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溺 第40章

作者:九月的饼干吗 标签: 近代现代

他转回头,对心中的怪异感置之不理,与妻女一起离开了医院。

在家中吃过午饭后,堂哥陪妻子睡了一小会,就赶来医院接着上班。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坐了仅有五分钟,之前在走廊尽端看到的那个身影就不停在他脑海里回放起来。怪异感越来越浓,他越想越不对劲,导致他完全想不进其他事了。

那就是李笠吧?

身高、体型、面部轮廓、穿衣风格……全都和李笠一模一样。

他实在是如坐针毡,就让同事替他一会,跑到产科找人问个明白。

医院不能泄露病人的信息,就算是同一个医院的医生之间也不能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相互透露。堂哥用了点交情,通过规则外的手段找到接诊李笠的医生,让他把李笠的病历、检查单通通拿出来。

“你认识他?”

医生说,“他不能再拖了。他现在用着药物治疗,但是作用不大。我看他必须要住院了,不然明天后天都有可能流产。”

堂哥没想到真能找到“李笠”这个病人。30岁,Omega男性,职业是中学老师。他看着病历,整个人都是懵的。

“你看他八年前的既往病史。他以前掉过一个,不是流产,是引产,宝宝十五周胎死腹中的。他的治疗期长达一年半,整套生殖器官都差点摘除,来回转院三次才保住,可以说是死里逃生。”

医生作为一个外人,都忍不住感叹,“你能找到宝宝的爸爸吗?再不来就来不及了。我看他很想要宝宝,和我说话时恍恍惚惚,意识不太清醒的样子。这一胎要是不好,他不知道会有多心碎。”

这一天,堂哥踉跄着跑出医院,在能打电话的室外翻找夏勉的号码。细腻的春雨模糊了他的手机屏幕,他的指尖打滑,几度要把手机摔落。

电话接通后,他对电话那端的夏勉做了有史以来最混乱、最着急的陈述,他反复问“你能不能马上回来”,“你能不能现在过来”。

紧接着,夏勉的助理接到夏勉的电话。明明在国外的工作还有一周才结束,夏勉却说他要在今天之内回国。

坐最近的航班,用最快的速度。

不计代价,不论后果。

第二十二章

公园附近的小学放学,小朋友们会背着书包三三俩俩跑到公园里玩一会,再各自结伴回家。

最近傍晚下班,李笠都会去公园里坐到天黑。他吃了缓解早孕反应的药,看小朋友们荡秋千,堆沙坑,可以顺顺利利地吃下一些东西。

有个小胖子在沙坑里堆起了圆鼓鼓的球,两个互相追逐的小男孩跑过去,一脚就将他的球踩碎了。小胖子挥着拳头追上去打人,两个小男孩呜哇怪叫,慌不择路地狂奔逃命。

李笠望着他们,忍不住露出笑容。

天黑后,公园里的小朋友都回家了。李笠也起身离开。他想他今天要早点睡觉,把精神养好一点,也许明天可以吃下更多东西,让他能生出更多力量,鼓足勇气再给夏勉打一次电话。

公园离李笠家不远,他慢腾腾地游荡回小区,路经停车场时瞥到一辆黑色的轿车,他停下脚步,看着这辆车发起了愣。

老式住宅小区的停车场大多规划在地面上,后来车位不够了,就四处缩减绿化,零零碎碎地增加几处。

李笠家楼下就有一排新加的停车位。他托人额外买了个车位,这样每次夏勉过来,就不用四处找地方停车,直接停在他专属的车位就好。

小年以来,那里空了很久,现在却停着一辆黑色的车。李笠默念车牌号,确认就是夏勉常开的那辆。

李笠想到,家里的备用钥匙他只给过夏勉。

他先是小跑起来,后来变作大步快跑,拼命向上攀登楼梯。他全身肌肉都酸软无力,好几次快要跌倒了,又扶着扶手站稳,继续往上跑。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到家,快点打开门,看看老天是不是在拿他开玩笑——

门里面会有夏勉吗?

李笠拿钥匙开门,黑夜里,他的家亮着灯。

“夏勉?”

李笠撑着墙,往里走了两步。过速的呼吸频率让他的肺攫取不到氧气,他的视线摇晃,仅能看清眼前人的轮廓。

他没有用笔完整画过夏勉的全身。但是他早已在心中描摹过夏勉千千万万遍。他将夏勉的身形刻在脑海里,提笔就能默画出每一个细节。

他可以确定,夏勉现在就站在他的眼前。

“为什么不接电话?”夏勉问,“天都黑了,你去了哪里?”

李笠伸手摸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拿出一看,上午去医院做检查时调成的静音模式还没有改回来。夏勉给他打的十多个未接来电让他心脏发颤,他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愿意来见我……”

李笠的喉咙和肺里都火烧火燎,他眨了眨眼睛,试图将夏勉看得更清楚一点。

“如果我不来,你还会不会再打电话找我?”

夏勉问他,每个音节都深沉嘶哑,含着藏不住的隐痛。

“我会打的。”李笠马上说,“我想面对面和你解释一切,特别是有一件事,我觉得如果无法面对面告诉你,看清你知道后的样子,就会特别可惜。”

李笠想,从现在开始他要有两个人相加的勇气了。

“我怀孕了。其实跟你在电话里说也没什么不好,但我总是犹犹豫豫,没有自信……对不起。”

他缓过了奔跑后缺氧的劲,在逐渐清晰的视线中看到一个双眼通红的夏勉。

这是李笠从未见到过的,夏勉不再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神情。

“我要这个小孩。”夏勉紧盯着李笠,一字一字地说,“我也要你,李笠。我们会一起走下去,所以别再对我隐瞒任何事,我要听你对我说清过去的每一个细节。”

李笠望着他,一瞬也红了眼睛。

洪水决堤,冲刷多年藏捂的烂疮。汹涌过后,大雨终究有时尽。

如果要说“八年前”,究竟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才好?

午夜梦回时,李笠曾打过无数遍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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