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白少女
他娘瞧着是个泼辣粗鄙的,但其实对儿女却是心心念念,如今跟着他避在密云的庄子上,想必心里别提多念叨在荣国府里的贾探春了。
“说得也是。”赵姨娘叹了口气,心也知道她环儿如今的买卖得避着人,是绝不能叫府里有些人知道的。如此一来,便要委屈她的探春了,也只能她私底下多攒些银钱给她,让她能往后在夫家顺当宽裕些。
心里舒了口气,贾小环一手牵着娘亲往外走,而贾小琮早就颠颠儿地爬上了马车。
从来没陪着女人逛街购物的贾小环,并不知道自己将要经历怎样的磨难。而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近擦黑,而他娘却还没从一处银楼里走出。要知道,这银楼才是他们踏入的第三家店铺啊。
“环哥哥,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去吃饭啊?”贾小琮本是窝在刘三怀里打瞌睡的,此时大概是饿醒了,揉着眼睛问道。
他的脖颈上挂了个金项圈,明光晃晃的显然是个新的。只是项圈底下的配饰被小家伙握在手里,叫人看不清楚是个什么物什。瞧这样子,贾小琮该是很喜欢这物什,便是打瞌睡的时候也没舍得松手。
“饿了啊?走,我记得瑞福斋就在不远,咱们过去看看可有你喜欢的点心。”贾小环也是等得有些坐不住了,一下从椅上蹦下来,让人往里面交代一声,便拉着贾小琮往外走,刘三亦跟在后头。
刚出了银楼的门口,便瞧见方才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男人冒了出来,问他道:“宝宝带着弟弟去哪里,伯伯陪你去可好?”
他们这边说话寻吃的,却是叫人偶然看在了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码字的时候睡着了,这章晚了,亲爱的们见谅啊!
晚上的时候还有一更。另外,受到了煙煙的两颗地雷,苍白明天会加更一章的。
谢谢煙煙亲哦!!
☆、第44章
“环哥哥, 这个板栗糕好吃, 比府里做得还好吃呢,你也吃。”贾小琮举着块啃了一口的板栗糕, 有福同享地要塞进贾小环的嘴里。
他们这两个荣国府的庶出小爷,平日里虽不缺吃喝,却也别想有多少好吃好喝伺候着。真要比起来来,说不定还没有那些个体面下人们吃用得好。至少,贾小环就能数出几个巴掌的人头儿来,那都是日子舒坦过他们的。
是以, 总是玩儿在一处的兄弟两个,但凡哪个得了点儿好东西的,都会想着分对方一点。不管多少, 起码也能尝尝味道, 这是他们小屁孩儿的默契。
贾小环事实上已经过了馋嘴的年纪,意思意思地啃了一小口, 便叫贾小琮自己享用去了。他们此时已经又回到银楼,赵姨娘等人的选购行动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环儿你快看, 娘戴着这个是不是挺好看?”赵姨娘抚着发间插着的一支金镶玉蝶恋花步摇,还轻轻地摇晃了摇晃, 显摆给儿子看。在抬起的那只手腕上,还显露出只颜色翠绿的玉镯子。
赵姨娘这会儿是真的志得意满了, 一张明艳的俏脸上满是笑容。二十多年了,她这还是第一回享受人上人的待遇呢。就跟这门脸体面的大银楼里,打扮规整的掌柜娘子对着她恭恭敬敬, 那嘴里漂亮的恭维话儿就没停过。待见她掏了银子的时候,更是将她夸奖得连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好看,娘亲戴什么都好看。”贾小环愿意的时候,小嘴儿也是挺甜的,一边又问道:“挑了这么久,娘亲就看中了这两样吗?怎么不再选几样,咱们有银子呢。”
“选了,选了。”赵姨娘的眼神闪了闪,一甩帕子拉起儿子就往外走,边走还边道:“哎呀,方才也在意,竟然已经这么晚了,我说这肚子怎么就直叫唤呢。环儿啊,咱们去哪儿吃饭啊?”
在银楼里耽搁这么久,赵姨娘当然不止就选了两样。相反的,她还挑了整整两套金镶宝石的头面首饰,足足花了五百多两银子。只不过,那是她替探春攒下来的,暂且还不想跟环儿说道。
自己个儿的儿子,她又如何看不出来,环儿也不知是不是因这回事闹的,本就同女儿探春不亲近,如今就更是不待见她了。来前儿她说要给探春也添件儿收拾,可不就被儿子给寻由子给挡回来了。
赵姨娘想得也简单,只想着那总归都是她肠子里爬出来的,血脉相连的姐弟俩还真能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
以前是儿子年纪小没本事,女儿自然不把他们娘儿俩看在眼里,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啊。她的环儿得了个好师父,学会了天大的本事,瞧瞧这一个冬天就挣了多少银子,更别说还帮了大老爷的天大的忙。若是叫女儿知道自己的弟弟如此出息有成色,她就不信女儿还能看不上她们娘儿俩。
贾小环素来关注娘亲,自然瞧见了她那闪烁的眼神,心中大概便有了些想法,却并没有开口。他那个姐姐啊,总得让他娘好好受受刺激,才能真正地抛到一边。
他不理会赵姨娘的心虚,带着人往附近的酒楼去填肚子。待他们一进了酒楼的门,立刻有两个人影闪进银楼里,一男一女,看上去是对夫妻。
若是贾小环或赵姨娘在此的话,定然能认得出来,这女子还是个熟人,正是周瑞夫妇的女儿,嫁了个做古董行的,如今人称冷娘子。而在她身边的,便是她丈夫冷子兴。
冷子兴做的是古董生意,在京中交游广阔,店铺也在这条街上,同这位银楼掌柜有些交情。此时寒暄了两句之后,他便摆出一副闲谈排遣的架势,问道:“方才见一众人出门,再看看老兄这般笑脸,想来是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啊。”
“哪里,哪里,小生意,不过是糊口罢了。哪比得上冷老弟的生意,那可真是开张便能吃三年啊。”银楼掌柜嘴上虽然谦虚着,可拈须的手指也遮不住唇边得意的笑。
说起来,方才那笔也不过是几百两的生意,但其中的赚头却是难得得很啊。那婆娘也不知是哪家的土包子,分明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却偏偏想装得富贵体面。他不过是叫自家婆娘多奉承了几句,可不就闷头瞎眼地将掏了腰包。
那两套头面并步摇和镯子,若是卖给那等识货的,别说六百多两了,便是一百六十两都不会要。光是这一笔买卖,他就能从里面扣下来将近五百两来,又如何能不得意。
“老兄你太过谦虚了,不像话啊。”冷子兴是熟人,一打眼便差不多明白这货的猫腻,也只是在心中啐一声,又问道:“不过,我瞧着那可都是生面孔,老兄可知道来路?说不得,若真是那等外面来的富户,老弟也要凑过去套套生意啊。”
银楼掌柜的心知冷子兴这是有意谋财,便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我也不满老弟你,那些都是京外来的土包子,听他们说话该是密云那边儿的,进京来置办年货。不过,他们是一个婆娘带着俩娃娃,剩下的都是些仆佣,想来对老弟你的生意……不会怎么有兴趣。”
这倒也是实话,古董玩意儿多是男人的喜好,少有女人、孩子在意这个的。冷子兴却是不为了生意了,一听说乃是从密云来的,眼睛便是一亮,忙追问道:“老兄,可从问过他们姓名?呃,小弟若是前去套近乎,总要知道个称呼才是。况且,越是不懂的,生意才越好做不是。”
向着冷子兴心照不宣地一笑,银楼掌柜的点点他,道:“那女人姓赵,孩子不知道姓什么,只知道一个叫什么环的。其实,这些都不用问我,你凑过去总还是要请问一遍的。不过,我可先跟你说啊,那几个不像是太有银子的,老弟你怕是……”说到这儿,他拍拍冷子兴胸口,咂着嘴摇摇头。
冷子兴却已经没了同他打缠的心思,连忙叫了一声正同掌柜娘子说悄悄话的媳妇,向他们告辞而去。留下银楼掌柜的撇着嘴猛摇头,“什么人呐这是。”
一出银楼,冷娘子便想张嘴问话,被冷子兴一眼睨过去,登时闭紧了嘴巴。夫妻两个快步回了自家的铺子,冷娘子偷偷看了看她男人的脸色,方才问道:“怎么样,是不是那杀千刀的母子两个?”
“密云来的,女人姓赵,小子叫环,你说是不是?”冷子兴坐在炕头儿,食指缓缓地敲在炕桌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真的是他们。”冷娘子眼睛瞪得都立起来了,咬牙切齿地狠狠道:“两套金镶宝石头面,一支赤金镶玉步摇,一只翠玉镯子……六百多两啊,他们凭什么拿得出来。”
冷娘子出生时,周瑞已经在贾家得势,成为仅次于赖大的二管家,更是当家太太王夫人的绝对心腹。可想而知,冷娘子虽然是个家生奴才,却自幼都是锦衣玉食,丫鬟伺候着长大的,比起荣府的二、三、四姑娘也不差多少。
后来,被父母求了恩典得了自由身,说成一门好婚事。成婚之后,丈夫更是因着她同荣国府的关系,对她千依百顺、温柔体贴,身边更是从不曾有别的女人。
……
然而,就在几个月前,她身边的一切都变了。
丈夫冷子兴,第一次向她发了脾气,第一次打了她,第一次将她关进柴房,第一次把她的陪嫁丫鬟拉上了床,第一次从外面领了姨娘回来,第一次……太多太多的第一次,然后便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她不知道多少次。
而这一切一切的起因,都只有一个——她的父母没了啊。
那么精干圆滑的两个人,稀里糊涂地就死在密云的庄子上,死在了天花这病上。可是,偏偏最该去死的那两个人,为什么不死呢?!
冷子兴懒得理媳妇的深仇大恨,他心里思忖着别的事。没了荣国府里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他这阵子的生意简直惨淡至极,明里暗里更是受了不少同行排挤挤兑。毕竟,他的靠山倒下了啊。
现如今,他日思夜想的,便是如何再给自己寻座靠山来,也好能将生意支撑下去,抑或者能更进一步。只可惜,靠山又那是那么好寻的,他既不想将自己搭进去,又想依仗人家的势力,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想当初,也是他强忍着嫌弃恶心,不计较地娶了周家这丑无盐,也才能被老周那两口子看在眼里,然后顺势将荣国府的牌子顶到头上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