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碎清尘
默默地反省了下看到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第一反应就是拿工具准备解剖的破习惯,乐白往前走了两步蹲下了身子。他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具尸体,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这里绕了半天也绕不出去的原因,和这具尸体有什么关系,但这么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放在他的面前,实在是让他感到手痒……啊不,好奇。
忍了半天,乐白还是没忍住,伸手揭开了尸体上面的白布,露出了底下那张清俊的面孔。乐白认得这张脸,当初他在一个商队的货物上看到过这个人,还莫名其妙地梦到了他一次。
……妹的为什么这个据说是仙族的人会死在这里?!
敏锐地嗅到了麻烦的味道,乐白直觉他应该立马起身走人,可这人的样子,还是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很显然,这个仙族人士生有一副好皮囊,面容清秀俊朗,略微挑起的眉梢为他增添了几分潇洒和不羁,但这并不是让乐白关注的地方,他在意的是……这人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像一具尸体了!不管是那红润的脸色,还是周身那没有一点腐朽的气息……难道仙族的人死后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盯着面前的人微微起伏的胸膛,乐白回忆着郑明河曾经和他说过的仙族人的事情,琢磨着他们是不是和普通人有着这么大的差别……等等!起伏的胸膛?!
乐白的动作猛地一僵,扭头死死地盯着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胸口,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乐白: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很显然,回答是否定的。地面上的“尸体”睁开了双眼,对着乐白露出一笑:“哟,你终于来了啊!”
乐白:……草!
乐白抽着眼角看着那“尸体”一边抱怨着太阳太刺眼睡觉睡得不舒服,一边起身拍了拍衣服,只觉得心中有无数头草泥马撒着蹄子狂奔而过。他就是再蠢,这时候也知道,刚刚他在这地方绕了这么久,肯定是这家伙搞的鬼了,说不定从他发现自己找不着路的时候——或者更早,他就已经中招了。
再次感叹了下这个高危的世界对普通人的不友好,乐白小小地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站起身来直视着对面的人,语气有种看破了生死的平静:“你好。”
乐白这淡定的反应让对方有点惊讶,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的脸上就换上了灿烂的笑容:“哟,你好,初次见面——不对,应该说再次见面,我是仙界十二位长老之一,常子轩。”
乐白:……擦,这货的来头这么大?!
早就已经被郑明河给普及过仙界常识的乐白觉得,他的脸都要僵了,但偏偏他还摆不出那种震惊失态的表情来,只能带着点被shock到麻木的表情回道:“哦,你好,我是乐白。”
“好了,既然自我介绍也介绍过了,”常子轩看了乐白一眼,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草茎叼在嘴里,在路边的地上直接坐了下来,“那我们就来谈一谈正事吧。”
乐白:你这是要谈正事的架势吗?!
总觉得面前的人身上到处充满了槽点,乐白觉得,他的吐槽之魂在熊熊地燃烧着。不过他对常子轩接下来的话倒是有几分好奇,因为那个预言的缘故,乐白对仙族一直抱有一种忌惮与好奇的感觉,他总觉得仙族对他有什么企图,但对方一直都没有什么行动,他都要把这当做自己的错觉了,这回有机会能够稍微了解一点,乐白还真做不到捂着耳朵转身走人——就算他真这么做了,成功与否还是两说。而且,对方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想必应该不会有想要他的命的想法吧?戴着玉镯的手动了动,乐白低下头看了看,也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这才抬头看向常子轩:“你说。”
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乐白手上的碧色玉镯,常子轩唇角一扬,一口大白牙差点闪瞎乐白的眼:“别担心,我是个好人。”
乐白:……
“你难道不想知道一些事情吗?”没有理会乐白不停抽动的眼角,常子轩挑眉问道,“比如……你身上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常子轩的话仿佛一个闷雷般在乐白的耳边炸响,他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心中也在一瞬间闪过许多猜测,但却又被他一一否决,他看向常子轩的目光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猜疑与戒备,那份尖锐与冷厉,却是他从未在他人面前展露过的,他甚至在琢磨着,自己能不能干脆杀人灭口……好吧,这貌似有点不现实,先不提两人的实力差距,也不提乐白究竟能不能克服心理障碍做出这种事,就是他不能确定知道这件事的人究竟有多少,就已经能够直接pass掉这个做法了。
乐白自身的这个能力,虽然很多时候让乐白呕得想自杀,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最大的倚仗,要是这一点被别人知道了,他以后就真的只有靠君无颜或者自己去修炼这两条路了。就算那些人没有办法让他真的死掉,但乐白相信,那些人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肯定不会少——根据多年阅览武侠小说得出的结论。
盯着面前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乐白的变化的常子轩看了一会儿,乐白终于开口:“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常子轩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有些漫不经心,“只是,你真的不好奇,为什么你能在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之前,挡在君无颜面前吗?”
乐白:……诶?
看着对面的常子轩一脸“快来问我啊”的表情,乐白觉得,他刚才的担心全都喂了君无颜。
第77章 存活第七十七天。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乌云如帷幕般将透蓝的天空遮蔽,金色的日光一点点被吞没,最后只余一片阴沉。一滴水滴落在地面,留下浅淡的印子,不一会儿,成片的雨幕落了下来,不过瞬间,就将来不及躲避的人们浇了个彻底。雨水打在身上,秋日的凉意贴着皮肤钻入骨髓,一点点倾袭全身。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对那个预言那么坚信不疑吗?”叼着草茎的男子扬着嘴角,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表情,仿佛他正在谈论的,只是一件如同今天的早餐一样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因为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君无颜的身边,他就会死。”
“那家伙的死活我倒是不关心,但要是你一直待在他的身边,我可是会感到困扰的。”
“所以,有兴趣和我一起逃离魔窟吗?”
雨水顺着发梢滴落下来,在布满了沙尘的地面溅不起任何水花,就那么沉寂着消失了。
乐白觉得,他大概真的就是没有谈恋爱的命吧。第一个喜欢上的人,被自己给害死了,而这第二个,也距离这个结局不远了。说不定他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天煞孤星?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可笑,乐白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然而,嘴角却僵硬着扯不开一点弧度。即使乐白的面前没有镜子,他也能够想象得出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
从小到大,乐白都是个心宽的人,不管遇上什么事情,总是会想教科书上的模板一样,永远都朝着光明的方向去想去看,哪怕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世界,又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而死了这么多次,他也从未生出过怨怼的情绪,更不曾怨天尤人,觉得自己的生命悲惨艰辛,可现在,他真的很想揪住那个名叫命运的人的领子,好好地问他一句: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当初他想尽了办法,想要从君无颜的身边逃开,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最后却依旧绕了回来,就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阻断了他除此之外的所有道路一样。可现在,当他已经死了这条心,做好了安安分分地缩在君无颜的身下躲避麻烦的准备,甚至已经看清了自己心意的时候,却突然有人给了他一巴掌,把他从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拖了出来。
他说:如果你待在君无颜的身边,他就会死。
他说:你会害死你喜欢的人。
他说:你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起,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有血丝混杂在雨水中流淌下来,很快就被冲散了。
乐白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睁眼时,眼中已经恢复了平静。
常子轩早就已经离去,地面上的痕迹也已经被雨水冲刷,看不出有人坐过的样子。乐白朝那儿深深地看了一眼,转头离开了这里。没有了额外的干扰,乐白没多久就走出了这个七拐八弯的巷子。看着面前那简朴却不失大气的建筑,乐白停下了脚步。正如常子轩所说的,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距离城主府,还真是意外的近呢。
扯了扯嘴角,乐白往前迈开了步伐。可还没等他多走几步,就撞入了一个满是湿气的怀抱。对方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垂下来的发丝湿漉漉地纠结在一起,有雨水不断地从上面滑落。腰被紧紧地捁着,那让乐白感到发疼的力道,仿佛要将他揉入血肉当中一样。灼热的体温从相触的部位传递过来,又迅速被冰凉的雨水冲刷,乐白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细微而不可抑制的颤抖。被撞到的鼻子蓦地有些发酸,乐白缓缓地抬起了手,环住了君无颜的脊背。
感受到乐白的动作,君无颜的身子微微一震,抱着乐白的收手不由自主地又用力了几分,乐白甚至觉得,他能够听到全身的骨骼传来即将散架的咯吱咯吱的响声。非常不适时的,乐白想起了他跑路失败的那一次,君无颜就是用这个姿势,直接折断了他的脊柱。明明应该是一件可怕到能够留下心理阴影的事情,乐白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回想了一下自己和君无颜之间的相处,乐白发现,哪怕君无颜平日里对他真的非常好,但在他的记忆里,留下的更多的,却是自己死在他手上的印象。理由千奇百怪,死法也各式各样,这要是换了个人,早就把君无颜给当成生死仇敌了吧,也就只有他这种缺心眼的人,才会完全不把这些给放在心上。但即便如此,他会喜欢上君无颜这种事,果然还是很不可思议呢……感情,大概就是这么一种不可捉摸的东西吧。
乐白的双手微微用力,揪住了君无颜的衣服。他真的很想问一问君无颜,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可等他开口,说出的却是完全无关的语句:“很疼。”他说,“腰都快断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胆小鬼,当初面对梁木的时候,只敢将自己的心意深埋心底,而现在,连开口询问君无颜的心思也做不到。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能够自欺欺人地假装君无颜是喜欢他的。
雨还在下着,毫不停歇的样子,仿佛要将这个世界都尽数淹没。
扯了扯嘴角,乐白的声音带上了些许轻快:“我可不想在这里陪你一起淋雨,”顿了顿,他又加上了一句,“我可是大病初愈的病人!”虽然这“大病初愈”,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
但很显然,这话对君无颜来说很有效。他松开了抱着乐白的双手,动作轻柔地理了理乐白湿漉漉的头发,一双黝黑的眼睛深不见底,让乐白没来由地感到有些心慌,略微低头错开了君无颜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