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eliacici
汤晨杰手上顿住了,随后沉着脸道:
“那你也该尊重你姐和周瑞的决定。”
张司青红了眼,搬上没说话。汤晨杰无奈一叹,上前扳住张司青的肩:“不想去就别去了。”
张司青摇头。
汤晨杰盯着面容憔悴但却异常坚决的张司青看了会儿,终是松开手道:“先把胡子刮了。”
张司青乖乖点了点头,起身去了卫生间。
汤晨杰等张司青出来,又给他做了会儿思想工作,确定他情绪稳定后,方换了西装,带着他和穿得小企鹅似的郑宁一起出了门。
地点是在一家中档的大酒店,白家能那么低调,可见是很为周家着想的了。兜了半天才等到一个车位,三人赶到时,周瑞和白晶晶正在大厅门口迎宾。
西式的婚纱露肩露背的,白晶晶向来鄙视这种穿着,但为了周瑞,竟也穿得满脸堆笑的,让张司青看着格外扎眼。
周瑞头发喷了定型水统统往后拢去,西装领带一丝不苟的一副青年才俊的样子,只是笑得有些心不在焉。
周瑞的母亲刚做完手术不久,身体还没恢复,多数在什么地方休息,陪着这对新人一起接待的,唯有白晶晶的父母。
张司青总觉着,姑母那带着点心酸的嫁女儿的笑容让人看着很悲伤,这对夫妇定不知道这场婚礼只是所谓走个形式吧……
周瑞和白晶晶的证件是网上买的,几百块便足以以假乱真,姑父和父母却当做一幢心愿已经了的标志,捧在手里看得泪流满面……
对白晶晶来说,这场婚姻是她的赌注,而对她的父母来说,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一场令人心寒的欺骗。
倘若有一天,周瑞真的下狠心撕破脸离开了白晶晶……
想到这儿张司青狠狠剜了周瑞一眼,随后忽略他的斜睨,牵着小宁一起乖乖叫人。姑父姑母笑容可掬地拉着张司青和小宁嘘寒问暖的同时,白晶晶向汤晨杰伸出了手:“谢谢你能来。”
握上那纤纤柔荑,两人的回忆一闪而过,然而看着白晶晶披上婚纱嫁给那个曾经的手下败将,汤晨杰却并没有任何伤感或不甘,只觉得可悲可叹。
曾经是那么桀骜的一女子,竟也有这么一天,会为了拴住飘渺的感情而不惜一切……
因动情而坠入凡间的仙子,真能和凡人长相厮守?就算仙子能放得下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凡人又有几个能消除内心根深蒂固的自卑?
所谓门当户对,是我们的祖先经过实践总结下来的婚姻稳定的经验。张司青就不信,等周瑞的母亲去了,周瑞能和白家的这位掌上明珠相处到几时……
怀着这样阴暗的想法,张司青被汤晨杰拉着去签到给红包。
红包里本来夹着张写满“禽兽爆菊不得好死”的信纸,是小宁的字迹。幸好汤晨杰仔细,检查了一遍。随后张司青再也不敢搞类似小动作了,因为搞一次就要几天下不了床。
程序走完,宾客入座。提高说这只是在上海办的一桌,过几天还要去周瑞老家再办一桌,把七大姑八大姨都招待了才算周全。
张司青没离家出走前,也经常被抓着去参加各种婚礼。张司青每次的感受除了吃的好撑以外便是新人好可怜。迎宾赔笑敬酒的,自己都吃不上一口,饿得脸都青了,还要挂满笑容。
后来张司青把这话告诉汤晨杰,汤晨杰特诡异地端详了会儿张司青道:“那么想结婚的话我们去国外?”
张司青一口鲜血喷出来:
“你是怎么把这两件不相干的事联系到一起的?”
汤晨杰的眼神似乎在看一个考试作弊还狡辩的小学生:
“你嫉妒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张司青这才明白潜意识里为什么那么绞尽脑汁地去找新人们的不畅快。因为他明白,他这一辈子,都是不可能有这样一场得到家人认同的婚礼的。
他不会委屈自己娶一个女人,更不可能理直气壮地嫁一男人。这种绝望浓缩成一种阴暗的心里,非要在婚礼上找点不愉快的蛛丝马迹来安慰自己。
如今,张司青又坐在这样的场合里,却发现那嫉妒的成分已经烟消云散了。
或许是因为有个认真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在身旁,也或许是因为已经预见到周瑞与白晶晶这场婚姻的惨淡收场。
流程是一如既往的俗套,宾客们虽满脸堆笑,婚礼主持讲个没完的时候眼却都斜着眼看桌上的菜。毕竟大多数人都只是来送个礼金吃顿饭的,这对新人将来幸福与否都与他们没有实质关系。
白晶晶和周瑞互道誓词后,交换了戒指。这个本该神圣的场景放在这灯光璀璨的酒店里,只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甚至带了点庸俗。
没人在意这走形式的场面,唯独两位头发花白的母亲,握着彼此的手,眼角通红。
在起哄声中,这对新人最终没有接吻,只是象征性地贴了下脸,宾客们只道他们害羞。
随着主持人掷地有声的祝福,大家热烈鼓掌,掌声渐渐隐没后,便终于盼到了觥筹交错。
喧哗淹没了尴尬,白晶晶和周瑞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周瑞的母亲回到了休息室。
白晶晶觉着,自己是不该对周瑞有更多期盼的,这说到底着不过是场互惠互利的交易,但每每看到周瑞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心里就跟着七上八下。
像白晶晶这样一个一生下来就被人捧着的没多少失败经历的大小姐,看到娶了自己却心不在焉的新郎,自然会觉着委屈甚至愤恨,但却不能对任何人表露,唯有压在心里。
这或许就是对她横刀夺爱的惩罚……
和周瑞换了一套礼服出来,和父母兵分两路一桌桌地敬酒。
那些吃得满嘴是油的宾客说着老套的祝福词,端起酒杯就灌周瑞。周瑞倒也不拒绝,露着淡淡的笑统统一饮而尽,几次白晶晶想替他挡都被他拦下了。
敬到汤晨杰这一桌,周瑞已经有些上脸了。周瑞的酒量汤晨杰是知道的,能让周瑞红了耳根的绝对不是一丁点儿的量。
这一桌基本都是周瑞和白晶晶的朋友,几个脸生的象征性地说几句便举杯灌周瑞,似乎对他能娶到名门千金非常嫉妒。
周瑞一杯杯地灌,眼都不带眨一下,汤晨杰看得直皱眉,张司青却用手肘顶顶他示意他也上前去添砖加瓦。
汤晨杰有些犹豫,张司青便猛地一举杯子,朗声道:
“祝姐姐姐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面对这样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祝福,周瑞的眼中终于现出一丝迷惘,盯着一口闷了的张司青看了许久,才缓缓举起刚满上的杯子。
那液体,辛辣而刺鼻,却那么多人甘之如饴,仿佛那真是忘忧水似的……但为什么,杯中扭曲的倒影映出的,却是不曾存在于记忆中的一张绝望的脸。
张司青一见周瑞那恍惚的表情就怒了,“砰”地搁下酒杯,把正端着果汁的郑宁吓一跳:“周瑞你少在那儿装可怜!你他妈就一吸血鬼!吸了他的血逼着他和你一起见光死,其实懦夫只有你一个!真正的感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周围宾客听到这动静纷纷回过头来,白晶晶的父母也停了动作。白晶晶尴尬地站在那儿,想说什么缓解,却听周瑞满口酒气地冷淡道:“你说得倒轻巧。”
张司青一听这不咸不淡的一句更怒了:
“地球围着你转的还是怎么着啊?就你进退两难,就你苦大仇深?”张司青将桌子拍得震天响:“当初要不是为了你!媳妇也不会和他爸闹成那样!!他来找我的时候身无分文,你就知道整天乐呵呵地整他!你那一帮小人下属也跟风使劲挤兑他!他受了委屈从来不说,我拉他K歌他能唱到哭出来!”
周瑞被张司青这一番话给说懵了,那段时间他并不知道楚生和他父亲的矛盾,只觉着楚生没什么精神,使劲折腾也没反应,便变本加厉。只是作为一个管理者他竟然忘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那群下属眼里。急于阿谀奉承的不在少数,他们对楚生的刁难,直接原因便是周瑞。而且周瑞一直以为,楚生和他父亲的矛盾是因为楚生的出柜。楚生从来不提这事,周瑞便也觉着自己置身事外。但张司青方才的一席话却将周瑞一棒打醒,原来当初楚生的出柜,竟是因为自己?!
看着周瑞傻愣愣的表情张司青还想再说几句,却被汤晨杰拽住胳膊,张司青红着眼挣脱道:“今天喜酒我也喝了,祝福我也说了,但我打心眼里瞧不起你们,你们对不起楚生!!”
一时间,方才看得聚精会神的宾客们又窃窃私语起来,互相问着“楚生”是指谁。白晶晶的父母已经脸色煞白,他们素来知道这个侄子想法多不走寻常路,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场合造就这样的尴尬。
汤晨杰明白张司青这一番话已经迅速让他们成为了不速之客,牵起小宁说了声抱歉便拉着张司青径直离开了。
张司青其实想留下来多欣赏会儿周瑞的表情,但看看汤晨杰板着的侧脸,仍是乖乖忍了。
然而走到门口时,两人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周瑞的母亲便是一愣。红装也掩不住的病弱加深了老妇人脸上岁月的痕迹,老妇人看着张司青,苍老的眼神中透着些许探究。
张司青方才面当众指责周瑞和白晶晶的勇气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对这位年迈的母亲,张司青忽然觉着惭愧与后悔。
他不知道这位母亲听到了多少,他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如果她问起事情的始末,自己又该如何应答?
然而周瑞的母亲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着轮椅,静静离开了。
看着老妇人佝偻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张司青忽然有种冲过去请求她原谅的冲动。然而汤晨杰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拉着他和小宁便走向了大门。
两人沉默地走到停车场时,恰逢一人出来。
那人头上抹了发胶,架着副金丝边眼镜。西装板式虽正式,颜色却略显玩世不恭。
张司青没见过谢轶庭几次,这仅有的几次也让他对谢轶庭这人没有多少好感,于是下意识地就把他和周瑞归为一类。这种心情不好的时候,自然没必要给谢轶庭好脸色看,与汤晨杰默契地装作没看见,便擦肩而过。
谢轶庭倒也不在意,嘴角噙笑地踏入酒店,看看登记处已经没人了,便光明正大地走进厅里。
“抱歉,有应酬耽搁了。”
其实谁都不在乎谢轶庭是什么来路,只是他的姗姗来迟,正巧缓解了气氛的尴尬,于是白晶晶的母亲先笑脸迎上去请他入座。
谢轶庭谢过打扮得颇为时髦的白母后,却不急着坐,而是径直走到周瑞跟前,摸出红包道:“恭喜。”
周瑞还未从方才的事件中缓过神来,低头看看红包,又抬头看看谢轶庭。还是白晶晶反应快,说了声谢谢便要替周瑞接过。
谢轶庭的手却缩了半寸,盯着周瑞略带醉意的眼一字一句道:“这可是我和楚秘书合送的厚礼,希望老同学笑纳。”
第52章 渣渣的爆发
楚生第一天去顾天华的公司上班,穿着真嗣的西装打着真嗣的领带揣着真嗣的爱心便当。
楚生之前一直按着日系漫画的固定模式默认真嗣这样的温柔忠犬攻该是个料理全能,但吃了一次真嗣炒的竹笋之后,楚生觉着,还是当大熊猫比较好……
今早楚生准备出门前,真嗣拦住他,给他整了整领带,然后塞给他一个草莓图案的双层便当盒。楚生讶然地望着真嗣,随后打开看一眼。
那一个个排列在一起的各种各样的寿司,透着点寿司醋的香甜,模样也都娇小可爱……
怪不得昨晚迷迷糊糊中觉着背后一阵凉意,难道真嗣是半夜起来做的?
真嗣被楚生看得有些脸红,却并没有移开目光。胶着在一起并迅速发酵的,除了贴心的温暖,还有一种令人失神的熟悉的暧昧。
直到感觉真嗣的气息不知不觉已近在眼前了,楚生才醒悟过来,说了声谢谢便转身跑了。
一路地铁多挤都没感觉到,到了顾天华的公司才发现便当都给自己煨热了。
顾天华的公司刚起步,租的是商务楼的其中一层,一个部门分配一个套间,装修得典雅而别具一格,很是内秀。
楚生和前台小姐报了名字,前台小姐便礼貌地将他到他的办公桌前。楚生来得早了,设计部一个人都没有,办公室带着股不透风的闷热。楚生打开窗,明媚便洒了满脸。
都说天气影响心情,此刻被这样暖洋洋的晨光照着,楚生觉着身体仿佛被一点一点地注入活力,仿佛睁开眼便能看见人生的转折点。
掩不住的香甜,从怀里粉色的便当盒里散发出来,反复诱惑着早上只吃了片面包的楚生,楚生却并不想将这份心意轻易吃下肚。
将近九点的时候,顾天华终于到了。楚生听到外面动静,忙将便当小心翼翼地搁进抽屉,随后来到顾天华的办公室。
顾天华这人嘴上说着“我这人是公私分明的”私底下却给楚生诸多照顾。
楚生本来就是学设计出生的,设计部经理和他简单说了说他就明白了个大致流程,专心致志地开始做自己那份活儿,让另外几位设计师都有些搞不明白他的来路,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楚生这时候想,其实很多人最擅长的工作往往不是他们所喜欢的,童年那些个要当警察当飞行员的最初的梦想在成长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遗失在某个角落,偶然想起了,也不过付之于一笑,但心里多少会有些遗憾吧?楚生觉着就这点来说,自己还是挺幸运的,当初考进自己喜欢的专业,毕业后又能从事这份喜欢的工作。所谓内在动力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不单单只是为了那份薪资而努力着,这种成就感与满足感,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一上午楚生基本适应得差不多了,顾天华叫楚生一起去吃饭,楚生笑着摇头说自己带了,顾天华当他是客气硬要拉他走,楚生唯有将便当盒拿出来给顾天华看。
顾天华愣住了,对着那一个个排列整齐的看着很是诱人的小寿司疑惑道:“你做的?”
楚生摇摇头:
“我那日本朋友。”
顾天华将视线移到楚生脸上,顿了会儿又移回到寿司上。就算有文化差异,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做便当也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吧?
楚生猜到顾天华在想什么,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