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三观
刘易斯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被刘修斯拒之门外的“刘家人”。如果修斯真的要“离家出走”,那不理这些“家人”也很正常。从理智上,刘易斯明白,但从情感上,却不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他变成和别的“刘家人”一样……从一开始,修斯对刘家人就没好脸色,只不过,刘易斯是一个例外……
现在,刘易斯不是例外了。
刘易斯接受不了,自己竟然不再是刘修斯心裏特别的那一个人。
刘易斯卖了几个人情,终于拿到了奥迪斯特家族本家的家庭电话。他拨通了这个号码,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刘易斯说明自己来意,直接询问自己的兄长是否曾经到访过此地。
佣人那边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把你的号码接到我们管家那儿吧……”
很快,管家接听了电话,语带抱歉地告诉他,刘修斯确实曾经拜访过,但现在他已经离开了。
“请问他去了哪裏?”刘易斯关切地问。
管家回答:“请恕我不能告知。”
刘易斯也理解的挂断了电话,想着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了,颓唐万分。杨橄榄却乐观地说:“既然知道了刘修斯确实去过这个地方,那就好办了。”
杨橄榄找到了接线的那个佣人,花点钱就从他口中套出了消息,原来刘修斯去奥迪斯特家族是去找家族家主。家主却去了雪山滑雪,于是刘修斯就改道去了雪山。
既然如此,杨橄榄和刘易斯便也去了雪山。他们坐火车到了那个冰雪覆盖的地方时,才稍微理解为什么刘修斯成了半个“失蹤人士”,从来不打电话也不接电话——那个地方的基建太糟糕,信号非常差。
进了雪山度假区,杨橄榄和刘易斯的手机都没有信号。
“天啊!”橄榄摇了摇头,“这儿果然很需要基建改造!不然怎么发展旅游业?谁会去一个连不上网的地方旅游?”
他们到订好的度假屋裏,才终于获得网络服务。WIFI的速度尚可,杨橄榄开玩笑说:“怪不得你哥只上网处理公务,却不打电话!”
这裏半座山上都是度假区,要精准定位刘修斯的位置应该不容易。
杨橄榄和刘易斯就去找服务员打听,想知道刘修斯可能在哪个度假屋。服务员但却不可能告诉他们关于客人的隐私信息。
刘易斯便旁敲侧击地问:“这个度假区的所有地方我们都能去吗?”
刘易斯心想,如果刘修斯真的在这儿的话,那么他很可能与首富在一起。他们这类人去度假滑雪,应该会圈出一个私人的区域,不让普通游客接触。
服务员指著地图的某个区域划了一个红圈,说道:“这儿被包起来了,不能进入。”
“好的,我明白了。”刘易斯点点头。
刘易斯和杨橄榄都认为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刘修斯住的地方,但也不好确定。杨橄榄提议他们先休息一下,第二天再采取行动。
刘易斯确实风尘扑扑,满身疲惫,也答应了。他先在度假屋的房间裏午睡。睡意渐浓时,身体便陷入了梦境之中。他又见到梦中的人,眉目如画,正是修斯。修斯朝他一笑,又问他一句“如果我离开了,你打算怎么办?”还未等到刘易斯回答,修斯便背过身体,身影渐渐远去……恍惚中,刘易斯惊叫了一声,便骤然醒来,发现浑身冷汗潸潸,心内惊慌失措,随后又闷闷不乐。
抬起眼来,他见窗外正是一片晴光,万里雪地莹莹。
这确实是一个滑雪的好地方。
刘易斯披上衣服走出了度假屋。他咬咬牙,向着服务员说的“被包起了”的区域走去。他独行许久,终于到了“私人区域”的附近,便看到木栅栏。这栅栏和这儿的基建水平一样,只是聊胜于无。刘易斯长腿一伸,轻轻一跃就跨过了这道屏障。
“这会不会也太儿戏了……”刘易斯忍不住说道,“这个地方的旅游项目确实很需要改造和提升……”
刘易斯独自往内走去。栅栏区域内和区域外就像是两个度假村。栅栏外的地方密密麻麻的排著一个又一个的度假屋,栅栏内部这边却一望无际,都是白茫茫的雪地和绿葱葱的松柏。
刘易斯独自走著,极目望去,除了白雪和绿树之外,并不看见其他。
也不知是不是没有人烟的缘故,他越往深处走,便越觉得寒气深重。走著走著,天却忽然降下了细细如絮一样的雪花。刘易斯看着天气变化,想自己是不是要回去,回过头来,却见来时路已远,飞霜空濛。
他心裏忽然迷惘起来:我这是到了哪里了?
他环视四周,发现都是白雪苍树,拿出手机,不出意料地没有信号。
刘易斯开始感到害怕,搓着手往前走,雪却越下越大,覆盖得他棕色的眉毛都变得雪白。
“阿嚏——”刘易斯不期然地打了喷嚏,雪覆盖在他的肩头上,让他感到沉重又冰冷。
这也太倒霉了……
四面八方,都是雪和霜;明明是风声紧,刘易斯却仿佛听见了潮浪拍打的声音。好像是恐惧往孤身一人的他袭来。
他的眼圈忽然红了:到底是因为恐惧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在风雪中,身边没有别人,他只感到彻骨的孤独。
又想起了修斯来了……
知道了刘修斯想要离开开始,刘易斯就已经被这些灰色的情绪所侵袭著——他却没有一个发泄的地方,他总是微笑、总是安静……总是自我压抑。
而现在世界已经足够安静了——他不需要再压抑自己,看著四周都是濛濛白雪,他忽然愤怒,大叫了一声:“刘修斯你这个混蛋——————————————————!”
因为下雪的缘故,这儿的能见度太低。所以刘易斯不知道修斯的度假屋就在离他两百米的地方。
此时,修斯正在和当地首富奇立德·奥迪斯特露台边喝著茶。奇立德忽然抬起头:“我好想听见有人在骂你?”
刘修斯也不确定,正想回答的时候,又听到了风中传来一句“Screw you,Lucius!”这样,奇立德和修斯基本确定能刚刚那句“刘修斯你这个混蛋”不是幻听,正觉得疑惑。
修斯的疑惑,是因为他听出了这是刘易斯的声音。但他很难想象刘易斯骂人,更难想象刘易斯大声骂自己。
处于极端情绪之中的刘易斯还是说不出太脏的字眼。混蛋……Screw you……什么的,已经是刘易斯的“粗鲁极限”了。
中英双语的骂人之后,风雪中又传来日语德语法语意大利语的版本,句句都挂着刘修斯的名字。
奇立德对刘修斯笑了一笑:“看来,你的仇人文化水平很高啊!”
第42章
刘易斯靠着谩骂哥哥鼓足了精神劲儿,又一边往前行走。随著他越走越近,濛濛细雪中也渐渐显出了一座建筑物的轮廓。这个房子很美,像是童话故事书一般的尖尖的红色的屋顶,配备著粗粗圆圆的烟囱,门前有花园,还有站得笔挺笔挺的守卫。
刘易斯看到的就是奇立德·奥迪斯特私有的度假屋。度假屋门外的守卫看见了刘易斯,用带著当地口音的英语正式地问他:“就是你刚刚在用好几种语言来谩駡刘修斯先生吗?”
“啊……?”刘易斯一下就怔住了:他听见了?
比起被人听见自己骂人,刘易斯更关心的是守卫的话暗示了守卫认识刘修斯。那么说,刘修斯很可能就在这屋子裏。
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所以,刘修斯先生在这儿吗?”刘易斯问。
守卫还没回答,就有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门边闪出:“是你在叫我吗?”
刘易斯定睛一行,愣住了看著对方:“是你……”
是刘修斯……
刘易斯刚刚对天大喊的气势一下子就似被风吹灭的蜡烛一样,只冒着一丝稍纵即逝的烟。“啊……”刘易斯怔住了,“哥?”
他会听到我刚刚的话吗?
——刘易斯忽然心虚起来。
雪仍在下着,四周白茫茫。
度假屋孤独地伫立在雪地的中央。屋子裏却温暖如春。和大家想象的不一样,大富豪奇立德的私人度假屋并不金碧辉煌、也不富丽堂皇,而是相当简朴,砖红色的墙壁,棕色的地板,色调温暖而朴素。刘易斯和刘修斯双双坐到茶褐色的布艺沙发上,而奇立德就坐在他们的对面。
刘易斯打量著奇立德——这个富翁大概在五十左右的年纪,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很多,就像是40出头,或者是因为他的皮肤状态很好,眼神也明亮,目光中仍然有年轻人那种敏捷活跃的劲头。可能因为俄罗斯的血统的缘故,奇立德身形非常高大,睑颊散发著自然的红润光泽。
“年轻人,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奇立德问道,“这儿可是我的私人地方啊!你这是擅闯!”
“是吗?太抱歉了!我真的不知道!”刘易斯装傻,“我是迷路来到的……”
奇立德却说:“可是这片区域应该有栅栏围起来的,你迷路也不至于走进来……”
“我确实看到有栅栏,但没看到註明这儿是私人领地的告示,便随便跨了进来……不好意思地说一句,那栅栏也太矮了……我根本没想到……”刘易斯摸摸鼻子,一面无辜地说。
不得不说,刘易斯气质清雅、长相俊秀,这样装傻、扮无辜,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奇立德也觉得那个栅栏非常儿戏,但其实他也不在意,毕竟度假屋门外的围墙和守卫还是很靠谱的。
“好了,既然你是刘修斯的兄弟,那我就不追究了!”奇立德说,“现在天气不好,你如果没有急事的话,不如就在这儿将就一晚吧!”
“啊,真是太打扰了。”刘易斯点点头说。
“没关係,刘修斯的兄弟就是我的朋友!”奇立德爽朗地笑。
“太感谢了。”刘易斯微笑着说,又拿出了手机,看着信号还只有一格,皱起了眉,“这儿可以打电话吗?我想通知我的旅伴,告诉他我在这儿,免得他担心。”
奇立德点头,说:“没问题,你可以到楼上去打有线电话。”
刘易斯道了声“失陪”,独自到了二楼的角落,打通电话通知杨橄榄自己的去处。
杨橄榄知道刘易斯已经找到了奇立德和刘修斯之后,也鬆了一口气,说:“终于找到了你哥哥了吗?那太好了!那你好好和你的哥哥说说话吧,不用管我。”
刘易斯挂断了电话,转身走在铺著红地毡的走廊,走廊的尽头站著刘修斯。刘修斯看著刘易斯,微笑著说:“和你的朋友打完电话了?”
“是的,刚刚打完。唉,移动电话打不出去,真的让人郁闷。这儿的信号太差了。”刘易斯抱怨说。
“是啊。”刘修斯说,“这样对旅游业的发展不好,我和奇立德正在商量怎么改善这个情况。”
刘易斯想了想,又问:“是因为信号不好,所以你一直没有收到我的电话吗?”
修斯没有说话。
刘易斯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真叫人尴尬。如果是因为信号不好,修斯才没有接电话的话,那修斯起码亦会回复留言。这些天来音讯全无的,分明是刘修斯有意为之。刘易斯最体面的应对方法就是不问他,大家都不尴尬。可是刘易斯忽然不愿意这么体面,他问了这句话,想听听刘修斯会怎么答。
修斯不讲话,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刘易斯也没有讲话,非常有耐性地看着刘修斯,等待他的回答。
刘易斯的态度也太让刘修斯意外了。
刘易斯向来不喜欢让对方难堪,他很少会问尖锐的问题。当有尴尬的沉默发生时,刘易斯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打破沉默,说好听的话来缓和气氛——而现在,刘易斯并没有这么做。
刘易斯站在那儿,看起来相当有风度地微笑著,但就是不说话。
修斯微微歎了口气,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打算把股份卖给别人?你是不是打算在东欧发展?你是不是已经一早决定离开?”刘易斯的问题像是连珠炮一样,一发又一发的,而且走的是直线,绝不迂回曲折。
这真的太不像刘易斯了。
但这几个问题已经潜伏在刘易斯的心内太久,犹如埋在枕头下的刀,让刘易斯夜不能寐。
他非要问出口,他非要得一个答案。
刘修斯淡淡说:“董事会那边还没有采取行动吗?”
刘易斯说:“你一早知道他们会做事,但你还坐以待毙?”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确实算是坐以待毙。”刘修斯说,“但对于你来说就恰恰相反。站在你的角度,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刘易斯有些惊讶,不知道怎么话题就转回到自己身上了。
“你现在拥有的生活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对于你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留在原地享清福。我也希望你安心快活。”修斯淡淡地说著,又指了指楼梯,“房间在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