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童柯
由于阿呜身材不高,扛着的时候云歌有一半的身体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阿呜见邵非还愣在原地没动,指了指天上。
邵非看向那两个刚才还是红色的圆月,现在被慢慢遮掉,看着就像是两轮下弦月。
这是地底世界的会发生的一种自然现象叫做月黑食,只要它出现,那么很快这里就会有黑色沙尘暴,就算是地底生物也会在这灾难中丧生。
邵非也不敢耽搁,紧紧跟上了阿呜。
阿呜又指着不远处,意思是那边有安全的地方。
从阿呜轻车熟路的样子来看,果然是生活在这里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吧,于是通过观察,邵非直接否定了对方是跟着他们一同掉入地底的可能性。
月亮被遮住的部分越来越多,现在只剩下一弯细细的月牙,空气中黑色的粒子越积越多,邵非抹了一把鼻子发现手上全是细小的颗粒,也使得他们加快了脚步,云歌几乎整个人是被拖着前进的。
邵非来到了一处断层,阿呜在前方非常平常的表情把云歌从上方一推,就见她咕噜噜地滚落到下面,眼看着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被推得灰头土脸,发髻也歪歪扭扭的,看上去乱糟糟完全没了魔宗美人的模样,邵非哑口无言。
邵非有心想说几句,但阿呜转头叫了他一声,就离开了原地,也随着云歌的身体一同滑了下去。
虽说修真者的身体强度非比寻常,但这么对待她邵非的头有点晕,现在再把人要回来也晚了,她的身体表面被阿呜摧残得差不多了。
他甚至心里会想阿呜会不会是在间接报复云歌,要知道云歌还挺在乎自己的容貌的,在乎什么摧毁什么,这有点狠。
因为她刚才的态度的确不是很好,一直把阿呜当做敌人,哪怕在路上邵非的解释和魔影们的解释,说阿呜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她也也丝毫不信,有时候女主还是挺固执的。
邵非想到阿呜那双清澈无垢的眼睛,他觉得自己这么去想歪有点对不起阿呜的善良。
地面下方是被黑土掩盖的破旧遗迹,从建筑上来看格外宏伟,但那也只是被遗弃的古建筑物了。邵非回头一看,发现那片像是荒土的黑色地面上,卷着一小串黑色漩涡,有点密集恐惧的他抖了一下。
两人就着滑坡边滑边跑,从一个不大的入口中进入。里面漆黑一片,还有一种荒废了许久才会产生的潮湿味道,两人探查了一番,这里并没有邵非想象中会出现的怪物和其他危险。
空气中的细小颗粒越发密集了,鼻间全是它们乱窜的飞舞,来时的路甚至快要看不清,这还是建筑物内部,可想而知他们刚才再晚一步恐怕就要被席卷进去,哪里还有逃命的机会。
邵非屏息与阿呜一同滚入一处干燥的石室,在狂风呼啸之时他们合力将石门推移。
风透过缝隙,疯狂卷入内部,在彻底关上的刹那间,无数细小颗粒敲打在巨大的石门之上,沙尘暴来了,那怕打声在耳膜上震荡着。
石门是相当坚固的,所以它产生这样的声音格外恐怖。
石门的关闭也让邵非的眼前陷入了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心中猛地窜上了一丝波动,其实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一直强迫自己不害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那只是表象,他骨子里对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排斥极了。
就像他根本不认识云敛,但对方只要看他不顺眼就可以任意将他一掌拍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些惧怕完全的黑暗,那一刻他本能地想要得到一些温暖,胡乱地抓着身边的人,他的手碰到了一个瘦小的身体,温热的,坚硬的骨头,那好像是阿呜。
他轻轻凑了上去,贴在那小小的身体上,微微颤抖。
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全是两人略带急促的呼吸声。
陆渊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还是压着对方瑟瑟发抖的肩,就好像身边待着的原本就是个弱小的、乖巧的人类,稍稍一用力就会消失似的。
过了一会,邵非平静下来后,他才“啊呜”了一声,是告诉邵非自己要离开一下。
邵非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捂着头觉得自己刚才好丢人,也不知道阿呜会怎么看待自己。
阿呜也有自己的储物袋,很小的一只,从里面掏着点火需要的东西。
储物袋也不知是捡的还是其他方式得到的,至少在邵非看到的时候觉得像是名门正派的东西。
他点燃了墙壁上的油灯,室内终于亮了起来。
这座石室很空旷,有一个断了的雕像,上方的人头消失不见,上面有个台阶,但被掉下来的石柱压坏了墙,已经看不出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周围杂草丛生,那些杂草的颜色与他们之前在水洼旁边看到的很像,这样鲜艳的色彩让邵非绝了靠近它们的想法,两人把云歌搬到一处空地上,他们自己也在附近坐了下来。
火烛的光线照着他们的脸,慢慢平静着他们逃脱危险的心情。
空气里有些潮湿,不过总比面对外面的沙尘暴要好。
邵非还因为刚才的事,有点尴尬,沉默不语着,过了一会他看了眼安静的阿呜,却发现对方早就靠着墙壁,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邵非看着这张灯光下透着些暖意的丑萌脸,在经历过这一天的劳累后也慢慢闭上了眼。
等邵非完全熟睡,陆渊才睁开了眼,沉静的目光深邃极了,一开始只是为了那奇异的体质,但后面保护此人,又以这种丑陋的状态接近,其实超出了他的预估,是出乎他的意料的。
陆渊又想到不久前在攀爬岩壁的时候,邵非完全可以丢下他不管,但还是坚持带着他这个累赘。
眼前闪过此人满脸汗水,咬着牙背自己上去的侧脸,从来没体会过被保护的感觉,还是在一张人人嫌弃的容貌下,陆渊心中微动。
除了体质同样是纯阴体的云歌外,邵非大约是陆渊第一个有兴趣的人,也是第一个让他愿意触碰与被触碰的人。在这个世界活了几百年,他乐意看着众生百态在不同状态下的样子,乐意让自己变成不同的样子体会不一样的生活,只是这样重复了几百年,让他感兴趣的人或事已经越来越少了。既然有兴趣那么就把人留在自己身边,直到失去了兴趣为止。
陆渊丝毫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问题,他从来都是如此。
至于旁边透着一股死气的云歌,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自从云歌出生后,他就为她算过命格,她命中会有一生死劫,命运未知,又隐隐透着生与死两种极端情形,非常古怪,但对于这个小姑娘,陆渊是以旁观者的姿态望着的,她有自己的命,他没想过插手。
望着身边睡着了的人,脑袋一点点的,东倒西歪,陆渊想将人的脑袋拨到自己肩上,免得他连睡觉都睡不好,却在即将要碰到邵非的时候,顿了一下,他现在的身高太矮,邵非根本靠不上。
陆渊的表情罕见地凝固了几秒,然后沉默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个软枕,用娇小的身体放倒邵非,又抬起他的脑袋放到小枕头上。
一抬手,将一盏烛光隔空弹灭,室内只有两盏灯亮着,昏暗了一些,更适合睡觉。
这才靠着墙缓缓闭上了眼,板着张冷淡的面孔小憩着,他现在变成这个身体,身体娇弱,也一样需要休息。
将那丝不该出现的恼怒彻底压了回去,恢复平时不动如山的心境。
邵非是被痛苦的喊声吵醒的,灵根上的七号也在嘤嘤哭着,邵非立即惊醒,让七号先安静一下,七号就是粘人了点,有时候有点娇气,但遇到事情就立刻乖了下来,马上瘪了瘪嘴不出声。
醒来的时候看了眼自己枕着的羽毛枕,不过很快他就被痛苦的声音吸引,不远处的云歌正捂着头,看上去痛苦异常地在地上打滚。
陆渊比邵非清醒地还早,他在云歌身边,控制她滚向那些毒草,她身上的经脉都浮了出来,看上去异常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