。沈固轻轻坐到他旁边,伸手把他搂到自己肩上。钟乐岑勉强睁开眼睛,沈固轻轻摸摸他的脸,柔声说:“睡吧,有动静我叫你。”钟乐岑两眼无神地看他几秒钟,闭上眼在他肩上动了动:“太硬。”
沈固苦笑着歪歪身子,把他的头托到自己胸前:“睡吧。”
一边的萧楠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沈固面无表情地对他抬抬下巴示意一下电视,萧楠木然地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沈固满意地闭上眼睛,靠在沙发背上养神。
房间里很静,沈固能清楚地听到胸前悠长的呼吸声,和萧楠在那边有些紧张的喘气。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钟走过十一点,开始向十二点进发。萧楠也歪倒在另一张沙发上睡了。沈固闭着眼睛,听墙上的表针沙沙前进的声音。微微有睡意的时候,他听到指针咔嗒响了一声,这该是十二点整了。几乎是与此同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很轻的“咦?”沈固一个机灵,猛地睁开眼睛。房门在他斜背后,而他面对着窗户,一睁开眼睛,他就看见窗户玻璃上反出几个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他一动,钟乐岑也醒了:“怎么?”
沈固一跃而起:“有人!”
萧楠惊醒过来:“啊?”沈固已经一步蹿到门口,但他看见的是空荡荡的大厅,灯还开着,每个角落都能看得见,并没有什么人。而且大门是紧紧关着,从头至尾他都没听到过门开的声音。
萧楠赶出来,那点睡意早吓没了:“你看见什么了?”
“三个人影。”沈固回忆着。玻璃擦得特别干净,反出来的人影也就特别清楚,“一模一样的三个人,闪了一下就不见了。”
“就是它们!”萧楠神经质地四处看,“在哪?在哪?”
“没有。”沈固环视四周,忽然觉得,屋子里的那种臭味儿似乎没有了,至少,是比他刚来的时候淡得多。
“那怎么办啊?”萧楠神经绷得太紧,这会已经要崩了。
钟乐岑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张折成三角的符纸,“你把这个带在身上试试,如果那些东西还出现,你再给我打电话。”
十一月末,滨海虽然是海洋性气候,风也冷飕飕的,加上是海风,格外的硬。钟乐岑一下出租车就打个喷嚏。沈固赶紧脱下外衣把他裹了个严严实实,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问:“你给萧楠的是什么符,有用吗?”
钟乐岑摇头:“没用。那个是沾灵符,如果那三个东西还缠着他,多少会在沾灵符上留点线索。”
沈固思忖着:“你说不是鬼,那是妖怪吗?不然去问问左健。”
钟乐岑眼皮沉沉,一边上楼一边脑袋就往下点:“好,你去问问吧。”
沈固一手搂着他,一手掏出钥匙开门,灯一打开,他突然停步,一手把钟乐岑拉到身后,一手握住金铁之英。钟乐岑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沈固环视屋中片刻,才放松身体:“犬鬼跑了。”
钟乐岑哦了一声,看看地上果然只剩一条链子和一个项圈,断口处光滑如削:“看来十握剑还真在它身上。”
“跑就跑了吧,省得在家里我还得担心。”沈固看钟乐岑的头又在往下点,替他把外套脱下来:“赶紧洗个脸睡吧。”
钟乐岑打着呵欠进了浴室,沈固琢磨了一会,还是把被子抱出来摊在沙发上。钟乐岑洗漱完出来,看了看沙发上的被子,抿了抿嘴没说什么,直接进了卧室。沈固暗暗叹了口气,十分郁闷地去冲了一下水,把自己塞进了沙发里。过了一会,钟乐岑在卧室里低声说了一句:“明天我去看非非。”
沈固琢磨了一下这意思,试探着问:“我陪你去?”卧室里半没动静,沈固稍微松了口气——得,这就算是答应了。
非非还躺在空华家客房的床上。空华说他足足睡了五十个小时才醒,醒来还是阵阵地头晕,不敢下地。钟乐岑给他摸了摸脉,点点头:“魂魄离体太久,乍一回来有些合不上,过几天会好的。”
非非靠在枕头上哼哼唧唧,一会儿头晕一会儿口渴,牌九额头上明显地青筋直跳,但居然勉强按捺住了,来来回回地侍候。钟乐岑看得直摇头,捉了个空子小声说:“行了,你也没那么严重。”
非非半闭着眼哼了一声:“那不都是他害的嘛!而且也使唤不了几天啦,人家明天就走了。”
钟乐岑叹口气:“随便你吧。对了,当时你是怎么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