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音蜗
“洗了澡,换了衣裳,现在已经睡下了。”玉青檀道。
罗闻佩以为百里安又受了宣王的欺辱,心中又是怜惜,又是自责,“今日之事,都怪我。”
玉青檀道,“与你无关。”他倒不是故意为罗闻佩减轻心中的负罪感,只是他见到了那信上捎带的国师府的信物,不是和师父极亲密的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信物。这若是离王与宣王的计谋,那东西是打哪里来的?
罗闻佩身子才好了一些,行走处又有了君子之风,“若不是我,怎么害皇上又受这样的屈辱。”
玉青檀拢着手,站在他身旁。
“天色已晚,回去吧。”
罗闻佩愁容满面,但还是听从玉青檀的话,离开了。
……
长廊里的烛火又亮了起来。
蜷缩在黑暗中的白苓探出头来,看着走进来的那一袭白衣。这一回,玉青檀来的太早了些,往常,他隔一个月,才会来一回的。
玉青檀像是没看到他一般,站在国师的灵位前,郑重的上了三炷香。
白苓在暗处,窥伺到了他和往常不一样的目光。
玉青檀好似一直都是这样,不被七情六欲所左右,一旦他眼中出现了动摇,就格外的显眼。
“你又来了。”白苓道。
玉青檀这一回都懒得对他开口。
白苓不满被忽视,故意用刺人的话道,“怎么,这一回你这么快就来了?来见师父,是你心乱了,觉得愧疚师父是吗。”
玉青檀抬起眼来,长明灯都照不亮他此刻的眼底的情愫。
白苓却从他的沉默里知道了什么,怔了半晌,大笑起来。
“你也有今日——玉青檀,你何必再端出这副君子的假面,你和我一样,都是凡夫俗子,都受七情六欲所迷惑。”
玉青檀将香插进香炉里,微微颔首之后,转身往回走。
这样安静的地方,关的久了,都会让人变得偏执,怨恨,白苓扶着铁栏杆,瞪着那从面前走过去的玉青檀,“你现在成了国师,不过是当初是我去了长乐宫——如果是你,现在关在这里的就是你!”
玉青檀的脚步不曾停息,好似没有被他的话动摇,但他的心确实已经动摇了。
白苓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那一盏一盏熄灭的长明灯,“就像那瑾王说的,百里安就是故意的勾引——你将我关在这里,你自己难道到现在,就没有生出私心来吗——”
最后一盏长明灯灭了,厚重的石壁落了下来,将白苓尖锐的声音尽数关在这里。
玉青檀从禁室出来,看到百里安端着烛台,赤着脚从房间里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百里安知道与他有一层血缘之后,对他越来越亲近。他知道这是误会,却从来不去解释清楚。
明明很简单,就能解释的误会。
“国师。”百里安看到了从禁室走出来的玉青檀,他也不问他去里面做什么了,走到他面前。
玉青檀平复了方才因白苓激起的心头波澜,道,“怎么出来了?”
百里安走到他面前,手中的烛台映着他愈来愈美的面庞,“我方才做梦,梦到我母妃了。我让母妃在宛城等我,现在已经过完了冬季,我……”
玉青檀看到他踩在地上,冻的发白的脚掌。
“进去吧。”
百里安跟玉青檀并肩走了进去,碧海宫里的被褥是打开的,床榻上还带着余温。
虽然已经入了春,但还是冷的很,玉青檀那被褥盖住他的脚,接过烛台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百里安知道那国师就是他的生父,而这生父待他也确实的好,私心里,他有些希望国师能与柳青芜在一起,“国师,你与我母妃,还会再相见吗?”
玉青檀正是侧着身放烛台,放好之后,就没有再转过头来。
他的侧影正是个延颈秀项的年轻男子。
百里安知道自己又问了多余的话,汝烟都嫁人了,他总喜欢能替柳青芜再寻一桩好姻缘,但两人分开了,就一定是因为某些不能在一起的原因,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却不知道为何今晚犯了傻,居然又问了一遍,“嗯,我刚睡昏了头,说了不该说的话——”他躺了下去,拉好被褥,“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玉青檀转过头来,他只有半扇面具,遮掩下的另外半张脸,依旧让人有无尽的遐想空间。他伸手抚了抚百里安的面颊,那是从前柳青芜对他做的亲密动作,自从百里安误会之后,与他亲密的举止越来越多。
玉青檀看着百里安用脸颊蹭着他的手,忽然想起了那被师父关在禁室里的白苓。
他和白苓一样,自小就知道,师父唯一在意的是什么。
那不是他能伸手去碰的东西。
“睡吧。”玉青檀收回手,站了起来。
百里安看着他的背影,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来,“国师,你能帮我给我母妃传封信吗?”
玉青檀回过神来,看到床榻上探出半边身子来的百里安。
不知是什么样的缘故,那小小的孩子忽然长大,变成了少年,又变成了青年,这青年越来越好看,比年幼的时候,更要吸引他注目的目光。
“明日。”
百里安闻言,一下笑了起来。
玉青檀瞧见他的笑,那是连眉梢都缀满春意的动人笑靥。他忽然伸出手来,袖摆带起一阵风,将那烛台吹熄。等到一切都变成黑暗,他才觉得自若一些。
但心底的涟漪,还是一圈一圈的泛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