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 第70章

作者:蒙莎 标签: 豪门世家 年下 近代现代

  他的轮椅也没带回来,自己走路的时候只能柱着拐杖一步步艰难地往前挪。

  荣景笙正高兴得忘形,索性转过身去正对着他,屈起两条胳膊做了个展示肌肉的姿势:“怎么样?帅不帅?”

  “帅到想吃你的肉。”彼艾尔似乎有些生气,又意味深长地盯着他腰下三寸的地方看。

  荣景笙这才意识到,在一个枯瘦如柴的病人面前炫耀身材实在缺德。

  他匆忙转过身去。身后彼艾尔冲那两个埃罗兵说:“你们出去。我有话要和他说。”

  

  第91章 逃出虎穴

  

  荣景笙即使背过身去,也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背后不住地打量。他拎起水桶从头淋到脚,然后又像鸭子那样把头发上的水珠甩掉。

  “喂,你一夜没睡,不困吗?”

  坐了四天火车,爬了一夜的山路,他觉得浑身的骨架子都要散了。现在只想赶紧把自己洗个干净,扑到床上大睡个三天三夜。

  “我很快就能睡到永远了,急什么。”

  荣景笙打个寒颤。确实……对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来说,恐怕多睡一会儿都是浪费时间。

  看看堆在一旁穿了好几天的脏衣服,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再穿上它们了。但是这样光溜溜地一直站着又不太好。他扭头问彼艾尔:“这里有没有能换的衣服?”

  彼艾尔冷笑:“有。不过没有给你准备的。”

  荣景笙垂头往房间里面走去。他记得那里面的床上有张床单,可以先用来胡乱裹一裹。彼艾尔扶着墙慢慢挪过来,赶在他把床单裹在身上之前说:“不过,我可以借给你。”

  荣景笙有种被耍了的愤怒,报复似的上下打量他:“你确定你的衣服我能穿?”

  彼艾尔靠过来,替他把胸口那里遮掩好。

  “我没说要借我的给你啊。”

  荣景笙:“……”

  “不过我不能白借给你。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彼艾尔依然在不住地打量他,两只有神的眼珠在深陷进去的眼窝里不住滴溜溜地转动。“先告诉你一件事吧。拜你的好爸爸所赐,我爸爸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他今天夜里就要出远门,而且要有好几天不能回来。”

  荣景笙被他看得脊梁发寒。

  “然后呢?”

  “然后我们可以偷偷摸摸地做点不能让他知道的事啊。”

  “……滚!”荣景笙裹着床单连连往后跳了几步。对方明明是个连张纸都提不动的家伙,他却被那阴森诡异的语气吓得浑身发毛。

  “离我远点!人质和俘虏也有人权!你你你当心我去联联合国告你!”

  彼艾尔阴笑着,逼近过来:“别那么快拒绝嘛。你肯定会很喜欢的。”

  月亮宫。

  翼楼二层最大的会议室内,荣启元、副总统辛纳和邵云隔着会议桌远远坐着,中间的桌上满满地堆了一叠文件袋——每只袋子上都盖着“绝密”红印章。荣启元的胳膊还是不能动,邵云便一只一只地打开来给他看。

  “这个是在拉斯达尔少将的住处找到的。是他父亲写给他的信,说新政策就要让他们全家破产了,要他早做应对的准备,还要他想办法给家里的护卫队买一批新的武器。”

  荣启元有些失望地点点头。

  “拉斯达尔家族的私人武装是整个埃罗规模最大的……但是只凭这封信,也不足以证明他们有明确的叛国意图啊。”

  邵云无奈地翻开下一个文件袋。

  “这个是一段电话录音。我们没有切断他们和家里的联系……”

  荣启元听了一遍。录音里的对话听上去不过是聊家常的闲话。就是内容有点不对头——说话的人说“最近花都天气很不好,千万不要把家里的东西拿出来晒”。按照邵云的说法,花都最近一周都是大晴天;而且那位少将家远在埃罗,花都的天气不好和他们家晒不晒东西有什么关系?

  所以邵云猜测,这是提醒他的家人不要轻举妄动的暗语。

  荣启元苦笑:“就算他真的是那个意思,但是作为证据,这段对话还是太牵强了。”

  “最近的情报显示,普图他们已经转移到萨门郡他老家了。五大家族也活动频频,之前一直在埃罗的军营里散布总统要发动内战之类的消息。这次如果不是我们紧急换防,恐怕……”

  荣启元敲敲自己的额头。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做错了。照这个局势他们非要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不可了。本来他们最大的机会就是策反埃罗籍的军官和军人,那样他们也许能在一夜之间凑够几万的军队……现在这个计划化为泡影,他们说不准会采取什么极端的手段……”

  “先生,我个人以为,我们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萨维尔特。‘埃解’进口武器的渠道一直都是哲尔曼。如果没有萨维尔特的默许,哲尔曼是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给一个分裂组织卖武器的。想想也是,萨维尔特一直都想在南洋占一块地盘。”

  荣启元眉头皱得越发深了。

  “我昨晚和威廉姆斯总统通过电话,我说我们这里有爆发内战的可能。他口头许诺阿美利加会保持中立。但是如果萨维尔特插手进来,阿美利加肯定不会罢休。我们的内战,也许会演变成一场国际战争,甚至是世界大战。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一旦打起来,就没那么容易停下来了。这个代价,我们究竟能不能付得起?”

  三个人同时沉默下去。许久之后,辛纳说:“我只知道,我们现在付不起国家分裂的代价。”

  这时内线响了起来,接线生说:“请总统接电话。”

  荣启元说:“我是。”

  “先生,有个从埃罗打过来的电话指名要找您。”

  “埃罗?”仿佛有一道电流从大脑里面刺激过去。握着电话的手居然抖了一下。

  “是,他说——他有景笙的消息,但是一定要您亲自接电话——而且,身边不能有人。”

  一秒之内,全身都出了一层汗。说不出是激动还是紧张,心脏却几乎从胸腔里蹦了出来。

  “我知道了。你叫他等等,我回办公室去接。”

  荣启元转头抱歉地向邵云笑笑,还没开口,邵云就先点点头,起身开门替他叫人进来:“先生要去办公室。”

  轮椅走不了楼梯。他被人推到主楼里去搭电梯下到一楼,然后又从长长的走廊回到办公室。中间的路仿佛跋涉了千万里。他强迫自己看向周围的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免得自己因为就要知道孩子们的消息而发疯发狂。

  算了。

  他想,什么都答应吧,如果对方用孩子们的性命来威胁他的话。就是要他的脑袋也无所谓了。只要孩子们能回来。

  他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拿起电话的时候,声音在发抖。

  “我是荣启元。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是彼艾尔。”

  荣启元用了一秒钟在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

  “彼艾尔,你身体好点了吗?听说你们刚刚走了趟远路,一定很累吧?”他尽可能和蔼地嘘寒问暖。

  “我有爸爸照顾,没你儿子累。”

  他们还活着。荣启元的脑子里瞬间只剩下了这个念头。巨大的喜悦几乎把他击得晕过去。握着听筒的手全湿了。嘴唇微微颤抖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喂,你在听吗?”彼艾尔不满地问。

  “在,在!”他有些语无伦次,“无论如何,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谢谢。太谢谢你了。”

  “谢谢?这可不是说说就算了。你打算怎么谢谢我啊?”

  荣启元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我认识斯威士兰皇家医学院几位最顶尖的医生。你的身体——”

  “那就算了。全身插满管子,多活几年也没意思。”彼艾尔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死去只是到街对面的花园里散散步。

  荣启元再次说不出话来。对着一个坦然迎接死亡的人,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有诱惑力的条件。

  “喂,我说,”彼艾尔主动开口,“我们来谈笔交易吧。我会想办法让你的孩子们回去,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等我死了就没人会知道了。”

  “好。”荣启元不暇思索地说。

  彼艾尔轻笑:“你不问问我的条件是什么吗?”

  荣启元闭上眼睛,鼓起勇气:“不用问了。但是你要保证,我的孩子们,还有前妻,都要毫发无损地回来。”

  长途跋涉几乎把荣景笙的体力都消耗掉了。彼艾尔扶着墙又从他房间里挪出去之后,他立刻扑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一口气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总之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半夜了。

  有个黑乎乎的人影坐在他床头。

  

  第92章 逃出虎穴续

  

  荣景笙啪地拉开了灯。眼睛适应了强光之后,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影。

  “大哥,大半夜的别跑出来吓人啊——”

  彼艾尔侧身坐在那里看这他,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才一点多,不算大半夜。”

  荣景笙意识到自己身上还什么都没穿,卷起床单坐到床角:“好,大哥,是不是半夜都别这么吓人啊——”

  彼艾尔撇撇嘴,转身从身后托出来一叠衣服,劈头朝他扔过去。荣景笙匆匆忙忙地抖开穿上。

  “喂,话说你要我爸爸的电话干什么?你和他聊什么了?”

  “据说他曾经是个不错的医生,我向他请教怎样调养身体。”

  “切,少骗我了。你爸爸什么医生找不来?我爸爸当年就是个赤脚医生。”顿了顿之后,他鼓起勇气问:“我爸爸……有没有说什么?”

  那个电话,他曾经在深夜里拨了无数次,结果等来的都是一句“先生很忙,不方便接”。那个很忙很忙的家伙居然肯接彼艾尔的电话?

  “没什么,闲聊了一会儿。他说要给我介绍斯威士兰皇家医学会的医生,我说不用了。就这样。”

  荣景笙不由得一阵失望。连问……都没有问一声么。

  这时彼艾尔转移了话题:“半夜看到人就会害怕?”

  他手忙脚乱地扣上衬衫的衣扣,“怎么不害怕啊?你试试啊?”

  彼艾尔叹气:“那以后我要是回来找你,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害怕?”

  荣景笙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彼艾尔说的是死后回来找他。

  一阵毛骨悚然之后,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了上来。彼艾尔说起自己的事,从来都是镇定从容,仿佛古时候视死如归的勇士。

  原来,他也会想着死后回来看看认识的人。那声幽幽的叹息,听起来分外寂寥。

  那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有只脚踩在了地狱的门口。门后有无数个声音在呼唤着他。他在那里徘徊不前,想要跨过去,然而心里还恋恋不舍地想着什么,总是舍不得离开。

  也许这就是彼艾尔现在的感觉。

  他笑笑:“我刚才吓了一跳,是因为看不清你的样子。如果知道是你就不会害怕了。”

  彼艾尔皱起的眉头立刻又舒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