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 第137章

作者:皂斗 标签: 近代现代

三七直勾勾盯着他看,素来平静无波的心里此时涌起一股莫名暗流,在胸腔洇开,到达四肢百骸,浑身都浸入且咸且麻且疼的怪异感受中,想拥抱他,很想。

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叶加微微笑,侧头跟旁边的两个年轻男孩儿交待几句,快步走向吧台,正欲开口招呼,已被三七紧搂住了,像只树袋熊般手脚缠挂在身上,稚气又霸道。

十一支着腮笑眯眯看了看两人,从袋里取出帽子,扣到叶加脑袋上:“那天上街买的,觉得焦黄色很漂亮,七也有一顶,你喜欢么?”

叶加应了声,随即又费劲想扒开三七的箍制,奈何三七已用上了八分力,自己硬是动弹不得,就这么闹了一会儿居然冒出薄汗了,忙揪他耳朵警告他别玩了。

三七抬起头与他近距离面对面,眼带邪气的打量了他半晌,忽道:“叶加,我们谈恋爱吧。”

叶加面不改色的眨眨眼,看看依然笑眯眯的十一,又看看一旁好戏的店员和客人,暗叹无奈,这孩子没个常人脾性,那思维时而耿直通透,时而变幻莫测,诡谲得很。

“爱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能谈得出来的,不然这世间就不会有这么多伤情伤心人了。而且,谈恋爱也该找女孩子,跟我说有什么用?好的不学,偏学人家旁门左道,你四哥和萧香要是知道了,非得狠狠教训你不可。”语气包容得像个家长,事实上也确实有当家长的感觉,尤其是帮他们收拾烂摊子的时候。

“七喜欢你。”十一说,“你不喜欢他么?”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你要喜欢一个人很容易,但真要跟他谈情说爱却很难,因为喜欢的内容和成分不同,程度也不同,所以朋友与爱人的区别也就出来了,明白么?”

“可是七很好啊,你会越来越喜欢他的。”十一很执着。

叶加好笑。再扯下去就陷入类似“鸡生蛋还是蛋生鸡”这般简单却难解的涡流中了,他狠捏了把三七柔韧的腰,轻言威胁道:“小家伙,吃我豆腐要付钱的懂么?快下来,吃了饭还有事做呢。”

三七撇嘴,松开手往后仰。十一接住他,笑嘻嘻的在那微恼的脸上亲了一下,两人亲亲热热的手勾手出门,让原还期待后续发展的看倌们愕然呆愣。倒是叶加像个没事人似的理了理衣服,跟老客人招呼一声,跟后而出。

依然是那家熟悉的餐馆,饭菜上桌后,钱庄又不期而至,吃了个霸王餐便火速挥别,火烧屁股似的。叶加放下筷子,叫服务员买单,十一忙掏出钱包,取出两张大钞扬手挥两下:“每次都是你请客,这回我请,下回还请。”

“请教你这些礼尚往来的?”叶加似笑非笑的睨他,“你爷爷?还是你四哥?”

“这不用教也会吧。”十一低头把找零分层放进钱包里,起身勾住三七下楼。回去的路上,他漫不经心对叶加道:“我常请同学吃饭,因为大家住在一起,他们又懂得比我们多,有时候难免会需要他们帮助,只一味的索取而不懂回报,人家会烦,毕竟只是同学关系而已。可你不同,我把你当哥哥看待,所以才忽略了朋友间礼尚往来的礼节。我还没请四哥吃过饭呢,下回一起请。”

“好啊,总算找了张短期饭票了。”叶加自我调侃着,走到大门口时下意思的朝附近望了望,那绿毛自偷跑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不知是离开这地方了还是暂躲在家里了,不过,这地方就这么大,除非他永远不出门,否则哪可能躲得过?

三七顺他的视线转一圈,薄凉的哼了声。

第158章

大雪十二月八日,十一和三七正式步入成年,老爷子特地出岛为两人庆生。

十一在花家本来就形同虚无,外界知晓的人并不多,因此赴庆生宴的也仅是亲人及一些熟识交好的朋友,进门便纷纷递礼盒祝贺。花四所赠的礼物很独特——两本驾照,深得两人喜爱,也不问他怎么弄来的,捏在手上便直奔老爷子处,直截了当开口叫他送辆车。

老爷子当然不是小气之人,但送车这事还是暂且压下,这俩孩子都还是学生,不宜过于奢张,免得引起有心人侧目,在学校受排挤得不偿失是一回事,最主要的,花家家大业大,他不希望他们成为旁门左道之人关注的目标。

十一有些恼,忿然跑去跟萧香诉苦。萧香好笑,不觉得老爷子的想法有何不妥,相比起其他同龄孩子,他们还太单纯,低调点好。

晚饭后,大人小孩儿各自找乐子。

夏时和安宁因隔天要上课,十点钟便离开了。十一两人也抱着礼物也回房,放在地上一个个折开,有特制的子弹壳型碟架,有腕表及象征仁义智勇洁的墨玉挂饰,还有一本硬壳书,翻开一看,居然是达芬奇极其珍贵的素描手稿,近三百页,共四百多幅重要作品,这位文艺复兴时期的巨人一生驻住多个国家,卷帙浩繁的绘稿也散落各地,要收集齐全非常之难,手上这本虽是印刷本,但市面上早已绝迹,许是从某位收藏家处所购,书籍本身的意义无法用金钱计算。

三七举起摄像机,拍他垂头翻看时专注兴奋地模样。

许久,十一把手稿小心翼翼放回锦盒里,抬眼望了他一眼,说道:“我跟萧香说了,他答应帮看房子。”

“要两层以上的,环境好,交通便利,周围设施齐全。明白么?”他漫道,眼睛透过镜头看十一红润嘴,忽然很想亲一下,把镜头挪开,说道:“十一,抬头。”

十一顺从抬头,有些疑惑地看他。三七皱了皱眉,凑近把嘴唇贴上去,眼睛睁得滚圆,直勾勾与他对视,舌尖慢腾腾地伸出来舔了舔,有栗子蛋糕的甜味,于是又细细舔两下,面色平静的退开,镜头再次对准同样平静的十一,谁也没再说话,耳边只闻包装纸撕裂时的脆生。

看完后,十一把东西一一重新放回盒里,放进衣柜最底层,拿了条睡裤进浴室洗澡。三七继续捧着摄影机在房里打转,拍浅灰色的木衣柜、书桌、角落里的干花圆木桶,转到窗边,拍窗外寂静的庭院和远处闪烁的霓虹,床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他退后几步倒上床,拿起接通,那头尖锐且兴奋声音传来:生日快乐!我给你放烟炮,快出来!

三七皱眉,刚想问他在哪儿,那边已经挂了。十一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出来,边擦头发边问:“谁打的电话?”

“疯子霖。他说要给我放烟炮……”话间,忽然听到几声巨大的“嘭嘭”声爆开,他奔到窗边往外一看,花宅几十米外的上空此时一片姹紫嫣红,硕大的烟花在天幕里闪烁,一个接一个。他忽然有些兴奋,拉上窗帘飞快的换衣服。“我出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不去。”十一抱着笔记本爬上床,连线玩兴中华刚教会的小游戏。在三七踏出门时,又补充一句:“要是回来太晚了,你别吵我。”

三七挥挥手,做贼似的在走廊上东张西望一阵,蹑手蹑脚地下了楼,躲开还在一楼客厅喝茶聊天的长辈,窜进院子,从后门高高的围墙上爬过,顺着烟花的方向疾步走了十来分钟,在生态小广场上看到了三个蹲在地上点烟炮的男孩儿,其中那位大黑夜里还戴着茶色墨镜头戴棒球帽的怪异男孩儿就是海霖,他常唤的疯子霖。此人自从道馆那一次后,消失了几天,随后便频频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每出校门必遇。开始时他有些忌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观察了几天后才知道他极其神经质,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不远不近总隔了两三米距离,大部分时候都自顾自的跟自己的两个小喽啰说话,很少跟他搭讪,却奇异地掌握着连本班同学都不了解的信息,比如他居然知道他在花宅。

“三七!”海霖一脸欢喜笑容奔过来,狠搂了他一把,把他拉到那堆烟炮前,将打火机塞进他手中:“等了你好久了,好不容易才等到散席。快把这些点完吧。”

三七把烟炮列成一字型,等刺骨的寒风缓和了,擦燃打火机,一簇淡蓝色火苗倏然烧燃芯条,冒出星点火花。几人同时后退了几步,期待的看着火星迅速烧到炮顶,尖啸一声冲上天空,嘭嘭爆开五彩缤纷的烟花。

“没有了。”海霖颇遗憾地说道,转头关注的望着三七俊秀的侧脸,这张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极其流畅连续,像刻意雕琢出来的,没有丝毫的停滞感,表情平淡,但微扬的嘴角却显出些许喜悦。“你喜欢么?明天我再带一箱给你。”

三七也不拒绝,直言道谢。

“不要说谢谢!”海霖微恼,孩子气的咬嘴唇撒泼,紧捉住他的手臂道:“三七,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是朋友了对不对?改天我生日的时候你也可能送我礼物啊。” 

朋友就不敢说了,但礼物是可以送的,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往而不来亦非礼嘛。于是三七点头:“行,到时候你告诉我,我送你礼物。”

“你真好。”海霖笑得春光灿烂,蓦然在他脸上亲一下,兴奋地邀请:“时间还早,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吧,保证你乐不思蜀,真的。”

三七迟疑了片刻,发了个信息给十一,随后,海霖那辆如人体彩绘般极其风骚的跑车把他载到一条偏静道路,停在一座七八层高的貌似普通写字楼下,叫何结的小喽啰去泊车,海霖和另一个叫田小东的喽啰则带他直进大楼负一层。

刚出电梯便听到振聋发聩的舞曲,海霖神秘兮兮指着正对面一扇漆黑墨漆的大门道:“就是那儿,待会儿随便你怎么玩。”

进了门,三七兴味感叹:这真是个群魔乱舞的地方。数百平米的大厅内人潮济济,人生鼎沸,烟雾弥漫,温度直带炎炎夏日,触目所及几乎都是花里胡哨的夏季清凉装扮,诺大的场中央竖着个高台,台上一群以几片树叶遮住重要部分的妖娆男女正在疯狂扭动腰臀,一阵阵有节奏“嗨嗨”声出自台下同样疯狂的男女。

海霖紧抓住他的手在人群里见缝插针的穿梭,熟门熟路的来到一处高挑台上,跟位上的几个嬉皮青年扬手打个招呼。因为噪音过大,彼此说个话都是扯着脖子大声嘶吼,一长串交谈下来,嗓子都快冒烟了,操起桌上的酒水直往喉咙里灌。

三七被室内不流通的热气憋得满头大汗,一坐下便忙不迭地脱下厚外套和围巾,又把棉TEE袖子撩起,体内依然热气奔腾。

海霖此时上身也仅着一件薄衣,墨镜却还架在鼻梁上,脸颊如刻意抹了两团胭脂般红通通,看上去异常古怪。原先坐着的三个青年喝了杯酒后,相携着走向挑台,融入癫狂舞动的人群里。海霖嘴角勾出隐秘的笑,凑近三七耳边大声道:“你会跳舞么?要不要下去玩一下?”

三七摇头,这满场兴奋、躁动、扭曲的面孔和闪着晶莹汗泽的肉体印入他眼中,犹如一群原始人类在罗丹的地狱之门中挣扎爆发一样,有糜烂颓废的美感。

海霖戳戳他的手臂,指向角落一桌,那里有三男二女,其中一对男女衣不蔽体相互啃咬,另外有两个男人如欢喜佛般抱在一起,偶尔闪过的暧昧光线下,隐隐可以看见背对着的那男人青白的裸臀上下晃动,一根擎天柱时隐时现股间,淫靡非常。而剩下一女人则半横在椅上观看这场景。

三七眼也不眨的仔细看,心里猫挠似的痒痒。

“三七,你做过么?”海霖小心翼翼又期待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