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晨欢
突然出了这种事,叶镜之和嶒秀真君都没有离开。老妇以为他们是想要赔偿,从怀里掏出一个布手帕,一层层地拆开后,从里面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钱。
叶镜之二人当然不可能接受,但是他们也不可能现在就离开,因为刚才这疯妇女有句话稳稳地传入他们的耳中——
『你是鬼』
嶒秀真君是不是鬼,整个玄学界都清楚。他要是鬼,这世界上哪里还有天师。
嶒秀真君正色道:“你这女儿是怎么回事?”
老妇犹豫了一会儿,声音沙哑地说道:“三十年前我女儿快要结婚,有天晚上她回家来,突然就疯了。这一疯,就是整整三十年。今天真的对不住你们爷孙俩,真对不住,要是不够的话,我这……我这还有一点。”说着,老妇用从手帕里掏出一张皱皱的绿色纸钞。
叶镜之神色平静,将这两张五十元纸币全部塞回了老妇的手里。老妇惊讶地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只听叶镜之轻声说道:“请问一下,老人家,能具体说说三十年前的事吗?”
见这两个人似乎不是什么坏人,老太太放下了疑心,说起往事来。这些往事其实她和周围邻居说过很多遍,邻居们听得很腻,却也不会打断她。人总是要倾诉的,如果老太太不经常说说自己心里的苦,恐怕真的活不下去了。
三十年前,老太太的女儿才二十岁,正是青春年华。当时这姑娘长得不算多么好看,却也很清秀,在镇上的供应社工作。十九岁时被人介绍了一个对象,两人开始谈恋爱,一切都很顺利,也定好了年底结婚,直到某天晚上姑娘下班回家,家里人等了一整晚,没等到自家女儿。
那个时候的人还很淳朴,晚上也没太多的娱乐活动。
“我家小芬很老实,从来不会晚回家。凌晨的时候我们全家人就出去找了,找到第二天早上,才在亭子那边找到她。找到的时候……找到的时候……”老太太抹了抹眼泪,“找到的时候,小芬就成这样了。”
叶镜之转首看了看后方,那似乎是苏城一个很出名的园林,有不少游客从大门里进进出出。
“就是亭子那边。我们在荷花池底下找到了小芬,找到以后她就再也没好过。”老太太难受得哽咽,“我们小芬苦啊,还差几个月就结婚了,就差几个月!婚也结不成了,工作也去不了,我们老两口一直把她关在家里。头两年她自己也不肯出门,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到处都有鬼。前几年她其实已经好多了,不怎么摔东西了。就是今年……今年病又犯了,摔了好几次了。我家老头子已经去了,这要再过几年我也走了,我家小芬该怎么办啊!”
老太太说完,旁边的邻居们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邻居们纷纷感慨,小芬这姑娘当年老实又勤快,是个好姑娘,怎么就碰到这档子事,突然疯了,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嶒秀真君问道:“她是怎么疯的,你们知道吗?”
有个邻居道:“还能怎么样,肯定是半夜撞邪碰到鬼了。”
叶镜之转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在他的眼中,这个园林附近十分干净,阴气波动很正常,并没有任何孤魂野鬼。他转首与嶒秀真君对视,两人点点头,嶒秀真君道:“那只鬼和贫道……咳,那只和我长得很像吗?”否则那中年妇女为什么看到他,就拿把刀上来砍人。
这个问题谁都解答不了,叶镜之和嶒秀真君私底下商量了一会儿,由叶镜之走上前,对老妇说道:“我……我爷爷是精神科方面的专家,首都医院的中医。如果可以,我们想私底下与您的女儿见上一面,说不定可以看看她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既然老妇将叶镜之和嶒秀真君认成爷孙,两人也没反驳,顺水推舟,进了房子,看到了那个昏睡的妇女。
按理说老妇不该将两个陌生人放入家中,但叶镜之进入房子后,终于明白老妇为什么想都没想多久带他们进来了。这个房子实在太破了,家里只有三样家具,两把椅子,一张餐桌。在苏城老城区,这种穷苦人家非常少见,叶镜之抬头看到桌子上放了几个药盒,大概明白这家人把钱都花到哪儿去了。
这么穷的人家,谁还会算计他们?
嶒秀真君摸着长长的白胡子,他走到疯妇女的床边,抬起手指,按住了这妇女的人中穴。老妇只当这真的是位老中医,却没发现一道微弱的光芒从嶒秀真君的指尖窜入妇女的身体里,不过多时,妇女就醒了,瞪着那双疲惫的眼睛死死盯着嶒秀真君,却怎么也动不了。
老妇没想太多,嶒秀真君按住了妇女的脉搏,看似在把脉,实则温润的法力从他的手指间缓缓输入到妇女的身体里。妇女的表情越来越柔和,脸上不再那么狰狞疯狂,这法力帮她驱散了一些戾气,也在寻找可能藏在她身体里的邪祟。
三分钟后,嶒秀真君抬头看向叶镜之,摇摇头,叶镜之立刻明白。
两人向老妇表明自己也无能为力,便离开了这房子。临走前,老妇将他们送出了家门口,还是从手帕里掏出二十块钱塞到了叶镜之手中。叶镜之茫然地看着老太太,她道:“医生看了要给钱的,我们懂,谢谢你们了,真的谢谢。”
女儿的情况老太太自己清楚,要是真那么好解决,又怎么可能疯了三十年。老太太塞钱的态度很坚定,叶镜之回绝不了,但叶大师想了想,手指一弹,这二十块钱从他的手中消失,压在了疯妇女的枕头下。
嶒秀真君叹气道:“并不是鬼上身,叶小友,这人是真的只是单纯地疯了。”
叶镜之:“嶒秀前辈,你可有觉得哪里异常?”
“哪里有不对之处吗?”
叶镜之摇首道:“我也不知,只是那妇女冲上来便要砍人,还说你是鬼。我自然知道嶒秀前辈不可能是鬼,但疯妇女为何要冲着你喊鬼……总是有哪里不对的。”
嶒秀真君道:“听说那姑娘是在这园子里面疯的?”
叶镜之点点头:“似乎是在这园子里的一个荷花池附近。”
嶒秀真君:“我等进去看看吧。”
买了门票,叶镜之和嶒秀真君进了园林,找了一会儿,就找到了那个荷花池。如今是九月,荷花早已枯败,整个荷花池里只有枯黄的荷叶蔫蔫地搭拢在湖面上,将湖面遮蔽住。
秋日肃杀之气,在这一池枯荷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叶镜之四处看了看,发现有不少游客走到荷花池旁的一座亭子里,争相拍照。亭子的上方,一块古色古香的木板立在头顶,上面书写了“沧浪亭”三个大字。
两人又转了转,实在没发现任何异常,便一起离开了这座园林。就在两人跨出大门的时候,叶镜之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赶紧接通:“嘉嘉?”
奚嘉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了过来:“镜之,你现在在哪儿?”
叶镜之四处看了看:“在古城区的一座园林里。”
奚嘉道:“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和极阴之体有没有关系。刚才我和子婴走向地铁站的时候,我们沿着景独湖走,子婴突然和我说,他觉得景独湖中心的那个人工岛不对。”
叶镜之皱眉道:“人工岛?”
“嗯,我们看过好几次那个人工岛,你还记得吗?整个景独湖心只有一座岛,就是它。我刚刚查了一下,那座岛叫桃花岛,是一个人工堆起来的旅游景点。”
叶镜之在景独湖边走过数次,每次去买菜都会路过那个地方,他并没有看出那里有任何不对。嶒秀真君正好转首看向他,问他奚嘉是有什么事,叶镜之还未开口回答,却听电话里,奚嘉清越的声音传来:“子婴和我说,他感觉那座岛的气息和长生殿……有一点像。”
叶镜之身体一震,抬头看向嶒秀真君。
“叶小友?”
他将电话挂断,郑重道:“嶒秀前辈,我们现在需要赶紧前往景独湖,那里似乎不对。”
同一时刻,滇省。
三个穿着瑶族服饰的中年汉子大步地赶着上路,一路说笑。他们每个人都背了一个箩筐,里头放了一个猪头和许多牛羊肉,还有许多新鲜腌制的鸟酢。三人的聊天声在山林间久久回荡。
“前两天阿爸给我打了电话,今天是阿爸的生日,得好好庆祝庆祝。”
“今天早上我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可能爸妈去田里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