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eliacici
“知道猩猩最讨厌什么?”手在颤抖,语气却强作镇定:“最讨厌平行线。”自嘲一笑:
“因为平行线没有相交(香蕉)。”
对面又是熟悉的沉默。
张司青努力端着手机,将指甲恰进自己的皮肉:
“既然你开不了口,那么便由我来说吧……”望着路灯也驱不散的深不见底的黑暗:“谢谢你忍了我一个月零五天……”合上眼:
“现在……都结束了……你解脱了……”
而我也解脱了……
第二天,张司青叫了快递,但填完单子,快递要将张司青手上的三张野生动物园的票拿过去时,张司青握着票的手去猛地缩回去半寸。
取快递的小伙子瞪大了眼,看着个大男人对着那三张票红了眼。
有时候,手越握得紧,对方越痛,也越想挣脱……
张司青苦笑了一下,终于还是松了手……
这三年来的痴缠,也依附在那三张票上,随着那电瓶车渐行渐远……
++++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月,几次想拿钱给小三他们,却都被他们殴打了一顿。于是脸红着继续赖在这儿……
张司青不是怕回去以后一个人寂寞,而是怕回去以后还有奢望……毕竟,他是知道那个地址的……
那天下午,小三和程天宇都还在上班,张司青便找了块抹布替两人擦窗擦门擦桌子。
擦到后来,想起那时在汤晨杰家里打扫,可爱的郑宁绞好抹布送到他手里的可爱模样,思念又翻江倒海地涌出来。
算算现在,汤晨杰该是在给高级班训练,运气好的话,小宁会一个人在家等着。于是心痒痒了半天,还是厚着脸皮去拨了那个八位号码。
电话每“嘟”一声,张司青的心就跟着跳三下,跳到第十二下时,电话终于被接起:“喂?”稚嫩的一声。
张司青松一口气的同时骤然激动起来:
“小……小宁……”
对面沉默片刻,呼吸越来越急促,到最后竟是嘤嘤地哭了起来。张司青一惊,心痛地贴着手机安慰:“小宁别哭啊!怎么了这是?”
小宁不回答,只一个劲地哭。哭了将近一刻钟才抽噎道:“你……你不像话!!那么大的人了还闹离家出走……”
张司青一愣,小宁那么乖巧的孩子从没有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过……而那“离家出走”四个字,更是一把匕首般插在心上。
小宁抽噎着断断续续道:
“那天……我追你……摔了一跤,你都没停……还把票都寄回来……师父他……天天出去找……找到很晚才回来……”
张司青的心猛地悬起来,之前伪装的淡定瞬间崩溃:
“他……他找什么?”
“找香蕉……”小宁抹把眼泪道:
“师父说,他找不到香蕉……所以他的袋鼠不要他了……”
张司青一怔,仿佛沙漠里快渴死的旅人,朦胧间眼前一片绿洲,却不敢踏出半步去确认那究竟幻觉还是希望……
后来郑宁絮絮叨叨的话都听不清了,胡乱安慰了一阵,便挂了电话,心神却钻了电话线留在彼端了。
呆坐了一小时后,又一阵手机铃声。
张司青颤颤巍巍地去拿手机,竟然是房东太太:
“诶,司青啊!你总算开机啦?”
“啊……张姨!找我有事?”
房东太太迟疑了一下:
“司青……你是不是欠人钱了?”
张司青茫然地“啊”了声。
“这几天,总有个男人在你门口守着……”
“什……什么样的男人?”张司青发现自己因紧张而结巴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挺壮的,脸色很差,下巴上都胡渣,一直穿一件黑夹克没见换过,看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房东太太压低声音道:“他第一次来我就问他了,他说是你亲戚,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亲戚……”房东太太越说越紧张:“你说,要不要报警啊?”
张司青“滴”地按了手机,留了张纸条就往外跑。
拦车赶到老房子一口气跑到五楼,却连根猩猩毛都没见着。
张司青于是急急敲房东的门,房东太太探出沾了油烟气的脑袋:“咦?司青?你怎么回来了?”
“人呢?他人呢?”
房东太太莫名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谁:
“哦——你说他啊……他走了都快大半个钟头了……”
张司青转身就往下跑。
“诶——司青!你到底欠他什么债了?”
脚步噔噔声中,感应灯一路亮下去。
“桃花债——”
掷地有声的一个尾音。
第36章
一下车便凌波微步疾步如飞,气都不带喘一下!
跑到居民区外,张司青猛一个急刹车,指着又粗又长的嫩黄的香蕉问水果摊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说了个价,张司青一掏兜,只有两个铜板,刚都用来打车转公交了……
老板鄙夷了他一眼,一指角落里的一串烂了一半的芝麻香蕉:“这个你要,就两块钱拿去。”
张司青心道就这个还两块啊,但左右看看别的都收摊了,终是掏钱买了。
拎着串烂香蕉,张司青往熟悉的楼上走,越走步子越沉,好像这么多年来的期望都压在这一天。
掏出平日里不敢拿出来却在袋里摸了无数遍因而格外油亮的钥匙,插进那个日思夜想的钥匙孔,缓缓转动。
轻微地“咔嚓”声后,握着门把轻轻推开门。
微弱的灯光透出来,橘黄色的,却略显清冷。
那一团光的中央,坐着一个颓然的身影。
他怀抱一只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巨大的毛绒袋鼠,倒显得他身形矮小起来。
他的脸,埋在张司青曾抚摸过的袋鼠颈部的柔软中,只能隐约看到他微垂的睫羽,轻轻一扇,便在心中推出个漩涡……
张司青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缓步靠近。
直到那有些年岁的地板猝然的“吱嘎”一声,汤晨杰才猛地抬起头来。
柔和的光,衬着那浓黑的眼圈与短硬的胡渣……从没见过的狼狈,就这么突兀地呈现眼前。
张司青感觉心像被一只手拽着,一个劲地往下坠落,失重的恐惧去没心疼来得汹涌澎湃。
张司青愣了许久,才蹲到他跟前,从那串烂香蕉拗下一根烂得不够彻底的,递到他跟前。
汤晨杰怔怔地望着那根烂香蕉片刻,又将目光转回到张司青脸上。
那视线很陌生,仿佛一种颤巍巍的描摹,以确定眼前的是否真是那个日思夜想之人。
张司青被他盯得窘迫,刚想说什么却是身子一倾,跌进了让人眼眶发热的温暖之中。
他带着胡渣的下巴搁在张司青的肩上,袋鼠歪在一旁,香蕉被压扁在两人紧贴的胸口,粘糊糊的,泛着一股熟透了的烂香。
他说:“那天和他们唱通宵,只是气你信不过我……小宁发现你拿走了蛋糕上的袋鼠,躲房里哭了好久……”
他说:“我让兰芷回去了……我是有想过和她过下去……但那只是因为我想给小宁一个完整的家……但你不见了……”
他说:“你手机关机,我只能去你那儿守着……守到第二天我就明白,你不会回来了……我让晶晶去了你家,确定你没回去,便只有继续守着……原来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你的朋友……你会去的地方……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小宁把你的小本子找出来给我,守在你门口,我看了好多遍……我觉得那些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一点都……”
汤晨杰再也说不下去,紧紧拽着张司青的背,仿佛要将那衣料下的皮肉抓穿,看看里面的心,究竟是黑是红。
张司青沉默良久,拉开一段距离看进他布满血丝的眼:
“你现在和我说的,比我们相处这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汤晨杰握住他的肩想说什么,张司青又继续道:
“我就一小人,特记仇那种……我单相思那么多年,玻璃心被你砸了无数次,却还是越挫越勇……”自嘲一笑:“这次,是你说要捧在手心,我才交给你的……却是砸得最狠的一次……”
汤晨杰低了头不敢看张司青的眼,张司青两手按在他耳际,逼他仰起头:“你给我一堆掺着眼泪鼻涕的解释,也不能把那堆碎玻璃恢复成原样……”肩上的手骤然收紧,张司青一叹:“但我这几年穷惯了,舍不得丢,就想着也砸你一次,让你也体会体会,这失了心的滋味……”
汤晨杰瞪大了眼,眼中倒映出张司青幸灾乐祸却又掺着苦涩的神情:“如今,你也尝到了?”
汤晨杰抿着唇,一言不发。
张司青盯着他,沉默不语。
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不善言辞的汤晨杰忽然觉得,再不说点什么,张司青便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他。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从小就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所谓言多必失,总怕给别人抓着弱处。等长大了,有了可信任的师长、朋友甚至女友,却已经失去了这种沟通的能力,什么都闷在心里……
现在也是这样一种感觉,诸多情绪交缠在一起,争相想从他嘴里涌出去,却互相牵制着,无法脱出一丝一缕。
眼见着张司青眼中暗了下来,汤晨杰心中一急,忽地手腕一翻腰身一挺,将毫无防备的张司青压在地板上便是一个狼吻。
唇上狠狠碾压,舌尖顶进因错愕而微张的牙关,舔弄着敏感的上颚,感觉到张司青的颤栗,便是更卖力地翻搅他的舌,占领他的口腔逼得他奋力反抗。
然而就像被捞上案的鱼一般,张司青凶猛地扑腾了几下,便气息微弱地任人宰割了。
待汤晨杰吻够了,才拉了条银丝抬起头,红着眼肿着唇的俩兔子喘息着对望。
汤晨杰忽然指了指方才被自己拉开的张司青胸前的衣襟。
张司青顺着他目光看去,就见了自己胸口那方已经被体温同化因为存在感微弱的白玉。只是那么通透无暇的玉,却被雕成了中间细两头宽的狗骨头……
张司青脸涨得通红,按住胸前的玉一句狡辩的词都想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