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嫌猜 第54章

作者:北南 标签: 青梅竹马 欢喜冤家 近代现代

  尹千结极少失态过,开了大门便赶紧进去了。聂颖宇攥着包纸巾立在原地,最后给自己擦了擦眼泪,他重新往外走,边走边打电话。

  刚一接通便兴师问罪:“你那晚的理论到底他妈的对不对啊?”

  秦展正在宿舍煮方便面,蹲在锅前满头雾水:“什么理论啊,我不记得了。”

  “操,非法传教就是你这样的。”聂颖宇鼻音浓重,“我看见千结还是心跳加速,她不开心我就难受,她掉眼泪我也想哭。”

  秦展把调理包掉进了锅里:“千结姐哭了?谁欺负她了,是不是那回溜冰场那个男的劈腿了?靠!要不我带兄弟揍他丫的!”

  聂颖宇大骂:“还他妈用你揍啊!我就想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她!”

  “这……”秦展也不好再瞎忽悠了,毕竟关系到人家的终身幸福,“我现在不研究情事情感了,对饮食比较感兴趣,我要做个关于鲜虾鱼板面的测评,先不聊了啊。”

  电话里已经成了忙音,聂颖宇擦干眼泪回了家,发现那帮人已经研究完了。

  尹千阳尽最大的努力的把事情清楚地叙述了一遍,商量后决定尽快去找白爷一趟,不过大家都认为白爷说的还债只是玩笑话而已。但甭管其他的,观音像还在对方那儿,聂维山要拿回来给尹千阳。

  睡前帮聂老和聂烽铺好了床,一切整理妥当后聂维山才回房休息,他走到门口停下,想起吃火锅的时候尹千结训尹千阳,于是调头去了聂颖宇的房间。敲门进去,看聂颖宇坐在书桌前发呆,问:“寻思什么呢,刚才出去干吗了?”

  聂颖宇老实回答:“追千结去了,她心情不好。”

  聂维山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心情不好,你没问问?”

  “问了,她没说。”聂颖宇十分挫败,“她还哭了,我第一次见她哭。”

  聂维山安慰了对方一会儿才走,回到卧室立刻给尹千阳发信息:“信收好了吗?”尹千阳还没睡,回道:“睡醒就锁抽屉里了,不然还在床头柜上搁着呢。”

  “嗯,晚安。”聂维山回完吸了口气,下午睡前他分明记得床头柜上没有东西。

  寻了个暖和日子,聂维山用轮椅推着聂老,尹千阳扶着聂烽,四个人要去古玩城找丁汉白。尹千阳跟着三个姓聂的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我不是凑热闹,主要因为我是重要人证,所以我必须得去。”

  聂老说:“知道啦,中午我们聂家三代人请你吃饭。”

  古玩城离市委不远,周围环境不错,尤其绿化很到位。到了大门口,尹千阳一拍脑门儿:“我忘记问他店名是什么了,里面那么大可怎么找啊。”

  聂烽说:“问保安就行,这古玩城是丁汉白开的。”

  保安见他们有好几个人,还有坐轮椅的老头,于是叫了经理来。经理了解情况后联系了丁汉白,然后告诉他们:“丁老板在对面的茶楼,直接过去找他就行。”

  街对面有一家“珍珠茶楼”,他们一行人过去发现还没营业。聂维山敲门,随后有服务生带他们进了一楼偏厅。

  “真磨叽,等的我都要反悔了。”丁汉白端着茶壶走进来,先看见了聂老,“今年高寿啊?腿脚不好了?”

  聂老说:“前一阵肺上切了个瘤子,还没好利索。”

  “噢,那少抽烟。”丁汉白丢下这么一句,然后招呼伙计添茶,扭头看了眼聂维山和尹千阳,“小孩儿们不爱喝茶有咖啡果汁。”

  两方在宽大的中式沙发上坐定,丁汉白乐了:“你们四个人对我一个,显得我没气势。”乐完回头喊道,“慎语,来一块儿会会客。”

  角落一隅一直坐着个人,不过只能看见背影,此时那人闻言起身,转过来才看清模样。尹千阳打量人家,发现对方身上那件衬衫和丁汉白的一样,不过穿出来的味道却大大不同。

  “这是我家里人,纪慎语。”

  纪慎语看着比丁汉白年轻,气质也儒雅斯文很多,他颔首笑笑,然后在对面坐了下来,说:“师哥,你别拿人一把似的,让人家来找你,就赶快好好说。”

  丁汉白这才放下茶壶,然后从兜里摸出了那件玉观音,问聂维山:“这是你自己雕的?谁也没帮忙?”

  聂维山说:“嗯,琢磨了好几天。”

  “你倒挺会琢磨。”丁汉白舍不得似的攥了攥,然后往桌上一放,“老爷子,聂烽,你们肯定想弄清楚‘还债’是什么意思,我就先说了吧,还债就是我丁汉白把你们家欠的债清掉。”

  聂烽问:“那你有什么条件?”

  丁汉白抓了抓鬓角,说:“市里几个古玩城都是我开的,你家那几百万的债在我眼里就是两幅画的钱,但我是做生意的,不是扶贫的,所以我要等价交换。”

  纪慎语听到这儿,侧过脸笑了一下。

  “我家没什么值得了几百万,连店都盘出去交手术费了。”聂老说。

  丁汉白仿佛听了什么稀罕事儿,耷拉着眼开始笑,笑完抬手一指聂维山:“老爷子,我要你的宝贝孙子。”

  聂维山早已料到,所以仍沉默着没有什么反应。丁汉白继续道:“说句不中听的,你们聂家在行里跟昙花一现似的,聂松桥现完就糟钱去了,您火候不行,聂烽你有艺无德,荒废这么多年估计也够呛了。没想到小辈儿里倒有块宝,但这宝是我瞧见的,我得捡着。”

  这话何止不中听,从直呼聂老亲爹姓名来看已经相当不尊重人了,可句句都是事实。聂烽白着脸,不确定地问:“你要收小山当徒弟?”

  “嗯,当徒弟。”丁汉白看着聂维山,“当我徒弟,我教不教你手艺先另说,我指东你不能往西,我气性上来了你就要站在那儿让我骂个痛快,病了你端茶倒水伺候我,老了你逢年过节要先给我磕头,就算死了你也要披麻戴孝扶着我的棺材串一条街!”

  尹千阳猛地站起来:“这是徒弟还是儿子啊!”

  聂维山把尹千阳拽身边按着,问:“白爷,应该不止这些吧?”

  丁汉白端起杯子,用茶盖篦了篦茶面,然后轻轻一吹,说:“这些是最基本的,至于做我的徒弟平时要学什么、做什么,那就得等你确定主意后再说了。”

  “合着主要内容还没说呢!《宪法》都没你要求多!”尹千阳觉得聂维山被欺负了,大人不好开口,于是他就张嘴开炮,开完发现纪慎语望着他笑,顿时又有点儿不好意思,改成小声嘟囔,“平时八点才放学,学什么做什么?给你讲睡前故事啊?”

  聂维山从后面揉了揉尹千阳的颈子,问:“白爷,还有别的要求吗?”

  丁汉白漫不经心地说:“退学。”

  聂老和聂烽俱是一愣,聂维山也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不光是直接,那语气音调甚至有些残忍。偏厅内顿时安静下来,仿佛都在消化这两个字。

  谁知不到五秒钟,尹千阳激动地问:“你只缺一个徒弟吗?我觉得我也不错!”

  丁汉白给了他们两天的时间考虑,临走时他拍了怕聂维山的肩膀,说:“你爷爷你爸爸这一辈子都挺没劲的,所以他们没资格给你拿主意。路是你的路,那主意也要自己拿,我等着你来给我敬茶。”

  聂维山点点头:“那先把观音还我。”

  “臭小子,”丁汉白把观音塞聂维山兜里,“你那小男朋友少戴一天又死不了,德性。”

  聂烽已经推着聂老出去了,尹千阳还在等聂维山,这时纪慎语把一盒茶包给他,说:“提神的,下午喝了上课不瞌睡。”

  他颔首道谢,感觉自己都变文雅了。

  等人走光,丁汉白说:“两军对峙,你还主动送礼,能不能矜贵点儿啊?”纪慎语回角落继续雕一块南红玛瑙,回道:“托那个小孩儿的福,我乐了半天,这礼我送的高兴。”

  丁汉白走到旁边看对方下刀:“那你怎么不送我徒弟?”

  纪慎语笑:“你都说是你徒弟了,那还愁他以后没茶喝吗?”

  回家后,聂维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三叔三婶,尹千阳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尹向东和白美仙,两家大人聚在一起研究,统一认为应该拒绝。

  只有聂老和聂烽没有表达意见,因为他们俩会手艺,手艺人和常人的想法不同,他们的心里会手艺就等于有了安家立命的本事。但普通人不太能理解,觉得读书考大学才是正道。

  大人们跟开辩论会似的,聂维山和尹千阳坐在院门槛上玩手机,一个斗地主,一个下五子棋。手机都快没电了,但屋里仍没讨论出结果。

  尹千阳问:“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啊?”

  聂维山答:“你猜猜。”

  “我猜是拜师,先不说别的,起码不用上学也不用考试。”尹千阳把手机一收,“就是感觉像当牛做马一样,可是只对着一个人当牛做马总比背着债四处受罪强,而且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出师以后就比他牛逼了!”

  聂维山揽住尹千阳的肩膀,闻着尹千阳的头发:“你觉得当牛做马能值几百万?白爷会手艺没错,但他现在更是一个生意人,所以他绝不会做亏本买卖。”

  尹千阳一惊:“操,他不会是让你娶他闺女吧?”

  “哪跟哪啊,真能琢磨。”聂维山捏捏尹千阳的肩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教我手艺反而不怎么紧要,他是想让我学着倒腾古玩。”

  屋内忽然静了,聂维山起身大步走了回去,他开门立在灯下,对着一屋子长辈说:“别讨论了,我要拜师,以后的路是直是陡,我一样走。”

  尹千阳跑过来支持:“我陪他走!”

  两天后,聂维山独自去了珍珠茶楼,一楼有客人喝茶,他被带上了三楼。三楼似乎不对外开放,装潢布置更像是休息的房间,纪慎语盘腿坐在一处矮榻上吃点心,黑缎鹅黄罩纱的软垫上被掉满了渣。

  丁汉白坐在对面雕玛瑙,絮叨道:“你烦了就丢给我,自己吃点心却不说喂我也尝尝。”

  聂维山走近叫人,丁汉白没抬眼:“随便坐。”待聂维山坐下,他把玛瑙和刀扔过去,支使道,“你来雕,当拜师礼了。”

  聂维山接过:“您那么肯定我是来拜师的?”

  “不是吗?”丁汉白装傻,“那你走吧,不留你吃饭了。”

  “我空着肚子来的,必须得吃了再走。”聂维山笑着端详手上的半成品,转去问纪慎语,“师叔,这兰花是要做什么?我好考虑背面怎么处理。”

  纪慎语答:“要嵌在底座上当胸针。”

  “好,那我再加两片叶子。”聂维山拿起刀就雕,一切都心里有数。丁汉白沉默着吃点心,半盏茶的工夫里把新收的徒弟打量了个透彻。

  午饭时间一到,餐厅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菜,三人落座,丁汉白开口道:“先吃饭,规矩边吃边说。”

  聂维山洗耳恭听,只等对方发落。待喝了碗热汤,丁汉白说:“我们丁家自有一套雕玉石的手艺,慢慢地我会教给你,但不是让你丢了本身会的,而是要二者结合,你自己去摸索。”

  “是,我知道。”聂维山应了一声,“您是不是还有别的要教我?”

  丁汉白反问:“你想学什么?”

  聂维山回答:“技多不压身,我都想。”

  “口气倒不小。”丁汉白扒拉下去一碗饭,“打我二十岁自立门户就开始倒腾古玩了,这一行有纯粹为了兴趣的,有纯粹为了钱的。一件十万的东西,也许能一百万卖出去,一百万也可能只买块儿废铜烂铁。所以光懂不行,还要会倒腾,这比普通做生意需要知识,但你只会知识不一定能赚钱。”

  “教人入古玩这行不难,只要下苦功多学多看,迟早都能出师。你跑广州的事儿我略有耳闻,所以我看中你的其中一点,就是胆子大能吃苦。再加上天分,你会比普通人容易成功得多。”丁汉白吃完了,把筷子放下擦了擦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脑子很活,比起做手艺人,你显然更是块做生意的料。”

  聂维山没想过那么多,他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只想把日子过好。

  “行了,去厅里等着吧,一会儿给我敬茶。”丁汉白挥了挥手。餐厅只剩下他和纪慎语,纪慎语慢条斯理地吃菜,静静地没有声响,吃完终于开口:“挺满意的?没见过你这么夸人。”

  丁汉白胸有成竹道:“不出两年,他能给我挣回来几百万,还债的钱等于没掏,还白捡个养老送终的徒弟,无本的买卖你说满不满意?”

  纪慎语笑道:“真的不出两年?”

  “废话,这行一副入眼字儿就上百万了,又不是卖围巾卖糖葫芦。”丁汉白起身往外走,“让人上来收拾,咱们喝拜师茶去。”

  窗边被太阳照着,丁汉白和纪慎语各坐着一把圈椅,面前的地毯上搁着一张软垫,聂维山捧杯奉茶,然后屈腿跪下。

  “徒弟聂维山敬上。”

  三个头磕完,丁汉白把茶盏放在手边的方桌上,说:“我丁家的家训也是师训,一共有二,你要记在心里。”

  这时纪慎语递来一块玉佩,聂维山接过,念出了玉佩上刻着的字。

  “言出必行,行之必果。”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第52章 吃打卤面

  债一还清, 身上无形的担子终于消失了, 聂烽从此不必再四处躲藏有家不能回,全家人也都轻松了大半。

  之前在广州赚的钱还有不少剩余, 聂维山租了处房子, 先把聂烽安顿下来。一室一厅加上厨卫阳台, 总共才不到六十平米,但能给他们爷俩遮风挡雨就够了。

  尹千阳和聂颖宇帮着搬家, 上楼时聂颖宇问:“阳阳哥, 千结姐这两天心情好点儿了吗?”

  “啊?”尹千阳拎着暖壶抱着锅,“我姐心情不好吗?我没发现啊。”

  聂颖宇气道:“你怎么当人家弟弟的!自己亲姐都他妈哭了还什么都没发觉!”他从进单元口一直骂到了进屋, 尹千阳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于是闭着嘴也没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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