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寒衣青
俞适野用骄傲的口吻说:“当然,别玉可是建筑系毕业的,从高中时候就在为毕业后做设计而努力了,现在已经是一个很棒的设计师了。”
自俞适野开摄像开始,温别玉就一直在旁边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不拆台,但也绝不帮俞适野递梯子。直到这时,他一挑眉,拿纸笔写了一行字,站在摄像头拍摄不到的时候对俞适野展示:
‘你又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了?’
俞适野一人尬演正累,一眼瞥见,乐得回应,用口型说:
‘你怎么可能没做设计师。’
温别玉低哼一声,丢回纸和笔,没再书写沟通。
这个小小插曲过后,俞适野也将温别玉的客厅展示得差不多了,他在餐桌入座,不忘抓住重点,告诉奶奶:“奶奶你就放心吧,我和别玉的感情好得很,我们可是初恋,后来就算经历了再多的感情,也不是最初的味道。”
这话刚说完,前方传来一声当啷轻响。
他循声一望,望见温别玉弯腰捡起地上的筷子。
这时,手机传来奶奶的说话声,俞适野的注意力又被拉扯回去了。
“我相信你们的感情,这一周的评分结果已经出来了,你得了69分,其中59分是你和别玉一起打高尔夫中获得的,剩下10分是这顿晚餐的分数。”奶奶悠然说,“小野,下一周记得更加努力,总不能这一年里的评选都低分飞过吧?”
视频结束了。
俞适野默望了手机许久,已没有精力去质疑奶奶这个和合同上没有一丝关系的打分标准,只对换了筷子回来的温别玉自我解嘲:“老小孩,老小孩,老人越老越小孩,只能先顺着他们,这一点上还多谢你配合我。”
温别玉头也不抬:“我知道。”
俞适野不再纠缠于奶奶,开始推荐自己做出来的菜肴:“来,试试我现在的手艺,尝尝是不是比以前棒了很多。”
温别玉尝了一口:“普通。”
俞适野疑惑了,他不太信,自己也吃了一口,味道没有问题,确实是他的水准:“可能没大厨做得好,但是怎么也应该比当年好吧?”
温别玉明确表示:“以前的那碗面好吃。”
这碗面已经在温别玉口中接连出现两次了。
俞适野不由得认真回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正正经经给温别玉煮饭,但显然温别玉并不这样认为,两人的记忆有明显的差异,那碗面到底是……
俞适野想了半天,恍然叫道:“我记起来了!我确实在你家给你煮过一碗快速面,我们把它分着吃掉了。虽然我乱放了很多材料下去……但你真的确定更好吃?比现在的好吃?”
饭桌上突然静默下去。
温别玉吃了两口饭,很严谨的说:“实践检验过,两个人吃一包快速面,是最好吃的。”
俞适野回忆了下当年的味道,非常认同:“你说得有道理。”
温别玉:“接下来呢?今天事情总该都完了吧。”
“我也很想告诉你事情都完了。”俞适野恢复了悠闲,他翘着腿,慢条斯理地品尝自己的手艺,“不过我怕我前脚回家休息,后脚就被来家里打扫的吴阿姨发现,进而奶奶也知道,一个电话打过来,问我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睡……”
温别玉无语片刻,颇带同情:“你也是不容易。”
“生活总是不容易的。”
“照这样说,你晚上岂不是得留宿在我这里?”
“可能真得这样。”俞适野很认真问,“有我睡的地方吗?”
温别玉侧下头,努努嘴:“那。”
俞适野顺势一看,看见了摆在客厅里的大沙发。想想自己回家也只能睡地板,他感慨一声:“居然还有张沙发,待遇也算是不错了。”
“这么简单就满足了?”
“没事,沙发挺好,我挺习惯沙发的。”
“哦?是和谁习惯的?”温别玉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一样随便。
俞适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额外看了温别玉一眼,得到了对方更多的解释。
“总不能是没事自虐睡沙发吧,肯定是有需要的时候才使用,”温别玉嘴角带点笑,话里开黄腔,“所以,你是和谁习惯起来的?”
其实说习惯睡沙发只是个托词。俞适野当然不习惯睡沙发,既不习惯睡沙发,也不习惯睡地板,他只想睡柔软的床。
但温别玉都这样问了,俞适野也只能给出答案,还挑了个温别玉知道的答案:“……和安逸。”
“嗯。”温别玉面不改色,“我也挺习惯沙发的。果然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前任。”
俞适野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噎住。
他心有余悸的摸摸喉咙,突然觉得自己饱了。
这天晚上,俞适野没有回家,但也没真在温别玉的客厅睡沙发。
饭桌上的那些当然都是开玩笑的,他吃完了饭,帮温别玉收拾了桌子之后,就离开温别玉的家,挑了个五星酒店,直接入住。
城市这么大,还缺他一张床吗?
第十章
周末这天过得累人,周一的一整天,温别玉都没有从萎靡的状态中缓过来,眼看着工作室窗户外的天色越来越暗,想起到了晚饭就要回去再度在阿姨的目光下和俞适野相处,温别玉就产生了一点抵触的情绪,再想想去了还得和俞适野一起睡地板,这抵触更加无限放大。
要不干脆说工作忙没时间回去吧……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手指刚点上屏幕,一通电话正好打进手机。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略带诧异地接起来。
“你好,我是温别玉。”
“温先生好,我是金阳天城的钱光临。”
爽朗的笑声自电话的那一头传来,这位钱经理,温别玉还是比较有印象的,第一当然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名字,第二就是因为这位经理,正是他之前准备的金阳天城三期总设计投标书报名的负责人。
温别玉之前同这位负责人打交道了几次,对方始终是礼貌不缺,热情没有。今天也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道,喜气洋洋得隔着电话都能听见。
钱光临笑了会儿,又似真似假地埋怨。
“温先生,你真是瞒得我好苦啊!你们公司报名的时候,怎么什么都没说呢,要不是我昨天有去打球,还真就误会了!”
“我要说什么?你误会了什么?”温别玉有点茫然。
“嗨,温先生,怎么到了现在你还不给个实话,你难道不是刚和俞总结婚?”
“……我是。”温别玉问,“这又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钱光临的声音真的诧异起来了,“俞总是金阳天城的第二大股东,我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
***
俞适野稍微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今天他回家的时候,温别玉已经在家了,他们在客厅里面对面坐着,可没有带刺的调笑,没有含讽的闲聊,坐着喝茶,一副老僧入定正发呆的温别玉,使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平和到俞适野都不习惯了。
于是俞适野也一句不说,就盯着温别玉看,直至对面的人终于回神。
“你在看什么?”
“看你心中的秘密。”
“我没有秘密。”
“你有,只是秘密藏在你心中,而你的心并不对我开放。”
温别玉一个激灵:“你这话说得太煽情了。”
俞适野:“我实话实说。”
温别玉无法反驳。
俞适野劝道:“说吧,是什么事?我们虽然不是恋人了,但还是合作伙伴,合作伙伴不就是拿来收拾彼此烂摊子用的吗?”
这句话后,温别玉的心防终于被撬动,把下午钱经理打电话来的事情说了。
俞适野一路听完,诧异了。
“真巧。”
“是很巧……”
“我有一个建议,你想听吗?”
温别玉示意俞适野说说。
于是,俞适野抬手指指自己,谆谆善诱:“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的人和我的权都坐在这里,等着使用它们的人。”
两人谈论的事情很正经,温别玉屏蔽了俞适野似乎不是很正经的话,冷静说:“我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参加竞标。”
俞适野决定帮温别玉梳理梳理。
“你报名了吗?”
“报了。”
“投标书做好了吗?”
“做好了。”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想不想参加的?要是不参加,之前的时间和精力不就全部浪费了吗?而出来做事的人,总不至于坚贞不屈到有了能走关系的路子还要回避的程度。”俞适野慢悠悠分析,“所以,你觉得我们的相处,太尴尬了,是吧?”
“不是。”温别玉脱口而出。
但在俞适野的了然注视之下,他撑起的伪装过于薄弱,于是像蚌壳一样重新闭上了嘴。
这里的沉默显然是一次默认。
俞适野不急着再说服温别玉。他从烟袋里拿一根烟出来,先递给温别玉,温别玉不要,才自己点燃,含入口中,吸一口,吐出来。
浓郁的烟气在室内像雾一样散漫开来,更像一层挡在俞适野与温别玉之间的帘子,帘子外的人看里头,帘子里的人看外头,是一概的模糊迷惘。
然后,声音自这层间隔里透露出来。
“先来说说这个项目的好处吧。金阳天城是一个养老地产,现在养老有国家政策扶持,你如果能拿下这个项目,未来无论对公对私,都有更多的出路。而对我们这种成年人而言……有钱不赚王八蛋,你说呢?”
空气稀释了烟雾,温别玉看清了烟雾之后的人。
俞适野吸了一口烟,将烟松松夹在指间,又用这只手的掌骨撑着颊。
对方坐在那里,歪着头,看上去不是特别正经,说出来的话倒语重心长。
“再说了,你不会以为接了这个项目,我们就要连工作都被捆绑吧?我不负责金阳的设计施工,你也不是工地头目,要想通过这个项目获得更多的相见时间,说实话,难度还挺高的。”
温别玉觉得面前的场景有些熟悉。
好像……在很早很早以前,在他和俞适野还是学生的时候,他们也经历过很多类似的对话,但角色是相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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