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扁担一号
突然响起的微哑声音,一下子吸引了来人的注意力,那乌黑的洞口,也随来人的视线转向了之前根本没被他注意的何术舒。
池清画见到枪口对准了何术舒,之前还能尚且保持冷静的神色顷刻间就变了,如果是正常情况,不论是谁都能从他的脸上瞬间判断出,这是抓到了他的真正软肋,但是那个手持枪械的阴冷大汉倒是鲜见的没有注意到池清画的变脸,而是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何术舒的身上。
他上下扫视着这个被顺带捆来的倒霉蛋,视线在与何术舒对视上的时候,眼中也无可避免的闪过一丝惊异,但是这个面容阴冷的大汉显然是心志极坚的那种人,比很多人都要晃神片刻要好很多,很快便恢复过来,接话道:“怎么?”
被一把抢指着,何术舒自然不可能不紧张,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一天,但到底是已经死过了一次的人,而且他经历的很多非科学事件一点也不比此时的刺激性要小,所以还是勉强镇定下来,他直视着那个手持枪支,决定着他们生死的人,试图谈判道:“你们不等赎金了?要多少赎金,可以提,我们尽量满足你。”
微哑的嗓音里有着些微的紧张,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其嗓音的优美,加上那嗓音里自带的磁性尾音,几乎有一种让任何人耐心听完的魔力。
那大汉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笑了,声音里带着点不以为然,一声嗤笑道:“赎金,这个可不是你们能出的,要看池家的诚意有多少了。”
“池家?”何术舒有些愕然,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牵扯到了池家,不是普通的为财。
一旁的池清画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了这场绑架的底细,但是他一来不想何术舒担心,二来在这里也不便过多交谈,所以一直没有给何术舒解释。
那个阴冷大汉没想到这个被牵连的倒霉蛋居然连自己为什么被卷进来都不清楚,心里既是不屑又是轻蔑,对着那双蕴满了惊愕的眼睛,自然而然的就开始解释道:“池家啊……”
因为这个绑架的起因也非常复杂,所以那大汉一解释就解释了接近十分钟,那个阴冷大汉丝毫也没有发现自己反常的地方,但是被绑在一旁的池清画将一切清楚的看在眼底,眼中却是出现了切切实实的惊愕。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站在门外守门的劫匪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头什么时候那么能说了,而且还是对着人质说,这长篇大论的解释,都赶上朋友间聊天了,对一个人质,用得着这么半天废话吗?
最终这两个绑匪克制不住心中的疑虑,加上现在的时机也不是这闲聊的时候啊,他们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于是双双走进来,“头儿。”
他们走到近前叫了一声自己的头儿,加上心里也实在好奇那个能和头儿聊成这样的人质到底是何方神圣,就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
然而只一眼,他们就撞入了那一双冲着自己看来的深邃星眸,以及那虽然是个男人,但是却让他们不自觉顿住了动作的浅淡笑容。
于是顷刻间,这两个人也哑火了,现场一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境地,明明该是箭弩拔张一触即发的时候,这几个绑匪却放着正主没有理会,而是站在了一个只是顺手被捆来的倒霉蛋面前。
其实这个状况虽然难以理解,但是也在情理之中,之前何术舒被抓住时,是直接在车上被撞晕了的,这群绑匪也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将之一起绑了过来,其他的倒是没有多注意。
何术舒虽然不管在哪都会被人多看两眼,但是那种紧张时机,加上何术舒撞到了额头,流了半脸的血,倒是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但那是昏迷的何术舒,而昏迷的何术舒,和醒来的何术舒根本是两个概念,他身上那种所谓的对低维度世界人类具有天然吸引力的光环,在他醒来的时候自然是威力倍增的。以前何术舒对于这种光环的影响力都是想着法子避免,平日里能不见人就不见人,能不对视就不对视,更别提是他主动对一个人开口微笑了。
但在此时这种非常时刻,在他和清画的小命都难保的时候,他自然不会再维持以前那种恨不得变成透明人的做派,于是马力全开之下,就造成了这个后果。
在一旁被彻底忽视的池清画看着眼前的一幕,眼底的神色明暗不定,果然,所有人都想和他抢术舒的感觉,不是他的错觉。
池清画微不可查的活动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趁着刚刚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已经彻底割断了束缚,现在,他紧紧的盯着那为首阴冷大汉手上的枪支,只等着时机到来,一举夺下。
恰在此时,那大汉被拖延了这么久,终于察觉到了些许不对,他总算想起了正事,大汉首次将目光从何术舒身上挪开,想要去看被他们绑架的正主池清画,然而他的目光还没彻底转过去呢,就见侧面一道黑影一闪,随后一阵重力扑来,他持枪的手腕一阵剧痛,整个人都被扑到了地上,与此同时,那把枪也已经易了主。
“头儿!”后面的那两个大汉见状就要围过来,然而砰砰两声,那句头儿就成了他们在世间留下的最后言语,双双倒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可谓是将两方都惊了个彻底,但两人的惊是完全不同的惊,池清画是惊喜,因为他知道援救的人来了,而那大汉则是惊慌,同时他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来的这么快,池家知道消息才多久?他们就是插上翅膀飞也没这么快啊!
眼见在池清画身上抢不到枪,加上知道这个房间已经被盯上,窗外有狙击手,他也不敢耽搁,趁着一次扭打,选择了一个死角就飞快的窜了出去。
“砰!”
那个大汉离开的背影踉跄了一下,但他只顿了一下,又继续逃窜而去,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小滩血迹。
只打中了腿部,池清画皱了皱眉,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但是现在他也顾不上这些,转身就回到了何术舒面前,关切道:“术舒,你没事吧。”
“没事。”
远处其他的地方也传来一些枪响,显示营救人员和这些劫匪是正式开战了,何术舒曲起腿,方便清画给他割开脚上的绳索,虽然对房间里躺在地上的那两具脑袋上有个血窟窿的尸体非常不适,但是何术舒此时也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谁知道这次的绑架会这么凶残,上次的那次绑架遭遇和这次相比,简直是小儿科啊。
就在何术舒因为这终于获救而松了一口气时,他不经意间抬头后,却是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宛坠深渊的寒意瞬间遍布全身,来不及提醒,何术舒下意识的用尽全力,用肩膀将蹲在自己身前的池清画撞开。
池清画因为垂着头给何术舒割开腿上的绳索,所以毫无防备的被撞了个正着,伴随他被撞开的,是熟悉的砰的一声响,以及溅到他脸上的些许温热液体。
池清画一下子僵住了,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片血色。
不……
池清画猛然回头,抬手就往门口那里射去,持枪站在入口处的人正是那个被其他绑匪称呼为头儿的阴冷大汉,他的枪被夺后,不知从哪又弄来了一把,此时见到自己击中了何术舒,似乎也有些诧异,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而这瞬间的错愕却成了他的夺命符,池清画转瞬回头射击的动作几乎不给任何人闪避的空间,砰的一声,这一次池清画没有射偏,子弹正中大汉胸口,然而池清画并没有停下动作,他不停的扣下扳机,一连串砰砰砰下来,在那男子还没有倒在地上之前,就承受完了弹夹里所有的子弹。
沉重的倒地声响起,池清画大步向前,直接从那个倒地的男人身上摸出了一个手机,将电话拨打出去,让营救人员尽快进来,还有用最快的速度安排救护车。
说完这些后,池清画没有再看那已经死透了的男人,而是扔下手机,转身小心的将何术舒抱了起来,只这短短的一会儿,何术舒的胸口就侵染了大片的血迹。
那血迹触目惊心,红的刺目。
池清画近乎无措的搂着何术舒,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刚刚还近乎冷酷的冲着一个人射完了一夹子子弹的男人,现在却仿若一个稍微大点声音都能吓坏的孩子一般,脆弱无助到了极点。
他小心的搂着何术舒,尽量用一个最舒服和最不触碰到伤处的姿势,他的手是颤抖的,他想要按住那个不停在侵染出血迹的伤口,又怕自己的动作会让心爱的人受到更大的痛楚。
但是最终理智还是让他强行将自己颤抖的手按在了那处血迹最深的地方,听着那痛苦的闷哼声,以及怀里温热躯体的战栗,池清画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他最爱的男人,这个他愿意倾其所有去换他一丝笑容的男人,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个他最想要保护的人,怎么会在他的眼前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感受着掌下的濡湿,池清画心里一千一万个希望刚刚男人没有推开自己,那个受伤的人是自己多好啊。
池清画的手一边抖得比受伤的何术舒还要厉害,一边不停地小声道:“没事的,术舒,你会没事的,一会救护车就来了,来了就没事了。”
池清画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却格外的认真,仿佛这些话就成了他此时的信仰一般,在池清画的声音里,何术舒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他此时的状况并不算好,但是也没到昏迷的地步,何术舒虽然刚开始中枪后也慌张了一阵,但是现在已经冷静了很多,他中枪的地方就在肩膀下面一点点,但是呼吸依然顺畅,气管里也没有血要涌上来的样子,估计是运气好没有击中肺部。既然没有击中肺部,那么那个位置就更不可能击中其他内脏了,知道自己应该死不了后,听着清画那颤抖的都快哭出来的声音,何术舒感觉他有必要安慰一下。然而他还没有开口,大门那又闪进了一道黑影,池清画条件反射的拔枪指去,然而看到来人是谁后,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愕然。
顾北达原本看到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还紧张了一瞬,但是当他看清躺在池清画怀里之人的情形后,却是眼睛一下子红了,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冲了上去,“术舒,你怎么了?!”
顾北达奔到近前后,丝毫也不顾这是坚硬又布满灰尘的水泥地,直接就跪在了地上,满脸担忧焦急的看着何术舒,一双手伸出来和池清画之前一般,想碰也不敢碰,只顷刻间,那双眼睛里就布满了血丝。
看着顾北达那焦急到了极点,仿佛自己血脉至亲受了伤一般的模样,何术舒是满头雾水,顾北达怎么也来了?而且他看到自己受伤,为什么特别紧张的样子?
对于顾北达的如此表现,池清画倒是没有多少费解,他顿了一下,垂下了持枪的手,然后继续抱着怀中的人问:“救护车还有多久到?”
顾北达这次倒是没和以往一样的和池清画针锋相对,而是直接回答了,“马上就来,大约还有不到十分钟。”这种营救活动一般都会提前派遣救护车的,就为了以防万一,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营救太过迅速,加上医院的距离比较远,所以救护车才会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