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哲
晏航是个很上镜的人,无论怎么拍都很好看。
“你是要笑还是就这么酷着。”晏航问。
“酷。”初一说。
“好,一二三。”晏航很快地数完,按了快门。
他俩一脸冷酷地定格了。
“太酷了。”晏航把原图传给了他,然后给自己脸上P了个口罩,把照片发到了微博上。
“我为什,什么没有口,罩?”初一凑过去看了看。
“你帅啊。”晏航说。
初一笑了起来:“你不,帅吗?”
“我谦虚啊。”晏航说。
“真有说,服力。”初一点了点头。
这一夜初一没怎么太睡得踏实。
一会儿梦一会儿醒的,但是梦了什么醒过来的时候又想了什么,全都不记得了。
还是心理素质不太过硬。
不就是回趟家挨顿骂吗。
不就是要跟晏航分开两三天吗。
不就是……没坐过飞机吗。
是啊没坐过飞机这个最可怕,机票怎么取?取了票以后干什么?从那里上飞机?上去了怎么找座?
“走,你跟我一块儿过去,”晏航已经洗漱完了,拿着瓶酸奶边喝边说,“同事已经订票了,一会儿过去拿了票我送你去机场。”
一听说晏航要送他,初一顿时就踏实了很多,但马上又想起来:“你不上,上班了吗?”
“十点半的飞机,”晏航说,“我送你过去再回来能赶上中午开餐。”
“哦。”初一起身拿起收拾好的包,跟着晏航出了门。
去酒店拿了票之后,坐着出租车去机场的时候,初一总有一种现在是跟晏航去旅行的错觉。
会突然兴奋起来。
想起这不是去旅行而且他们到机场之后就要分开几天,他又会突然沮丧。
过一会儿脑子一恍惚又突然兴奋,去旅行!
接着再回过神来继续沮丧。
“想什么呢?”晏航在他耳边小声问。
“有,有点儿像去旅,旅行。”初一小声回答。
晏航笑了起来:“等我休年假的时候可以去旅个行。”
“真的?”初一看着他。
“嗯,”晏航点点头,“你想去哪儿,现在可以盘算一下,我大概年底可以有空。”
“那我没,没假啊。”初一说。
“你们那个破学校旷课都未必有人管,”晏航笑笑,“买个假条请一星期假就行。”
机场挺大的,看着很高级。
初一一直处于乡下土狗进城眼睛不够用脑子也转不及的状态,跟在晏航身后东张西望,他得赶紧把这个环境熟悉一下,回来的时候可都得自己弄了。
“好了,票上写着登机口,”晏航把登机卡给他,“你一会儿进去就顺着指示牌走就行。”
“嗯。”初一点头。
“过去排队吧,可以进了。”晏航说。
“哦,”初一赶紧往排到了安检队伍后头,然后转头看着晏航,“你呢?”
“我得走了啊,”晏航看了看时间,“我也不能进去。”
“啊。”初一突然有些慌。
“进去了给我打电话发消息都行,”晏航在他头上扒拉了两下,“到了也给我打电话。”
“嗯。”初一应着。
“等你回来了我们去赏月。”晏航说。
“嗯。”初一笑了起来。
晏航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初一一直拧着脖子盯着他的背影。
晏航很帅,背影看上去修长潇洒,特别抢眼,机场人来人往的,但他始终都能看到晏航。
走出去有二三十米距离了,晏航突然转过身,用手比了个枪,往他这边开了一枪,看口型还给“啪”地配了个音。
初一顿时乐得不行,捂住胸口“啊”地配合了一下。
旁边的一个大叔很紧张地看了他一眼:“哪儿不舒服?”
“没,”初一赶紧站好,“没有。”
一直到晏航走出了大厅,他才转回身,跟着队伍慢慢往前移动。
他只有一个小包,安检很快通过,往登机口走的时候他本来想先去个厕所,怕飞机上的厕所他不会用,但又担心会迷路找不着登机口,于是一路小跑着先到了地方确认之后,才又去了厕所。
坐在椅子上等着登机的时候他才缓过劲来,觉得自己洋气起来了。
-马上起飞了,要关机了
晏航还没回到酒店,初一的消息发了过来。
-起飞了睡一会儿,你昨天晚上一直烙饼呢
晏航给他回了消息,接着餐厅那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这几天的确是忙,他今天出来送初一,都没敢跟唐经理说,只能让张晨有什么事儿马上给他电话。
回到餐厅连水都没顾得上喝,就先开始了中午这一通忙。
等到午餐时间结束的时候,他才拿出手机,看到了初一的几条消息。
-晚点了!
-我到了,现在去坐机场大巴,不知道从哪个口出去
-跟着人走出来了
-上车了,顺利
晏航把电话打了过去。
“忙完了?”初一很快接了电话。
“嗯,”晏航笑笑,“到家了吗?”
“刚下公,交车,”初一估计是边走边说话,声音有点儿颤,“先回家,再去医,医院。”
“嗯,”晏航说,“你妈他们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你随便听一耳朵就行了,不用多想。”
“好。”初一应了一声。
其实也没离开家多久,四周的景物都没有任何变化,除了气温要低了不少,他有点儿冷之外,别的一切都还是他看了十多年的老样子。
“哟,初一回来了?”小卖部的老板看到他有些吃惊,“这多才多长时间没见啊又长个儿了?”
“叔。”初一笑了笑。
“你妈刚进去,”老板说,“你回来得还挺巧。”
“我姥……”初一犹豫了一下,进了店里,“买两包,烟吧。”
“你姥这阵儿不怎么好,”老板给他拿了烟,“都不跟人吵架了。”
初一没说话,自打老爸出事儿之后,一家人就都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精力,他再一走,姥姥连个出气的人都没了。
打开家门时,家里那种熟悉的带着些久不见阳光的霉味儿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些厨房里的陈年老油味儿。
老妈听到开门的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他时,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讶,接着就皱了皱眉:“回来奔丧呢?早了点儿。”
“哟,”姥爷坐在沙发上很吃惊地看着他,“这谁啊?”
初一没说话,换了鞋。
姥爷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盒月饼,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晏航帮他寄回来的那一盒。
月饼已经打开了,一个月饼被乱七八糟地切成了丁儿,姥爷正捏着往嘴里送。
“好吃吗?”初一问。
“皮儿太薄了,油还大,”姥爷一边不停嘴地吃着一边啧啧两声,“不如菜市场的呢。”
“那一会儿给,给你上菜,市场买去。”初一过去把剩下的几个月饼装了起来。
“你长行市了是吧!”姥爷一拍桌子吼了起来。
初一看着他没说话。
“放下!”姥爷又吼了一声。
初一把月饼又打开了。
“你就是贱的,”老妈在旁边说,“盒子上印着酒店的名字呢,你这辈子也没吃过大酒店的月饼,还菜市场呢,我妈要在家轮得着你吃?”
“我姥……”初一看着老妈,“在医院?”
“不然在哪儿,搁街上躺着吗。”老妈说。
“哪个医,院?”初一问。
“不知道。”老妈有些烦躁地转身进了屋,把门摔上了。
“你姥住精神病院最合适了。”姥爷在后头边吃边说。
初一在客厅里站了几秒钟,转身换了鞋又出了门。
这个家他之前是怎么生活了十几年的,他突然有些想不明白了。
也许是因为老爸的消失,本来就过得很压抑的一家人,现在变得更加古怪和让人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