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皂斗
三七闻言忽然想起:当年因颓丧而擅自离岛,下船后,他在码头上坐了一上午,面前是广垠粼粼的海水,身后是高达建筑鳞次栉比的错杂城市,似乎哪一方都没有真正接纳他,他只能孤坐在夹缝里茫然不知所措。带着这样的迷茫,他打电话找了宁柯。宁柯当时正在道场,他过去后被逼着上场打了一场。宁柯狠厉的拳脚丝毫不顾及他的伤势,他单手难以招架,最终被打得落花流水精疲力竭,瘫在地上恨不得投胎重生。宁柯居高临下的问他清醒了么?他抬手遮住眼,泪水倏然滑落。
庸人自扰,这是你自身的态度和认知问题。宁柯事后如是说。
思及此,三七望了眼跟兴中华打趣的十一,转头时见闵子言慨然的目光也落在十一身上,嘴角不禁弯了起来,举杯向他致意。
记得叶加到弗罗伦萨后,有一晚大家到酒吧闲坐,他望着驻唱的英俊男孩儿说,有一个人走在路上,不下心从兜里调出一百块钱,如果蓝回跟在身后,那么他肯定会迅速捡起来,然后若无其事的调头离开;如果是十一,他也会捡起来,然后快步追上物主,把钱还给他;如果是其他人,他们捡起来后却可能会为“还”与“不还”而迟疑不决,结果被回找的物主揪住,被迫还了钱,也被迫在身上加了一层贪婪的无形外衣。前面两种人,不管是自私或良善,都是极致,他们对事情作出判断时往往果断利落,皆顺从内心意愿出发,所以她们能够达到第三种人无法齐及的高度。
十一,不管何时何地处于何种事件,他都属于前两种人。
散席后,一行人抽身前往公园另一侧的酒吧,三七和闵子言坐在角落里浅饮闲聊,十一被意图不良的师兄弟们围在正中央,时而嬉皮笑脸的玩酒器喝酒,时而认真严肃的聊起工作上的事,不知不觉中就被灌了不少酒了。
坐在一旁的唐写见三七自顾自的跟人聊天,丝毫不关注这边,不禁暗自焦急,扯了扯兴中华的衣袖试图制止他继续添乱,不料被他不耐烦的甩开,于是心一横,起身强行的把十一拖出来,倒茶给他喝下。
十一深吁了口气,晕乎的歪头靠在他身上,呼吸间全是酒气。兴中华笑嘻嘻的蹭过去,挑衅的揶揄道:“小伙子,才这么点量就不行了?你越来越外强中干了,以后怎么应付酒局啊。”
“有你在不就万事大吉了么。”十一抬手摸他的脸,眯眼道:“你是我的贤内助啊,果果,少了你我就瘫痪了。”
“那就把这个喝下去。”兴中华把酒瓶凑到他嘴边,满眼期待的望他。
唐写一把夺下酒瓶,嘶哑着声音道:“别来了,你想让他明天在床上睡上一天么?不是有很多工作要做么?”
此言一出,本还想起哄的几人登时如醍醐灌顶般大彻大悟,看时间也不早了,遂叫三七买单走人。
第203章
连着几日阴雨绵绵,十一又整日在工作室里忙着作业,三七百无聊赖的一个人去看电影,找宁珂练练拳脚、拍相片搜取素材,回到家再上网和罗伊聊聊天,心思不知不觉间就飘回佛罗伦萨了,待察觉时不禁暗自心惊,索性把自己关进画室里不出来。
晚上吃饭时,唐写见他又缺席,有些担忧的对十一道:“冰箱里的东西都没动过,垃圾桶也没见外卖饭盒,不知道他中午有没有吃东西,你去叫他出来吃饭吧。”
“饿了自然会出来的,他工作时不喜欢别人打扰,”十一不以为意,吃晚饭便进书房。
唐写收拾好碗筷,蹑手蹑脚的上二楼画室,扭开一条门缝往里探,蓦然闯入眼波的是一幅米高的画作,那画面上的色彩浓丽且深沉,如漩涡般几乎要把人吸附过去。他下意识的闭上眼,脑子里却浮出从酒吧回来后,他端解酒茶上楼时所看到的画面,当时在床上纠缠着的那两人也如同这些斑斓色彩,让人移不开目光。
“有事么?”
突如其来的清冷声音让唐写一惊,这才发觉画架前空无人影,三七正靠坐在窗台上,薄光下的身影清奇如青云出岫,眉梢眼角蕴藏着秀气,周身却依然萦绕着淡薄于傲然。他力持平稳道:“你没下去吃饭,我想问问要不要帮你端上来。”
“不用。”三七偏头抵向窗框,缓缓软化的肌骨像是突然被曲折的钢丝,有股绮怡的颓废感。透过玻璃反射的影像,他看见削瘦的唐写还站在门边,眼帘微垂的墨阳透出似乎只有面对他时才有的怯懦,其实本身性格是优柔又细心的,如果没有这个人,十一的生活不知会变成什么样。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此时才难掩恶劣的想欺负他:“唐写,你以后不用给我们做家务了,我四哥说要找个专职的佣人过来。”
唐写倏地抬眼,慌乱的感觉从脚底漫延上来:如果不做家务,那还有什么理由和接口支撑自己继续自欺欺人的寄居于此?
无法面对这迫人的空气,他转身仓促的跑开,脚步自有意识的奔到书房门口,深深吸了口气,推开虚掩的门,濒临溺水般的哀弱眼神投向正专注翻资料的十一。
时间无声流逝,十一终于抬起头,讶异的问:“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
唐写拍拍脸颊走到过去,在他身旁曲膝跪下,缓缓的把头伏在他膝上,默了半响才沙哑着说:“十一,谢谢你,谢谢你收留了我这么久……”
“到底怎么了?莫名其妙的说这些做什么。”十一皱眉,当年他在面摊上被人嘲笑时的窘迫甚至被拖进暗巷时的挣扎,都比此时的了无生气更让人安慰。“是不是又有人讽刺你什么了?早跟你说过不用理会他们,那些人也就只有嚼嚼舌根的胆量,绝对不敢真把你怎么样的。”
唐写频频摇头,贴着脸的棉布裤摩擦着皮肤,淡淡的安心感随之落在欣赏,激起一圈圈涟漪,而心底却像无底洞似的扩张开来,隐约有个声音再渴望的叫唤:想拥抱他,想拥有他,即使只是片刻也好。
“唐写?”十一见他不吭声的搂住自己的腰,吃惊过后又有些好笑:“你好像比我大吧,还学小孩儿撒娇呢?”
“一岁的差距可以忽略不计。”唐写难得开玩笑的回应,下一瞬又低迷道:“跟你住了这么久,我好像没说过我的事。其实我也不算是无家可归的人。茶然镇你知道吧?哪里有一种品种稀少的墨玉石,是雕塑的好材料,我家就在茶然镇尾。我爸是石厂的开料工,他身上永远带着一股石灰粉的味道,我从小就讨厌那股味道,所以从来不喜欢他抱我。”
“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连我爸什么样都没亲眼见过呢,别提抱了。”十一放松肢体,试着回想父亲的面貌,依然只是相片上看到的那张英俊但平面的笑脸。
“也许吧。我上中学的时候,他带了一个徒弟,经常在我面前夸那人手脚灵活学东西又快,后来又时常叫那人到家里吃饭喝酒。那人一直表现的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吃完饭会帮忙洗碗擦桌,连我妈都开始夸他了。我也觉得那人挺好的,就是不喜欢它老趁别人不注意时看我的奇怪眼神。”说到这儿,唐写忽然沙哑的低笑了几声,自嘲道:“后来的事你能猜到吧,他把我强奸了,百般的玩花样折腾我,有一次被别人看到,于是我成了人人唾弃的贱人,被父母赶出家门。”
“这些年你有没有回去过?”
“四年前回过一次,不敢进家门,偷偷躲在角落里看他们。我弟弟现在应该有九岁了,那时候看他瘦瘦小小的,现在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
“说不定以后很俊呢。七小时候也是瘦瘦小小的,可你看看他现在那摸样,漂亮的很。”
“你对三七真好。”唐写说不出是妒忌还是羡慕的感慨道,松开手,盘腿坐到一旁,从抽屉里拿出纸笔,胡乱的写写画画,待物体成形,却全是各形各状的“三七”二字。
“没想过那叫不叫好,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我以前说过不管他想要或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的帮他。”十一望着桌上的相框出神,用一种眷恋迷离的语气说:“你没见他笑过,那笑容澜澜如三月春江、冰清如霜雪初融,没有人能像他笑得那么细致风情。我想让他永远保有这样的笑,对我笑就行了。”
唐写笔下一顿,那满纸的三七似乎正张牙舞爪的对他叫嚣,他猛地把纸揉成团,起身快步走出门外,一抬眼却见三七倚在廊柱上,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着的烟,也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十一不明所以的追出来,视线在两人间转悠一圈,对唐写打了个手势,旋即揽三七下楼,边轻快的说道:“明天你要是还呆在家里,我就打电话叫阿姨过来给你做饭。”
三七不答,反问:“现在工作室很忙吧,你什么时候有空?”
十一想到上次说要带他去玩,顿时尴尬的直饶头,含糊其辞道:“本来过两天是比较闲的,可是昨天早上,伍休临时决定要带我们去桑原县收集地方历史文化和地域文化资料,你文化广场的雕塑将由我们来设计,所以……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三七不置可否的哼了声,走到餐桌处兀自入座,十一给他热了饭菜,他吃饱后又一言不发的回画室,蹲在画架前发了许久的 呆,然后把颜料一条条挤在橡胶板刷上,再定定看了眼布满犹豫和低迷情绪的画布,将板刷由下直线往上刷,一道绚丽的彩虹色便遮盖了原来的色块。
待彩虹中恒交错的布满画布时,他丢开板刷,拿起笔记本坐到窗台上,嗒嗒嗒的敲字。
隔日清晨,十一起床时发觉他没回房睡觉,逐到画室去找。一进门,他的视线瞬时就被牵引到正对面的画布上,那上面铺陈着的一道道彩虹上,赫然嵌着一个引颈嚎叫的扭曲的黑色男人的侧影,它以平面的形式呈现,勾勒出的线条却触目惊心。默视了几分钟,他走到搁物架胖的单人床旁,低头凝望正闭眼安躺的人:那垂落身侧的两臂、自然蜷曲的手、松懈的肩骨及轻微的呼吸声,无一不透露出发泄后的疲惫和放松。
“七。”十一蹲下身轻唤,“回房里睡吧,你会感冒了。”
三七轻微的轻吟一声,支起身朝他伸手。十一抿嘴笑了笑,转过身把他背起来,走到楼梯口时听见楼下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逐扬声叫:“唐写,你帮我把早餐打包好,我带去学校吃。”
脚步声顿住,唐写高声提醒他动作快点,不然就迟到了。
十一快步回到房里,刚一坐上床沿便被三七拖倒,浓重的亲吻即刻间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那如狂兽般粗野激烈的动作让他无法躲避,已退的晨欲不可遏制的又卷土重来。脑子再也无法思考其他的东西,他喘息着翻身把他压倒,猛力把他身上的罩衫扯到胸口,埋头沿着平滑的小腹一路啃咬。
情味逐渐转浓,室内只闻沉闷的低吟声及轻微的摩擦声。三七翘起嘴角,身体如海上一叶偏舟随波起伏,徜徉在舒适的微风中,享受和煦阳光的拂照,任湿润绵滑的海水把自己洗净,赋予一身通透淋漓。
十一闷哼一声,埋首在他薄汗微透的颈侧,亲昵的蹭几下,缓缓平复了紊乱的气息,低笑抱怨道:“这周已经迟到四次了,等下老头肯定不饶我。”
三七推他一把:“快去洗洗。”
“嗯。”十一漫应,执起落在枕上的玉凤亲了一下,起身拿起衣物进浴室,快速的清洗后便下楼,见唐写抱膝坐在楼梯转角处,登时心虚不已的连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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