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西特
门开着,宴好就很尴尬,江暮行看来不太想把他介绍给自己妈妈,算了,他还是别瞎掺和了。
“宴好。”
江暮行倏地喊了声:“你进来。”
宴好顿时就像是脖子上系了个绳子,江暮行拽着另一头,把他扯到了床尾,又命令他乖一点,别乱动。
——
病床上的中年女人在整理身前长发,比监控里的还要有气质。
要不是宴好亲耳听了个全程,怎么都不会相信她会疯成那个地步。
周翠把乱发理好:“小暮,你不给妈妈介绍一下吗?”
江暮行挡住了宴好的大半个身子:“刚才我喊过了。”
周翠苦笑:“妈妈只是想认识认识你的同学。”
江暮行一言不发。
宴好戳一下江暮行后背。
江暮行的喉头攒动,沉默着走到窗边。
宴好没江暮行挡了,他就礼貌地打招呼:“阿姨,我是宴好,宴会的宴,好起来的好。”
周翠微笑:“你好,我是小暮的妈妈。”
下一刻就问:“哪个好来着?”
宴好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回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
周翠呢喃:“你爸妈给你取那个字,是想你好好的,他们一定很爱你。”
宴好乖顺一笑。
周翠打量眼前的男孩,身上有干干净净的少年气息,很单纯,也很青涩,是个没吃过苦的孩子,跟她儿子不一样。
怎么会交成朋友的呢?
宴好被打量的有些不自在,欲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江暮行不声不响地折回来,背过身站在他面前。
周翠愕然,同学而已,儿子戒备的太过了吧。
似是发现了什么,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一睁。
儿子不是戒备,是在看护自己的私有物。
母子俩眼神碰上了,某些东西不言而喻。
周翠先收回视线,她够到柜子上的一次性杯子喝水,手一直在抖。
江暮行低头跟宴好说道:“你先出去。”
宴好嘟囔:“怎么还赶我走?”
江暮行把他后面有点皱的T恤拽了拽:“医院对面有饭馆,你去吃点东西,过会我去找你。”
宴好被江暮行自然的举动迷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地走了出去。
——
病房里静得可怕。
周翠半天都没喝进去一口水,她攥紧纸杯:“他不只是你同学。”
江暮行在椅子上坐下来。
“你受了很多苦,妈妈没有资格过问你的生活,只要你觉得好,那就好,可是,”
周翠的脸色煞白:“可是他也是男孩子……”
江暮行看着腿上的手:“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周翠以为儿子是在夸大其词:“高中还没结束,你跟他也就认识两年,不长的,你……”
江暮行淡淡道:“不是高中认识的。”
周翠缠着纱布的头一阵阵剧痛:“那是什么时候?你们初中也一个班?”
江暮行答非所问:“爸死的那一年,你要卖掉一个肾。”
周翠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打乱了,当年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重现。
那时候她走投无路,托人找的那种渠道,一般只能卖几万,她可以得到二十万。
结果约定当天,周翠联系不上人了。
肾卖不掉,唯一的希望没了,精神就不行了。
周翠甚至想过去卖,做皮|肉生意换钱,可她做不到,她宁愿死,也干不出那样的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周翠的精神世界陷入绝境,她动了轻生的念头,想带儿子一起走。
哪怕是被讨债的及时救了,儿子坚强扛起破烂的家,周翠也好不了了,必须依靠药物来控制病情。
很多时候她都在自我厌恶,寻求解脱,放不下儿子中挣扎。
“你怎么知道这个事的?”
周翠发现不对,手里的纸杯拿不稳,水洒到被子上了,她坐起来,声嘶力竭地反复问儿子:“啊?你怎么知道的?”
江暮行云淡风轻道:“我偷听了你的电话,提前报了警。”
周翠倒抽一口气,当年她看新闻知道整个据点都被端了,哪想到是儿子的功劳。
她倒回床头,凄苦地叹息:“傻孩子,你要是不那么做,这几年就能轻松点了。”
江暮行面无表情。
周翠拍被子的动作一停:“这跟宴好有什么关系?”
江暮行阖了阖眼帘:“我就是在那晚遇到的他。”
周翠疑惑不解。
江暮行自言自语:“我找了他三年,整个初中都在那条街上走,怎么都等不到 ,高一报道那天才找到他。”
周翠以为只是青春期的情窦初开,过了这个年纪就没了,看到儿子脸上的执念跟偏执,她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江暮行平铺直叙道:“不要劝我,也不要为我担心,我有规划有目标,有想要的未来,不是一时冲动,是蓄谋已久。”
周翠急哭了:“小暮,你才十八九岁,人生都还没开始,过个几年你也许就……”
江暮行放下手,将眼里的沉寂给他唯一的血肉之亲看。
“我像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吗?”
周翠被愧疚跟痛苦折磨,她捂住布满泪痕的脸,不敢跟儿子对视。
江暮行摁开手机,翻到一张照片,指腹摩挲照片中拍日出的少年。
好一会,江暮行收了手机站起来,走到床边喊:“妈。”
周翠单薄的身子一震,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嗫嚅着应声:“诶……诶!”
江暮行红着眼低笑:“如果你希望我过得好,就祈祷我能一辈子都拥有他吧。”
第53章
宴好在饭馆吃炒饭, 边吃边数圆鼓鼓的饭粒, 江暮行过来时,他已经数到了一百八十二。
“一百八十三,一百八十四……”
宴好在这上面有强迫症, 不数到整数就难受,他正数着, 眼看就要数到两百了,江暮行突然跟他说话。
“你在念叨什么?”
宴好的思绪被砍断, 脑子一白,忘记数到哪了,他下意识瞪江暮行:“都怪你, 害我数乱了!”
江暮行抿唇忍笑:“那你重头再数一遍。”
宴好看一眼盘子里的饭粒, 想死,他烦闷地拧眉嘀咕:“你不能等我数完再说话吗?”
江暮行在对面坐下来:“怪我。”
宴好的脸颊登时一热,神智也清醒了过来, 他窘迫地咳两声清清嗓子:“班长, 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点。”
桌子小,江暮行腿长,不好放, 他虚挨着宴好:“点过了。”
宴好“哦”了声,欲言又止:“你妈妈她……”
江暮行往玻璃杯里倒茶水:“留院观察一天,没什么情况明天就出院。”
宴好挖一勺炒饭送进嘴里,口齿不清道:“那个拿了你爸一笔钱的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江暮行喝口水, 屈指敲点杯身:“事情比较复杂,我妈说的很混乱,她自己都弄不清具体情况,很多都是她以为,她觉得。”
“要去求证,之后再作打算。”
宴好心里有小小的松口气,江暮行妈妈说的那些不是全部的真相就好,但愿桂姨掺和进来是利的那一方,他试探地询问:“那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江暮行点头。
宴好舔掉嘴角的小胡萝卜粒,舌尖扫了扫光泽莹润的唇瓣。
江暮行沉着脸拿过桌上的纸盒,抽一张纸巾丢给他。
宴好:“……?”
他抓了纸巾擦擦嘴,用眼角瞥江暮行,不像是嫌他脏的样子。
服务员端上来香菇青菜面,临走前看了好几眼大帅哥,走到柜台那里还跟同事窃窃私语。
江暮行掰开一次性筷子,低头搅拌面条。
宴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在骚,不假思索地从嘴里蹦出一句:“给我吃个香菇呗。”
说完他就攥住勺子,全身燥热的快要烧起来,饭都堵不住嘴。
江暮行停下捞面的动作抬眼。
宴好的睫毛垂搭下来,遮住眼睛,他慢慢咽下嘴里的饭菜,仰起脸笑:“我说着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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