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疏朗
“送他去哪儿啊?”指导员为难了。
“饲养班!”
“饲养班现在没空额!”指导员的头也大了。
“互调!弄个机灵点的新兵过来!”王自勇横他一眼,心说这事你都办不好?
指导员心里惴惴,领命去了。
张帅提着行李出来,全连的人都在送他。不是带着不舍送别战友,而是欢送瘟神的那种喜悦:快滚吧!快滚吧!
他低着头,满面羞愧地走过连队大院。
盛行远站在人群里,看着与自己同甘共苦三个月的兄弟,张帅是有很多地方让人恨得牙痒痒,但是这跟他的出身和性格有很大关系。一个从小生长在山村里没见过市面的土鳖,到了陌生的环境里的无所适从会比其他人严重的多。
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他做错事的借口。
盛行远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他想去送送这个兄弟。韩睿一把揪住了他,盛行远无声转头:怎么了?
你疯了!韩睿扬扬下巴,连队大门那儿,团长和连长都在那儿戳着,这个时候去送张帅是想出风头想疯了吧?
我没那个意思。盛行远眼神清明,他真的只是当张帅是兄弟,是个他没有照顾好的兄弟。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现在都得给我好好站着!韩睿瞪他。
盛行远迈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来,眼里充满歉意。
“想看他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干嘛这个时候撞枪口?”韩睿附在他耳边道。
盛行远想了想,回给韩睿一个微笑。
张帅就这么走了,处分还是有的,甚至在一个月后的某天夜里,还被人下黑手胖揍了一顿。
“怎么给打成这样?谁干的?!”盛行远和韩睿得了空来看他,一掀开张帅的衣服,两人就傻了。张帅的腹部背部好几大块淤青,这真是下狠手了。
张帅急忙把衣服拉下来,干笑道:“没啥。”
“是不是连里的人?”盛行远低声道。
张帅摇摇头。“不知道。”
“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韩睿追问道。
“就晚上被衣服蒙了,挨了几脚。”张帅轻描淡写道。
“挨了几脚?”盛行远眼里蒙上怒气:“当兵的下脚有多重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没往上报告?”
“报啥告啊。”张帅低下头,嗫嚅道:“要真是连里打的也好,我把连长害成那样,合该让他们出出气。”
“脑子进水了你。”韩睿没好气地坐到一边。虽然张帅挺不招人待见的,但是好歹朝夕相处了三个多月,一个班的兄弟让人这么胖揍,他也觉得气不出。
“打了就打了吧,”张帅挠挠头:“其实现在比在连里好多了。”
“喂猪你还觉得好?”韩睿不敢置信。
“喂,喂猪不用跟人打交道,就不容易做错事。”张帅嘿嘿傻笑。
“你……”盛行远又心疼又无奈,“难道你当兵三年就为了养三年猪?”
张帅沉默了,半晌,挤出一个笑:“要是真能把猪养好,以后俺退伍了回家就继续养猪。”
“这也算一门技术?”韩睿嗤笑。
“算,算吧……”张帅尴尬道。
盛行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坐了下来。“跟哥说说,在这儿有人欺负你吗?”
张帅摇头,“新班长他们对俺都挺好的。”
他在说谎,盛行远知道,韩睿也知道。真对张帅好,不会有人来揍他了都不插手。“你呀……”
张帅傻笑,把涌到喉咙的酸楚压了下去。饲养班的人对他比三连的人要好,所谓的好,就是不打不骂彻底无视。对张帅来说,无视比打骂还让他难受。甚至新班长也说了,只要不把猪养死,其他的随你便。
三零二团是野战部队,养猪种菜大多只是走个形式,继承我军吃苦耐劳自给自足的传统,同时也是为了应付上级检查。所以这个班,有点放养的意思,只要不惹事,上面很少有人会想起他们来。
张帅就这么被流放了,在这里他将度过一段很长的寂寞时光。他以为三年的服役期都会在饲养场度过了,但是人生总会发生一些意外。这件意外,将会发生在很久后,在此按下不表。
此刻,三个人还在猪栏外发呆,盛行远与韩睿虽然同情张帅的遭遇,但是对于他的现状也无能为力,就算韩睿能为他找找关系,但是恶名传遍全团的张帅,已经是各个连队避之惟恐不及的灾星。这样的人,已经被判定为糊不上墙的烂泥,无药可救。
“有什么事就来找我。”盛行远叹息道。
“嗯,谢谢班长。”
盛行远弹他一个脑瓜蹦,笑道:“早就不是班长了,可不能再这么叫了,以后就叫哥吧。”
“哥!”张帅脆生生地叫道。
韩睿皱皱眉,冷哼一声。
盛行远推推张帅,冲韩睿努嘴。
张帅终于回过味儿来,冲韩睿笑道:“哥!”
“谁是你哥!”韩睿拍拍屁股,站起来就走。
盛行远无奈,这家伙又闹别扭了。他对茫然失措的张帅笑道:“没人叫过他哥,不好意思了。”
张帅挠挠头,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哥,我忘了,我比韩睿大两个月,他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