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eliacici
虽然自两人和好之后便再未提起过罗兰芷,但可想而知以汤晨杰的性子让罗兰芷走的时候肯定没有挑明,这也为现下罗兰芷钻这个空子提供了条件。
汤晨杰沉默的那几秒内,张司青使劲啃螃蟹,“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异常突兀。
张司青能感觉到楚生与小宁欲言又止的目光与周围弟子们的不解与惊异,但他不想在那儿傻愣愣地干等着汤晨杰的反应。
舔着螃蟹壳上的咸蛋黄,张司青在心里下了个决定:如果汤晨杰直接拒绝罗兰芷,那么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如果汤晨杰有一丁点儿的犹豫或者找什么不搭界的借口带过,那么吃完这只蟹钳,他抹一抹嘴就走。
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过于敏感,只是事到如今,在别人眼中芝麻绿豆的小事在他眼中也是天大的事,只要与汤晨杰有关……那不只是在乎的问题,是爱到深处无可自拔。
然而漫长的等待后,汤晨杰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站起了身。
张司青心道该不会尿遁吧,一双熟悉的运动鞋便踏到了他的跟前……
这鞋是那天他拉着汤晨杰和小宁一起逛商场的时候买的,汤晨杰是个对吃穿毫不计较的人,或者说是省吃俭用惯了,但张司青这个自从离家出走以来对自己很苛刻的人却不能容忍汤晨杰这样虐待自己,趁着打折就抓了两人去商场买了一堆,还毫不心疼地坚持掏自己的腰包。拎着大包小包踏着夕阳并肩往回走的路上,张司青打心眼里觉着自豪与满足。
此刻看到这双鞋,张司青忽就眼眶红了。
汤晨杰站在吃得满嘴是油的他面前,究竟想说什么?
让他离开吗?亦或是……
正想着,汤晨杰忽地一把拉住他满是咸蛋黄和油腻的手。
张司青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张平静无波的脸。
汤晨杰什么也没说,只是手伸进口袋,随后摸出一样东西套在了张司青的无名指上。
张司青低下头,就见了自己油腻腻的左手上,一枚银色静静闪耀。
“啪嗒”一声,啃了一半的螃蟹钳子掉在了汤晨鞋的运动鞋上,染了黄色的一块油渍。
然而汤晨杰却毫不在意,摊开手,将另一只戒指递到张司青跟前:“替我戴上。”
这一瞬,更可怕的寂静席卷了本该欢声笑语的饭局。汤晨杰这一句话的威力不亚于在公共场合掏出一个TT撕开包装递给张司青说“替我戴上”,以至于有人都定格了似地望着一坐一站的两人,间或有碗筷下巴往地上砸出一个坑的声响。
张司青盯着那递过来的戒指,简洁而大方的银色扭了个流线的造型,内侧刻着一行拼音——“Zhangsiqing”,而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枚也能感觉到内侧细微的凹凸……
这种时候,按常理,最不按常理出牌的张司青应该爽朗大笑着对众人拱手道:“见笑见笑,内人脑袋里的螺丝帽松了,摘下来让我给他安上……”
但此刻的张司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水龙头般“吧嗒吧嗒”地掉眼泪。眼泪打在戒指上,顺着汤晨杰的手指流到手心。汤晨杰却没有动静,依旧静静等待着。
汤晨杰的手指很修长且骨节分明,张司青以前常常对着汤晨杰的手指流口水,幻想着有一天汤晨杰能手把手地教他烧菜,牵着他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其实相处到现在,更让人脸红的事都做过了,张司青却更渴望这些个少女眼中的粉红情节。这些话,他是不敢和汤晨杰说的,毕竟感情就像端一碗水,时刻怕它洒出来。
如今,这只在张司青脑中充满象征意味的手,就伸在他的跟前,索要一个执手一生的誓言……
张司青觉得些许恍惚些许不真实,一把抓着那手看了很久,才吸吸鼻子捏起那枚戒指。将戒指套到汤晨杰无名指的整个过程中,心脏超负荷地蹦跶着,手也抖得厉害。
汤晨杰却不催促他,只静静看他完成整个动作。
当那沾着油腻的戒指终于闪耀在汤晨杰的无名指上时,张司青松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吸气,一个阴影便压下来,随后周围一片抽气声。
汤晨杰很少主动吻张司青,除了那次张司青回来,便是在两人最情动的时候……而这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张司青怎么也没料到汤晨杰会有这个举动。
这个吻虽然浅尝辄止,却虔诚而庄严,仿佛在完成这仪式的最后一步。
当汤晨杰抬头看着张司青时,面上依然平静无波,眼中却多了一种熟悉的坚定。他拉起张司青油腻腻的手,目光扫过众弟子的脸:“这是我的私事,我一直觉得没必要说明。”看眼咬着唇的罗兰芷:“无论你们会否因为今天而对我的评价有所不同,我希望大家不要影响对空手道的热情。”拉着张司青往前走:“我们先回去了,大家保存好体力,后天早上老地方集合。”说完看小宁一眼,小宁立刻会意地跑过来。
汤晨杰对楚生略一点头,便一手牵着一个大步流星地离去。
三人走了很久之后,房间里依然惯性地保持着那份寂静,直到罗兰芷红着眼跑出去,另一名男弟子追过去。剩下的几人彼此看看,表情都有些尴尬。
楚生正想着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手机就响了,一看名字,忙拿着手机出去。
“在哪儿呢?”周瑞的声音。
楚生报了饭店地址。
“好,我半小时后到。”
楚生回去和几人说了声,便跑到楼下大厅等着。
等待的过程中,楚生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幼儿园放学,每次楚生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因为母亲住院,父亲忙于工作。尽管如此,楚生也总是满怀期待地紧盯着窗外,因为他知道父亲一定会来的,无论多晚……
楚生常常等着等着就睡过去,再睁开眼,已经在父亲的背上了……父亲背着他,一步一步地向家走,父亲话很少,抱得却很紧……
连青春期都未有过叛逆的楚生,从未想过会和相依为命的父亲,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什么,让那种亲密无间在多年后荡然无存?
楚生忽然生出些迷茫……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从旋转门里转入了视线。头发被风吹乱,眼睛却眯成一条线:“小蝌蚪,找妈妈呢?”典型的怪蜀黍拐带小朋友语气。
小朋友抬起头看一眼怪蜀黍,却并没说话。
周瑞一看他表情也没多问,拉着他就往外走。
两人上了车,一直开到第一个路口等红灯,周瑞才扭头问他:“出什么事了?”
楚生盯着保险带将刚才的事说了遍。周瑞听完后有些不可置信,发动车道:“这真不像他会做的事。”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周瑞似乎不太愿意提这段,只简短道:
“大学。”
楚生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道:
“连你都觉得不可能,看来他是真的为司青改变了很多。”
周瑞沉默地开着车,两人没再说什么。
晚上,洗好澡,和儿子们培养了一会儿感情后,周瑞和楚生上楼睡觉。
走到原来自己睡的客房前时,楚生道:
“我今晚还是睡这儿吧……”
周瑞沉默地看着楚生。
楚生觉得窘迫,走进去就要关房门,被周瑞一手顶住了:“你是在责怪我还是在质问我?”
楚生手上松了力道:
“都不是。”望着自己的草莓拖鞋:
“我只是……想起我爸……”
周瑞看着楚生的低垂的眼:
“当初……为什么会搬出去住?”
楚生摇摇头道:
“我对你说不了实话。”
周瑞又看了楚生会儿,轻轻抱了抱他:
“那就早点睡吧……”
看着周瑞回到他的房里,楚生忽然想,拥抱真是奇妙啊,虽然两颗心靠得很近,却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这也不失为一种以感情为名义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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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离家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三人手牵手往前走,谁都没说话。
走到街心花园时,汤晨杰掏出一张纸币给小宁:
“帮我买包烟。”
小宁点点头去了。
张司青站在一盏路灯下,静静看着汤晨杰。汤晨杰道:
“本来想后天你生日再给你的……”
张司青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故作镇定道:
“后天还有比赛……你这样,不觉得欠考虑吗?”
汤晨杰上前一步,路灯下的脸,刚毅中带着些朦胧的柔和:“如果我今天不说,你会一声不吭就走吧?”
张司青脸一红:
“我才没那么幼稚。”
“那你哭什么?”
张司青抹把鼻涕道:
“我给你洗衣烧饭带孩子,你就给我一纯银戒指?至少要八克拉钻戒吧?!”
汤晨杰笑了,笑得漫天星斗都落到眼中:
“明天去买。”
张司青哼了声:
“没诚意。”
汤晨杰凑近了看张司青低垂的睫羽上的沾着的泪珠:
“那要怎么才算有诚意?”
张司青羞得退后一步:
“都是汗……”
“你不说这叫男人味?”说着一把将张司青抱进怀里,让张司青完全溺死在那股熟悉的男人味中,随后握着张司青的手摸索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戴上了就拿不下来了,就像和你在一起会上瘾一样。”
张司青在汤晨杰怀里闷闷地说了句,汤晨杰没听清,把耳朵凑过去,就听张司青道:“你胸毛扎我眼里了……”
汤晨杰拉开距离,绕过张司青就走。
张司青忙追上去:
“喂我开玩笑的。”
汤晨杰不鸟他。
“大不了我这个月稿费都给你烫胸毛好了!烫成拉面状再盘起来大夏天可凉爽了!然后再挑染一下……喂!猩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