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爱人 第13章

作者:魏丛良 标签: 虐恋情深 生子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吃了几片安眠药,刚刚睡着,又被你吵醒了。”姜也南咬着牙,他几天没睡了,根本站不起来,要是还有力气,绝对能站起来把徐州撕碎。

  徐州叹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跨过姜也南的小腿,忐忑道:“那姜老师您就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姜也南一声不吭,虚弱地侧过身,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雨停了后也不好,宅子里深深空空,什么都没有,狸猫偶尔走过,发出细碎声响。

  他把自己缩成一团,像是深海里的水母,一个孑然的模样。

  狸猫跳下了窗沿,围绕着姜也南身体打转,轻轻嗅着他是否还活着。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狸猫吓了一跳,背毛一根根竖起来,长尾立着,呲牙咧嘴盯着桌面。

  姜也南捂着头,半撑着身体坐起来,拿下桌上的手机,低头看着来电。

  他揉着太阳穴,咳了几声。牧颜听到他的声音,愣了愣,“姜老师,你感冒了吗?”

  “没,刚刚睡着。”姜也南语气柔了下来,轻声道:“牧颜,怎么了?”

  牧颜徐徐吸了一口气,“姜老师,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姜也南翻了个身,嘴角微微上扬,他翻了个身,侧脸靠在冰凉的席面上,他问:“什么事?”

  牧颜捂着肚子,满心的期待与欢喜,他说:“姜老师,我有小孩了,我们的孩子。”

  狸猫叫了几声,姜也南站了起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克制着呼吸,沉默了许久,牧颜的喜悦逐渐退去,她听着姜也南的气息,心中升腾出彷徨,他不安道:“姜老师,你……你不高兴吗?”

  姜也南的舌头抵在腮上,他推开门走到中庭,踩在泥泞不堪,像是他这个人一样的地里。

  他喘了一口气,眉间爬上阴郁,他问:“你说你不能怀孕的。”

  牧颜呼吸一滞,肺里好像被塞进了螺旋桨,刀片扎着他的肺,他的呼吸困难,快要哭了,呜咽道:“姜老师,你……你不喜欢吗?那是你的小孩啊。”

  姜也南闭上眼又睁开眼,压抑着心里的烦躁。

  他一直以来就觉得牧颜是个有趣可爱的人,他喜欢牧颜,可这不代表他要去喜欢这个孩子。

  那些心心念念说着付出了一切的人,真的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吗?自以为是给了对方不想要的,满嘴的奉献,他们究竟是付出还是在勒索。

  牧颜一颗心悬在半空,他听到姜也南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当时吃了药,胚胎成畸形的概率会很大,他很有可能不健全,我不能接受。”

  牧颜半截身体都变冷了,他打了个颤,收紧了肩膀,隔着电话,对姜也南说:“我也是不健全的,你忘记了吗。”

  姜也南一脚踩进泥泞,他说:“你不一样,你是我爱的人,而他不是。”

  牧颜升腾出匪夷所思,他惊诧道:“可这是你的孩子。”

  “孩子对于父母究竟是什么,生命的延续还是一份突然而至的责任。

  我从没想过把我这个人延续下去,我也不会对于一个不爱的人有丝毫责任感。牧颜,为了这个生命好,不要做不负责任的事。”

  姜也南的声音变得冷清,他像是一台冷酷无情的机器,隔着电话,在片刻间几乎撕碎了牧颜的心。他说:“你还有事业,还有舞蹈,你要是生下他,你就要耽误一整年,你还想要跳舞吗?”

  姜也南的冷静,让牧颜害怕。

  牧颜听着和他的话,彷徨失措地看向四周。

  他捂着喉咙,说不出话来,他大口地喘着气,喊了一声姜老师。

  姜也南告诉牧颜,“我去法国还是你回国?把这个东西拿掉,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有任何影响。”

  牧颜吞咽着干涩的喉咙,他抓紧了手机,张了张嘴,低声说:“我……不回国,就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拿掉。”

  姜也南后背松弛下来,他吁了一口气,像是以前说牧颜是乖孩子。

  牧颜听着一声不吭,只觉得满身彷徨战栗。

第20章

  那天之后,姜也南与牧颜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姜也南的来电想了一遍又一遍,他躺在沙发里,听着铃声,慢慢捂住耳朵。

  他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但姜也南却不同意。

  姜也南的每一本书他都看过,他还记得,有本书里一个案件讲的就是父母利用孩子贩.毒,姜也南描绘出了毫无人道的父母,孩子的天真被泯灭,只剩下走不到底的地狱。牧颜能够多少感觉到,姜也南不想要孩子是和他的童年经历有关,可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为什么还不能走出来,为什么还要活在过去。

  一个星期之后,他告诉姜也南自己已经把孩子拿到了。姜也南听了,竟是深深松了口气。

  牧颜听着他如释重负的叹息,用手捂着嘴,喉咙发涩,他问:“你就那么讨厌孩子?”

  “我没有想过去会有孩子,那不是我计划内的东西。”

  “东西?孩子又不是东西。”牧颜的声音拔高,姜也南皱了皱眉。

  “牧颜,你现在是在法国还是华盛顿,我来找你。”

  “不需要。”牧颜抿起干裂的嘴唇,他哽着嗓子,哑声道:“姜也南,我发现我其实不了解你。”

  这两天,牧颜过得浑浑噩噩,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尽量让自己多吃一些。

  和舞团请假之后,他便先回到了法国。回到熟悉的房子里,多少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他去医院做检查,把自己身体身体展示在医生面前,面对着护士和医生诧异的目光,他告诉他们,他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不惜一切代价。

  他骗了姜也南。

  他从未想过自己和姜也南的关系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分崩离析,他的心里其实还存在幻想,觉得若是姜也南看到了孩子,是否不会那么狠心了。

  他这么想着,一直拖到了十五周,整整四个月,他蜗居在自己的公寓里,和姜也南撒着谎,说着自己一切都好,但很忙,忙过了这阵子就回国。

  姜也南听着他的声音,对他说:“要照顾好自己。”

  牧颜“嗯”了一声,手覆在肚子上,轻轻抚摸着,他说:“我会照顾好自己。”

  心中又默默补了一句,还有我们的孩子。

  15周,牧颜去做了唐氏筛查。

  他穿了一件宽松的咖色长袖,黑色长裤,坐在椅子。他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些,皮肤很白。

  轮到牧颜的时候,医生走到门口,朝他招了招手。

  牧颜心里忐忑,他快步走了过去。医生拉开椅子让他坐下,牧颜觉得医生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的心不由得跳快了几下。

  牧颜的手抓着大腿,用力捏住,医生的话像是一颗□□,轰进了牧颜的意识里。

  他不敢置信,或者不愿意去相信,医生说了什么,牧颜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溢出。

  姜也南没有说错,这个孩子不健康。

  唐氏筛查出来,胎儿神经管畸形。

  姜也南接到牧颜的电话是在深夜,他还没有睡,接起电话便听到哭声,牧颜在哭。

  姜也南一愣,立刻站了起来,“牧颜,你怎么了?”

  牧颜拿着报告站在医院楼道里,感应灯亮了又暗下,那片巨大的阴影几乎把他吞没,他蹲在地上,低着头,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

  他和姜也南道歉,他告诉他,自己没有拿掉那个孩子,这个孩子还在,可现在检查出来是神经管畸形。

  姜也南猛吸了一口气,他不理解牧颜,在他的世界里,喜欢和厌恶,承诺与背叛,只有黑白,没有灰色地带。他不擅长说谎,也看不透别人的心思。

  他是相信牧颜的,也因为这件事,他觉得自己伤害了牧颜,他一直在想着如何去弥补。

  然而此刻,牧颜告诉他,自己撒了谎。

  那个东西还在,也如他所想的那般是个畸形。

  这种落差感,让姜也南难以适应。他握紧了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让自己平静下来,平仄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落在牧颜心上,姜也南说:“先回国吧,回国了再说。”

  “姜老师,你生气了吗?”

  姜也南重新坐下,后背靠在椅子里,他像是失去了一切的力气,他对牧颜说:“我想,我也不太了解你。”

  他这般说着,听到牧颜哽咽的哭声,姜也南握紧了拳头,他放缓了语气,“先回来吧,回来我能来照顾你。”

  牧颜吸着鼻子,酸涩和痛楚都糊在了一起,吸进肺的空气成了一段段刀片。他抱着脑袋,对着电话,还是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牧颜的哭声还未停歇,姜也南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牧颜的依靠是姜也南,那么姜也南又能依靠什么。

  生活留给他太多的不愉快,每个深夜被噩梦惊醒,他谁都不能说,跑到厕所呕吐,趴在冰冷的瓷砖上发呆,想着这种生活什么时候能结束。

  他的身体,他的心理,他的未来,他的过去,都被掩埋在了泥潭里。

  每次他有机会爬出去,身后的枯骨又会把他狠狠拽入。

  牧颜的哭声让他心烦,可他不能够去责备他。

  因为牧颜也是为了他好,虽然那份好,姜也南不想要。

  三天后,牧颜回国。姜也南在机场接到他,开车直接去了医院。

  是个阴天,看着似乎快要下雨的样子,地上成群结队的蚂蚁爬着,空气闷着,也没有风。

  姜也南开了冷气,突然又想到牧颜,侧头问他,“冷吗?”

  牧颜摇头,姜也南还是关了冷气,打开了窗。

  头发被吹了起来,牧颜微微眯起眼,看向窗外。

  一路上姜也南的话很少,他问牧颜,“吃过饭了吗?”

  牧颜说吃过了,他便没有再说话。

  他们之间很少有这样的气氛,沉寂下去,阴沉无言。只有耳边呼呼吹响的风声,等红灯时,姜也南侧头看了一眼天空,他说:“快要下雨了。”

  车开到医院门口,牧颜盯着窗外发呆。

  下雨前的天空上的云好像要掉下来一样,阴蓝和灰色相伴,偶尔蹿过来的风,都能嗅到一股铁锈的气味。

  姜也南把车停好,下来后绕到牧颜这边,他拉开门,低声说:“到了。”

  牧颜动了动,放在小腹上的手拿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姜也南也盯看着,眼里布满阴鸷,似乎下一秒就会把这个打破他和牧颜关系的东西给解剖出来。

  牧颜抬起头,姜也南收回视线,他走在前面,牧颜走得慢,他等了片刻,还是把手递过去,握住了牧颜的手。

  那是姜也南和牧颜的孩子,四个月,已经发育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