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皂斗
“没怎么,想睡觉。”沈破浪的语调中倦意明显,习惯成自然的伸手揽他,偎着,呼吸渐稳。而情绪上跌宕起伏后的萧香本以为自己会胡思乱想的,谁知没一会儿便也跟着沉沉睡着了。
隔天中午,两人差不多同时醒来,各自梳洗后,沈破浪捂着腮帮一脸苦相,含糊不清的让他打电话叫人送衣物过来。
三言两语交待罢,萧香挂了电话,转过头正见他少见的呲牙咧嘴的滑稽表情,忍俊不禁,伸手摸摸他微肿的脸颊:“梦里被人打了还是自己咬的?肿成这样。”
“……”沈破浪脸色阴沉的腹诽不止,口腔里难言的胀痛让他的脾气无法控制的变得暴戾,但又怕吓着他,只能强忍着,坐在床上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警告气流。
敲门声响了三下,服务员拿了衣物进来又离去,萧香把两人的衣服分出来,丢给他,穿戴整齐后问:“现在回去还是晚些时候?”
“你不饿么?”沈破浪乜他,“先去吃饭吧。”
楼下便有个小餐厅,两人懒得出去另找,直接在这儿要了位子。萧香点了两个菜后递菜单给他,见他看也不看便丢开,便又问怎么了?
“我不饿,你吃你的。”沈破浪生平头一次觉得丢脸丢大了,明明腹中空空,却不敢吃。食物就近在咫尺,他只能用余眼观望,真觉得世间再也没比这更惨无人道的事了。
服务员送了菜上来后,萧香又再添了份素粥,然后开始专心的吃饭,等粥送上桌了,他用勺子搅了几下便直接推到对面。
安静的用了餐,再一路安静的回到香苑外大门口,萧香一个人下车回家,进大门时发现夏家三口都在家,正并排坐在沙发上看影片,听到声响时齐齐转过头,两张欣喜的笑脸和一脸无甚表情的平淡脸孔迎接他。
“我还以为你下午才回来呢。”夏时跑过来拉他过去,四人并排坐下,忽然又猛地转头朝门口望去,没见那如影随形的身影,有些迟疑的问:“哥,沈大哥呢?”
“他有事回家了。”萧香疑惑的扫了他一眼。这还是头一次听见他叫那男人作“沈大哥”,以往大多是用“哎”之类的语气助词来代替的。
“噢。”夏时应了声,又悄悄观察他和母亲的表情,并没发现有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似乎昨天的事在睡一觉之后就烟消云散了,两个当事人处之泰然得让他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庆幸,也许是两种情绪都掺杂差,在他心底,他是真心的希望这对母子能遗忘前怨,不要求他们能产生像别的母子那般亲腻的言行举止——两人的性子都偏冷淡,很难热得起来,要要能平和自己的相处就够了。
“吃过午饭了么?”夏父探身过去问,“要不我给你热一下。”
“不用。我吃过了。”
话刚落,气氛瞬时又静下来,凝滞得让人有些无所适从,夏时更是东张西望坐立不安,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具备那幽默细胞,绞尽脑汁了半晌,他猛跳起来朝餐厅奔去,从壁柜里拿了盒小酥饼过来,讨好亿的递给萧香:“哥,早上我和妈妈烤的,你吃几个。”
萧香吃了两块便借口回房了,本来想睡一觉的,奈何脑子乱哄哄飞转着怎么也静不下来,他看看时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了末末的电话,好在末末此时还没睡午觉,也乐得陪他聊天。
末末人长得清秀细瘦,但声音却是呈现雌雄莫辨的中性,音质极幽雅,入耳是难以形容的动听。那时他刚从沈破浪处跑出来,刚认识末末,这个世界在与他隔绝了近半年后,已经是全然陌生的了,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又不能回熟悉的家,心里的惶恐不安像野草一样疯长,整个人憔悴不堪,是末末用她柔软的双手和温情的话语帮他驱除了沉重的孤寞,把他心头上的野草一株株拔除,每次他难受时,她都会低柔的唤他“香,香……”,那熟悉的语调像记忆中的亲人,暖暖的抚慰了他。
心里的郁积宣泄出来后,萧香突然懊悔不已,他怎么可以向孕妇传送不愉快的情绪!随即转问她的身体状况。
“早上刚做了检查,很健康,再过两个月我就出岛了。”末末笑意盈然的告诉他,“本来我是想在岛上生的,但长辈们和医生都不同意,怕出意外。”
“确实应该小心谨慎。”萧香严肃的告诫她,“生孩子又不是吹气球,不能随便!”
“是是是,我也不敢随便。”末末笑,有些感伤道:“这是我辛苦孕育的孩子,我爱他。”
萧香一下子不知该怎么接口,静默了片刻,他低声道:“末末,孩子生下来后你有什么打算呢?我觉得你是个很出色的香疗师,那工作很适合你,不做太可惜了。你要是想重新开一家,干脆在城中心找了地方吧,不要12楼那么高的楼层,2、3楼就合适了,人也好找上去。”
“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伤,我能治好你,却未必能治好我自己。”末末轻叹一声,转问:“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么?”
“香疗师。”这是她以前常提的,所以萧香肯定的说。
“嗯,这是其中之一。”她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怀念有些隐晦道:“还记得我说过的房东隔壁家的那个每天早晨雷打不动坚持晨跑的英俊男人么?他是大学讲师,同时还是力学工程师,博学多才,温文尔雅,洁身自好,从不像其他年轻男人那么爱寻欢作乐。我每天早早起来,趴在窗口看他小跑着离开我的视线,算计好时间出门,正好可以跟运动回来的他打招呼,那温润的笑和那声低哑的‘末末’都是我的一天的快乐配额……”
末末哭了。萧香感觉得到。
“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但我知道他不会爱我。有些人,在一个屋里呆一辈子也不会对对方产生爱情,我知道对于我,他就是那类人。所以,我每天见到他一两面就算是跟上天偷来的幸福了,我这么告诫自己。可当那个假期我跟同学去了趟卢森堡回来,房东说他因为工作需要已经搬走了时,我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所以你才回来?”
“不算是。我本来也是要回来的,只不是提早了而已。”末末低沉道,“回来一段日子后,我能平静的面对自己感情上的失望了。有时候我想,如果我回来的那时候他还在,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缠着他不放,他那么温和的人,一定不会赶我走……也只能是想想。”
“末末,你为什么跟花瑜结婚?”萧香小心翼翼问。这问题是他一直以来的疑惑,每每问了总会被她敷衍过去,但现在他觉得她会说。
“呵。”她轻笑,有些讽刺道:“有阳光地方就不可避免的会有阴影,我站在当阳处,背后却是灰暗的。杨尚言记得么?她的好朋友刑墨是我的客户,你也见过的,很开朗阳光的女孩,我很喜欢她。你在源江休养的那些日子,我跟她走得很近,机缘巧遇下认识了杨尚言和她男朋友。”
“花瑜?”
“嗯。我第一眼见到花瑜就觉得坏了,他的外形跟那男人那么相似,视而不见我做不到,内里是否也相似我也无法顾及,于是我纵容自己,也小心的算计了一下别人。”她坦白,也认错:“我做错事了,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所以杨尚言一直讨厌我。”
“可花瑜不讨厌你啊。”萧香安慰她,也确实这么认为的。
“是啊,我只是偶尔坏一下。”末末自我安慰,又感叹道,“可错误造成的后果却出来的,我现在觉得花瑜跟那男人再也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花瑜比他年少比他轻狂,云泥之别。”
在她心里,花瑜是泥,那人是云吧?萧香想着,没刨根问底,转问岛上其他的事。
她说安宁每天一大早就缠小莫去礁石丛里网小鱼,现在可以在海里扑腾了;还说花老爷子决定明天亲自送十一出岛。末了,又悄然说了件花家的密事。
第53章
晚饭后,夏时接了个电话便出去了,萧香苦恼了一下午,此时透过玻璃窗望那对夫妻坐在院子里面含淡笑的聊着天,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复杂感受,他出神的看着自己母亲的脸,寻找自己与她相似的地方,可找不出来。不是没有,而是他找不出,她在他眼中一直模糊的,即使此刻如此的接近。
发了会儿呆,他起身径直朝两人走去。
夏行若欣喜不已,笑容满面的叫他坐,随即又回司端了坐小茶具出来,繁复闲情的煎水煮茶,边询问萧香是否有事。
有个父亲还是好的。萧香由衷的想。至少有什么烦恼事可以找他说;有什么困难也有他心甘情愿的陪着一起承担一起解决;即使做错事了被责骂了,最后还是会原谅。这是朋友间所缺乏的全然的包容的爱。
“嗯,是有事要告诉你们。”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花了几分钟时间稍微理了理那些麻花般错综复杂的人和事,然后开始说,从在玄月岛发生的事开始讲,到外婆病重那段时间结束。
“我不知道。”萧香坦白道,“我猜是有可能,所以才先跟你们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夏行若斟字酌句的问他,“我的意思是,虽然你外婆与花老爷子有誓约,但要是他们现在真要认你,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他们家儿孙众多,不缺我一个。”萧香语调平平,表情平平,“谁愿意谁去认好了,我这么个身份也不见得光彩。”
韩清淋低头默然。年轻时做了太多不计后果的事,对家人她一直是又愧又惦,虽然一直觉得对不起这孩子,但心里也是不愿他跟花家相认,说到底,她还是自私的,萧香虽然是花家的子孙,但从出生后就属于韩家的,是母亲的心头肉。
“不知道清幽会不会跟着出岛。”夏行若望着爱人的侧脸轻道,“你跟她几十年没见了,再大的怨恨也该消了,如果她也出来,咱们都放开以前种种,好好相处吧。”
韩清淋不语,神色有些蓦然的抚着眉。萧香望着白瓷杯中的淡绿茶水,迟疑了片刻,开口:“妈,叔叔,还有件事我想说,希望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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