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凛/白墨楼
往常这样一说,陆之南便会沉默的接受了,跟个哑巴一样,缩在屋子的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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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垂下了头去,他等着陆之南先回家。
先前的想法估计是不能实现,悄无声息的没了也就算了,眼下被陆之南撞见了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说什么也得先把这孩子也安定了,别给他吓出心理阴影。
或许只是一会儿,又或许过了很久,巷子口响起了脚步声。
那就应当是先回去了。
楚歌松缓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自己一会儿该怎么回去,陆家离这里并不远,走回去也用不上几分钟的,或许他应该等陆之南睡了再回去,又意识到不对。
那脚步声并不曾远离,却是越来越近的。
路灯照亮了这狭长的夜晚。
一团浓重的阴影投射在他的脚下。
陆之南瘦瘦小小的一团儿,像一只犹犹豫豫的小动物,蹲在他的身前。
楚歌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那一根鲜血淋漓、已然有些变形的钢管,心里“咯噔”一下。
想要藏又藏不起来,他打破了骷髅头刺青脑袋后,头脑发疼,无意识的就把这钢管给拎出来了。
小孩子两片嘴唇抖动着,哆哆嗦嗦的,忽然又侧过脸来看他。
楚歌下意识要把右手给藏到身后,道:“别看。”
却听到小孩子细弱的声音,猫儿一样,几乎要被吹散在风里。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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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心里犹如被冲了热水,撒拉一下子就给化开了。
陆之南还蹲在他身前,小脸紧绷着,就像是遇到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哎,弟弟!”
楚歌看着他,牵了牵唇角,有些吃力的笑。
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陆之南毛茸茸的发顶。
小孩子抿着唇,下意识的想要躲开,最后却又不知道怎么了,没有动。
贴在脑门上的头发细细软软的,因为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料,头发丝儿尾尾有一些发黄。
小半张脸软软的,却着实有一些苍白,更因为主人的心情绷的紧紧。
楚歌并没有怎么多碰,便将手收回来,他看着这个把自己喊“哥哥”的小孩子,心里软乎乎的。
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跟太阳下的冰块一样化得影子都见不着,只剩下这个努力绷着脸、偷偷跑回来在巷子口等他的小不点儿。
“你哥为了你命都快没了,你怎么不对你哥笑一笑啊?”
陆之南大概是极少见到自己兄长这么亲昵的样子,一时间眼睛瞪得极大,写满了不知所措。
小孩子嘴唇嚅动着,不知道是要说什么,想了老半天,最后努力的牵了牵唇角。
结果眉毛皱的死紧,笑的跟在哭一样。
楚歌一下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之南被他一笑,登时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没了,又绷成了先前那个样子,只是一双眼睛泄露些许情绪。
楚歌瞧着他有些气的小样子,忽然间心里就有些心疼。在他接受到的记忆碎片中,陆之南就跟一片无声的影子一样,沉默着,从来不知笑容为何物。
他朝着陆之南伸出那只完好的手,说:“来,拉哥哥起来。”
陆之南有些迟疑的望着他,嗫嚅道:“你……起得来?”
楚歌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道:“这些血都是别人被打的,不是你哥我的。”
陆之南纠结了小半会儿,伸出小手,搭在楚歌掌心里。
本来楚歌也只是逗逗他而已,歇息了片刻,已经回复了些许力气。握住掌心中小小的手,一用力就站了起来。
头脑有一些晕眩,他闭了闭眼,睁开的时候,就看到陆之南仰着头,眼里有些许担忧。
陆之南小声说:“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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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家”,是陆之北母亲留下的房子。
每逢夜晚降临,颜小菱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去鬼混,她的职业传统又悠久,两腿一张来钱比什么都快,何况她还生了一张比鲜花还美丽的脸蛋,一副比黄莺还婉转的嗓子。
但是现在,她已经没了,死的不能再透了,留下两个孩子,大概是她曾存活于这个世界的证据。
乱七八糟的记忆在脑海中盘旋,带着楚歌七弯八拐走过昏暗狭长的小巷。
初秋的晚上,已然降温,寒风萧瑟。
掌中握着的手有一些发抖,楚歌说:“哥在呢,别怕。”
他心里其实也有一点害怕,但手中还牵着一个孩子,总不能表现出来。
城市棚户区一向都混乱又嘈杂,筒子楼下面是一个乱糟糟的垃圾场,筒子楼上人家住户挤得满满当当。
楼道里的声控灯跟大减价的水果一样,指不定哪个好,也指不定哪个坏。来回的过道尽头散落着几家门户,扎得松松垮垮的垃圾袋就扔在门边,要是有人不注意踩中,保管就是满脚中奖。
楚歌精神绷的跟弦一样,牵着陆之南,小心翼翼的绕过了各种障碍,上到三楼的家门口。
他伸手一摸荷包。
得。
钥匙又不知道落哪儿去了。
先前他在小巷子里被人给堵了,拎了钢管砸破了人家脑袋,估摸着钥匙就是那时候,丢在了那里。
回不了家,只能去路上把钥匙找回来,想到这一路长长的漆黑的巷子,楚歌一阵头皮发麻。
可总不能不找。
他跟陆之南商量说:“弟,你在这儿等等,哥出去一趟。”
陆之南掌心汗涔涔的,紧紧地攥着他,听到了愣了一下,说:“你要走?”
楚歌说:“钥匙落那儿了,哥得去把它捡回来,不然咱们今天就进不了门了。”
小孩子还攥着他,一点儿也不愿意放开手。楚歌扯开嗓子喊了两声,结果半点儿动静都没有,这层楼的声控灯是坏的。
这黑灯瞎火的把一孩子扔在门口也难怪他害怕,但楚歌总要出去把钥匙找回来。他又不知道钥匙到底是落在了哪儿,鬼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总不能再把陆之南带出去找吧。
楚歌一阵阵的头疼,他跟系统打个商量:“统子,你给我看看,钥匙落哪儿了?”
系统哧溜一声应了,开始吭哧吭哧的给他找。
一片漆黑里,只有楼道尽头的窗口投入的光,隐隐约约的,却越发照的铁栏阴森。
陆之南依偎在他旁边,手心凉沁沁的,楚歌以为是他害怕,便把小孩子揽到了自己身前。
“弟,哥一会儿出去找钥匙,你就待在这儿,哥哥一会儿就回来啊。”
小孩子脸紧紧贴着他,整个人拼命地往他身上靠,仿佛都快要缩进他怀里,依旧不停地发着抖。
他小小的身躯似乎承受了莫大的重担,太过于害怕,细瘦的手臂紧紧抱住楚歌的腰。
楚歌想要松手去拍拍他的脊背顺气,陆之南却像是被惊吓了一般,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
“怎么了?”
楚歌问,他伸出那只受伤的手,屈起,用尚还算的上干净的手背拍着陆之南。
“乖啊,不怕啊,哥哥在呢……”
他轻言细语的安慰着,以为是陆之南今天被吓坏了。怀里的身躯颤抖终于平缓下来,仿佛在犹疑。
楚歌轻轻地拍着他,耐心地等他开口。
陆之南并没有说话,小小的身躯扭了扭,抬起了手臂。
“哥。”
“我在。”
小孩子依旧在犹豫,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
楚歌感觉到自己的裤子口袋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轻巧的玩意儿落入了里面,坠得口袋一沉。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响起来沙沙沙的电流音,系统极其惊喜:“钥匙找到了!”
楚歌:“………………”
第4章 Act1·畸骨
黑暗中愁爆了脑袋的楚歌拎着乖弟弟献上的钥匙插入了锁孔。
在“咔哒”一声,成功打开了老旧门锁后,他感觉自己已然身如幽魂。
楚歌木然道:“统子,这钥匙哪儿来的?”
系统说:“你弟塞你口袋的。”
楚歌追问:“那他手里钥匙又是怎么得到的?”
系统幽幽的说:“你傻了吗楚三岁,你让你弟先跑的时候,他顺手从你身上摸走的啊!”
楚歌:“………………”
他弟究竟是多好的身手啊神不知鬼不觉摸了钥匙他居然还没发现!
楚歌简直是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夸陆之南这孩子是机智还是不机智,敢情他当时让这孩子先跑路,他都还惦记着把钥匙摸了,顺便把陆之北给锁在外面呐?
这要真的是陆之北发现他摸了钥匙,不把他给折腾的个半死就奇怪了。
系统说:“这如果是陆之北,这孩子也不一定把钥匙拿出来啊!”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趋利避害,却又会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冲动,推翻先前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