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景焕
然后……什么情况?他就这么被丢了??
许枫呆的这颗树十分高大,他身体轻灵,嗖嗖嗖爬到树冠,在夜空中俯视整座成缘殿。
不远处,一座座阁楼雕梁画栋,灯火通明。仆人们进进出出,井然有序,那般繁华气派,仿佛俗世人家。
许枫心知,皇太后定是派了许多嬷嬷下人来此伺候慕临。如此做派,不仅与寂静幽冷的麒麟峰格格不入,亦扰了其他修行者的清静。
显然,慕无情心有有愧,拗不过太后娘娘派遣下人来麒麟峰。慕临这样被捧着长大,三观越来越歪,颇有点唯我独尊、不辨黑白的意思。
太后的做法虽是心疼外孙,在无极剑宗这样世外修行之地却极为不妥,无形中为慕临与同龄师兄弟交流制造了障碍。这,被慕临看作对他好。
慕无情冷酷而不近人情,教育方法有误,心里却实实在在挂念慕临。慕临却以为慕无情害他。
今日慕一行一直等候在竹林,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定然是早早察觉到慕无情候在成缘殿,就等慕临回去发难。慕一行本是好意,慕临却毫不领情,日子久了,谁又愿意和他做朋友呢。
许枫眯起眼睛,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拉来扯去,纠结不已。
趁慕临昏倒养伤,逃走不好么?
可他并没有多少做狐狸的经验,且不说慕临痊愈后会不会拼命找他,抓他回来拴上狗链子,就算他成功逃出无极剑宗,也无任何野外生存能力,时刻都有性命之忧。
天大地大,他又能去哪里?
夜风凉凉,露水的气息钻进鼻子里,化成一片冷涩。许枫从树冠几步跃下,四足在树枝上一点,轻轻落在一处屋檐上。他回头眺望那处华美的宫殿,心头忽然涌上一副画面——
一滴眼泪落在他身上,少年身体微微颤抖,极力克制自己,道:“……不要看我。”
他的背上似乎还留着湿润的泪渍,泪水明明没有重量,许枫却觉得沉重、刺痛又滚烫。
“哎……”许枫默默道,“我真是一个好老师。”
他纵身一跃,从房檐跳入草丛,惊起一窝睡熟的地鸫。很快,被月光染成暗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7章 红叶
慕临足足昏睡了三个时辰,于寅时转醒。
一睁眼,自己躺在寝殿大床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丝绒被。掀开薄被,外衣已被人卸去,雪白的中衣撩至大腿,膝盖上缠着一层棕色纱布,散发出淡淡药香。
他尝试活动了一下双膝,只觉得疼痛大减,基本可以正常动作,运转灵力一周,经脉也算畅通。想来,定是他昏倒后,嬷嬷等人给他喂了灵药,又在膝盖上敷上治疗外伤的特效药,才好的如此之快。
膝盖没问题,慕临似是想起什么,目光一暗,抬手去摸自己脸颊。
“……”他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并不肿痛。但想到自己这番狼狈模样都被下人看了去,心里不免烦闷。
慕临左手往床内侧一抄,抄出一把亮闪闪的剑。熟悉的长剑在手,慕临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对了,狐狸呢?!
慕临皱眉,对门外喊道:“李嬷嬷。”
“诶诶,奴婢来了。”那嬷嬷整夜守在门外,就等慕临醒了方便照顾他。
她轻手轻脚推开门,弓腰垂首:“小殿下好点了么?可有什么吩咐?”
慕临道:“之前,咳,就是我昏倒之后,你们可有见到一只红狐?”
嬷嬷眼珠一转,心道不好——小殿下问的该不会是那只橘红色的野猫?她忆起自己丢了那“猫”,心里直打鼓,转念又想,既然是小殿下养的狐狸,必然认主认家,那狐狸恐怕是夜晚出去了,过不了多久自己会找回来的。
她年岁已高,心思转的比较慢,正要开口作答,慕临已然不耐道:“算了算了!”
“诶诶,”嬷嬷忙道,“小殿下莫急。方才老奴回忆,今晚在前厅,的确没见到什么狐狸。想来是那狐狸怕生,见人多便躲了起来。小殿下不妨先休养身体,明早它会自个儿回来的。”
慕临昨天把狐狸救回来,几乎在怀里抱了一天。此刻见狐狸没了,心下焦躁,但嬷嬷说没见到,慕临也觉得可能是生人太多,把它吓得躲到了别处。
他抱着剑,盘腿坐在床沿,道:“李嬷嬷,你去找人搬些东西来。”
“是。”
一刻钟后,两名小厮敲响寝殿外门,慕临的声音从房内传来:“进来”。
其中一人开门,另一人两臂抱着一堆金灿灿的重物进门,一层叠一层,垒起来比他脑袋顶儿还高。
两人悄无声息地把东西放下,一样样摆好,道:“这样可以么,小殿下?”
慕临一手抱剑,一手托腮,歪着脑袋道:“行了,出去吧。”
待小厮关门走远,慕临一下子从床上跳下,两脚一伸套进筒靴,哒哒跑到桌边。
“这个给它作饭盆,”慕临拿起一只脸大的金盆,搁下,又拿起一只纯金小碗,“这个用来喝水。”
他又捏起一只银制小蝶,自言自语:“这个是吃点心用的。”
“这个可以挂在脖子上。”桌上还有一只玲珑小巧的金铃铛,慕临拿起来晃晃,叮铃铃一阵脆响。
声音是好听,不过,灵兽不是普通宠物,小狐狸未必喜欢。
想了想,慕临还是把铃铛放在一边,继续这里摸摸那里敲敲,想到待会儿小狐狸回来见到这些“惊喜”,颇有些得意地翘起唇角。
可他自己玩了好一会儿,狐狸还是没回来。
慕临左等右等,越来越暴躁,把金碗重重掷在桌面,发出噔一声响。他提着剑,走到门边,刷一下拉开门:“你们都回去睡觉!”
嬷嬷等人伺候他整晚,困的直打瞌睡。慕临一声喊,立即把他们惊醒:“是是,小殿下,夜里风大,您快回去歇着。”
慕临见果然这么多人守在门口,心里一阵别扭。他已经十五岁了,又不是个需要时刻看护的婴孩,皇祖母其实没必要派这么多人围着他转儿。
何况,其他师兄弟并无这种特殊待遇,说出去,该被笑话的还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