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军
游辰抬头看见,赶紧把他扶回了床上。路鹤宁推开他,皱着眉头道:“我没事,去煮点面吃。”
游辰硬把他按回去,又试了试他的额头:“还吃什么面啊,我去点份外卖,咱让他们送上来吃。”又说:“你好像有点发烧啊?对啊,昨天那人戴套了没?”
路鹤宁一怔。
游辰瞪大眼瞧他,见他满脸茫然忍不住啊了一声:“你怎么连这个都没注意?!拦精灵不能少啊我哥!万一他有病呢!”
路鹤宁说:“我真不记得了。”
“那我去,你真行,过阵子去查个体,”游辰挥挥手道:“我先去给你点外卖。”
外卖却因为是中秋节,有半数没有营业。剩下的多是川菜湘菜,游辰抱着手机在外面嘀咕半天,最后跟路鹤宁喊了一声,拿着钱下去买了。
路鹤宁先前没觉得累,这下挨着床却忍不住困意一阵阵的卷上来。他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不知道多久又被手机铃声吵醒。
宁妈妈的声音传过来,有几分关切:“宁宁啊,中秋节你怎么过啊?”
路鹤宁“嗯”了一声,又缓了缓神才反应过来,喊了声“妈”。
宁妈妈道:“我以为你不管妈妈了呢,这都多久了你电话也没个,不知道妈妈担心的呀!”
路鹤宁苦笑,果然又听他妈问:“宁宁,中秋节你舅姥姥家的小表哥要结婚的噢,你什么时候也带个小姑娘回来哦,妈妈还盼着抱孙子呢。”
路鹤宁知道她意不在此,打断她问:“ 带女孩回去干什么?咱家现在娶得起媳妇吗?谁家把姑娘养大是为了来你家还一屁股债的?”
宁妈妈不满道:“这话说的,现在谁家没有个外债欠款的,你看那些大老板哦,不都是欠着银行的钱,自己过的滋润的来。国家还有外债呢,我们这种小家庭怎么就不能有了。”
“那是因为还债的是我不是你,逼债的找上门打的也是我不是你,”路鹤宁气的心跳骤急,压了压火才道:“你说的也对,大老板不是也欠着银行钱吗?不如咱就向大老板看齐,把家里房子抵押了,一来能还清欠的钱,二来你也尝尝欠着银行钱的大老板滋味。”
宁妈妈那边终于没再吱声。
房子是她的软肋,她在路鹤宁还小的时候就常念叨,儿子女儿都是长了腿的,以后都要跑别人家,就这房子没长腿,能够靠得住。后来孩子渐渐懂事,她不再念叨,行事作风却十足的房奴,当年大房子拆迁变小房的时候她没少跟人折腾,结果搭了闺女进去,如今差点又要搭儿子进去。
路鹤宁想起来头就突突的疼,他真想骂一句老糊涂,或者狠心断了和家里的联系,可是他又做不到。从父亲去世后他就过早的被套上了缰绳,拉着名叫“家”的磨盘一年年的转,看不到尽头,也没什么希望。
宁妈妈等了半天,也觉得不太得劲儿,半晌哼唧道:“你要不愿说不说就是咯,为什么对妈妈发脾气哦,但是你表弟结婚,份子钱总得出点儿吧……”
“……妈,我出不上了……”路鹤宁有气无力,想了想又道:“我工作上出了点问题,被罚了点钱,中秋就先不给你寄钱了行吗,等我发工资了十一再一块寄给你。”
宁妈妈那边还要再说,路鹤宁叹了口气,把电话先挂断了。
头还疼着,但却睡不着了。路鹤宁起来倚在床边上坐了会儿,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溜到了地上。他发了会儿愣,从枕头下面抽出来一个蓝色的小布包。布包不大,被人缝成了巴掌大小,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了。路鹤宁把布包里的钱抽出来,又一张张的在床面上铺开,仔细地数了一遍。
布包里的钱是他现在身上的现钱,他知道自己耳根子软,尤其是他妈哭哭啼啼的要钱的时候,他即便当场狠心拒绝也难保事后不会汇钱过去,因此手里的钱一旦超过两千他就去存定期。但是今天钱是真有点不够了,因为还要往会所里交过夜费。
路鹤宁想到这,不禁又想到昨晚那人理直气壮跟自己算钱的样子。他忍不住自嘲的笑笑,心想这世上容易被骗的人无非两种,一种是想占小便宜的,还有一种就是真缺钱的。而自己大概是真缺钱到了一种地步,已经缺到脸上带上了穷酸样,才被人这么轻易的看穿,继而引诱上钩。
只是这初夜的体验也有些太糟糕了,那个叫徐稷的恐怕就是技术太差才没有炮友的吧,否则以那样的外形何至于到夜店里来骗鸭子。
路鹤宁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事,就听手机叮当一声。
有条短信进来,是宁妈妈,短信上写着:“妈妈没钱花了,你就不能给妈妈寄点生活费吗?”
另一条是提醒事项,上面写着“小费800”。
——
金沙的小费是有标准的,豪华包里每个少爷至少800,路鹤宁在这干了一个多月,昨天还是第二次运气爆棚,轮到了一个豪华包。但是就在客户给他小费的时候,客务经理把他叫走了。好在后来客务经理说了替他补上,这样算下来,这个钱交了过夜费后还能剩点。
路鹤宁生怕夜长梦多,这天顾不上有点发烧,还是去了金沙。谁知道客务经理惊奇道:“小费你还跟我要?轩尼,昨天要不是我们这正好领班有事,哪有你上来的机会?”
路鹤宁昨天记下的时候心里就十分忐忑,生怕这事给黄了,这会儿见客务经理的态度,顿时心里一凉急道:“经理,昨天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了豪华包小费800,回头补给我的。”
少爷房里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偶有好奇的多看了这边一眼。
客务经理耷拉着眼皮冷笑了一声:“那我怎么说的?我怎么说的我怎么不记得了?你要赖人至少得有凭有据的啊,再说了,客户不给你小费,就到我这里来要,轩尼啊,咱金沙可没这样的规矩。”
“昨天你就在这里跟我说要补给我的,客户肯定是给了,你喊我走的时候她都已经掏出钱了!”路鹤宁口气略有些着急,他知道客务经理这是不打算承认了,但是想到手里的那点余钱,忍不住又软了口气,恳求道:“经理你就当帮帮我……我实在是手头没钱了,今晚还要交过夜费,昨天的客人跑单了没给钱,你就当发发善心……”
说话间被一个当红的少爷打断,对方过来询问今晚的轮房安排,客务经理顿时面露春风,旁若无人地恭维起这少爷来。路鹤宁垂着手等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又提高了声音喊:“经理!”
经理这才又回头,大发慈悲道:“这个忙我帮不了你,但是你的过夜费我可以帮你说说,你先记着,月底一块交上去。”
言下之意早晚还要交。
路鹤宁有心想要争论,却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争出什么结果了,他这月的工资还没结,这人也不能得罪太狠。他顿了顿,只能退步道:“那经理,你能帮我查查昨天的那客户电话吗?”
经理皱眉道:“你昨天的客户是个生客,谁知道他是哪里生哪里长的?”又道:“轩尼啊,出了问题不要只晓得抱怨,整个金沙里不算公主,光驻场少爷就有一百多号了,你得想想为什么别人挣得来钱,就你挣不来?你跟他们的差距在哪?你努力了吗?”
——
接下来的几天路鹤宁的日子并不好过,他原本中秋请了假,这下突然多出了这些事,他又不得不回去上班以多赚些小费。而夜总会又是一个小型的社会生态圈,三六九等高低贵贱划分严格,路鹤宁那天算是得罪了客务经理,因此接下来被安排到的包房都是没怎么有钱的客人。
客人没有钱,但是不代表着要求不高。路鹤宁被挑剔了几次,客户不是说他态度不够恭敬就是嫌他不够机灵或者不会玩骰子,甚至还有个客人要他出去送东西。
这个客户是个老男人,路鹤宁当时正进去送酒水,先是听到他搂着一旁的公主讲他跟一个老女人的故事,不知道讲到什么地方,这个客户一个激灵,忙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喊了路鹤宁过去,让他送到XX路的XX人手里,盒子上附有一卡片,上面开头写着“老婆大人……”。
路鹤宁不由惊讶,别说自己上班期间不能随意外出,即便能出去,这人怎么能让夜总会的人去送礼物。但是等他听清楚地址的时候,又改了主意——这个客户的老婆跟他住同一个小区,他正打算回去拿点东西。
客户还算上道,给了路鹤宁二百的跑腿费。路鹤宁提着礼物的小盒,连出租车的钱都省了,没几分钟就到了地方。一路噔噔噔上楼敲门,开门是个打扮时髦的妇人,眉眼弯弯的化着淡妆,一身纯白的毛呢裙,身上还披着酒红色披肩。
路鹤宁把东西递过去,按照客户事先交待的说道:“这是王先生让我给您送到的,他说中秋节没能及时赶到心里很抱歉,希望这份礼物能让您心情愉快一点。”
妇人微微惊讶,然后看到卡片上的字时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路鹤宁心里微微一叹,心想这人也是可怜,他老公就在几百米外的夜总会里跟公主们十八摸呢。
妇人问:“那他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