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徐图之
有朋友陪着说话,曲燎原感觉时间过得快了起来,正听郝艳吐槽她那位华裔男友的奇葩审美,紧闭许久的卧室房门开了。
高秀月出来,宋野跟在后面,两人脸上都挂着微笑。
“你坐地上干什么?”高秀月看见曲燎原,换了嫌弃脸,说,“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邋里邋遢。”
曲燎原道:“咱家地板又不脏。”
看样子是没事了?他们家又能回到从前和和美美的样子了是吗?
高秀月去做晚饭,宋野跟到厨房门口,说:“那我出去遛元宝了。”
“我也去我也去。”曲燎原不等宋野同意,就跑去门口换了鞋,把狗绳给吃饱喝足又想出去玩的元宝套好。
他坐在鞋凳上,元宝坐在他脚边,两个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宋野。
宋野道:“走吧。”
一下楼,元宝撒开腿要跑,狗绳限制了它的行动,只能绕着两个爸爸转圈圈,尾巴狂摇,眼睛狂眨,拼命卖萌,暗示爸爸们放它自由行动。
然而元宝很快意识到了,这是两台没有感情的遛狗机器,注意力根本不在它的身上。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曲燎原太好奇了,问,“你又是怎么对她说的?”
宋野说:“不告诉你。”
曲燎原想了想,道:“不说算了,不说我也能猜到,昨天我就知道了。”
他一想到妈妈接受了他与宋野的恋爱,马上就高兴了起来。
“高姨说昨天就打你了,”宋野斜睨着他,道,“都怎么打了?你怎么没跟我说?”
昨天今天分别挨了亲妈一顿揍的曲燎原美滋滋地说道:“嗐,她那打,能叫打吗?挠痒痒一样。”
宋野说:“你别高兴得太早,咱俩的事还没完。”
曲燎原伸手想勾他肩,却被他躲开了。
“你都是我们曲家过了明路的儿媳妇啦,”曲燎原道,“怎么还不高兴?笑一个,来,笑一个笑一个。”
宋野牵着元宝朝前走,不理会曲燎原。
曲燎原追着他说:“那我给你笑一个,好不?”
他露出一个呲牙咧嘴的鬼脸笑,想逗宋野开心。
宋野一掌将他的脸推开,嫌弃道:“走开,不想跟你说话。”
曲燎原只好跟在他身后,慢慢吞吞绕着绿化带遛狗。
元宝在这里尿一点,去那里尿一点,走了好半天终于拉了粑粑,曲燎原戴了一次性手套去捡,又跑去扔垃圾桶,宋野也不等他,牵着元宝就走了。
春节这几天便利店关门早,晚上不营业,天黑后,曲大江就回了家,知道高秀月和宋野已经说开了,也松了口气,晚饭还倒了杯小酒自己喝。
高秀月和宋野有说有笑,还给宋野夹菜,曲大江一脸笑眯眯,时不时也插句玩笑话。
曲燎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真是没一个人搭理他,自己干巴巴地吃完了饭。
饭后别人三个一起看电视剧,一人占了一张沙发,在三人位沙发上的曲大江还躺着看,完全都没给曲燎原留位置的意思。
曲燎原在茶几边的小板凳上坐了一坐,郁闷地站起来回了房间。
躺着的曲大江看儿子关上房门,悄悄道:“不是生气了吧?”
高秀月道:“生气就对了,不给他点气受,他还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曲大江心里还是偏向曲燎原的,眼睛瞥着宋野。
宋野说:“我去看看他。”
高秀月道:“你别老是让着他,惯得他不像样子。”
等宋野也进了房间。
“其实我觉得曲儿也没什么错,”曲大江才替儿子说话,道,“他不是也没说不去留学吗?就只是想了想当警察这事,想想也有错?”
高秀月道:“想想是没错,他为什么不说?弄得像是小野逼他去留学一样。你不知道你儿子以前什么德行吗?没人家小野费劲给他补课,教他做题,盯着他复习,就他,上北大?上北大青鸟人家都不一定收。”
曲大江道:“上学也不是人生中最要紧的事,条条大路通罗马,对不对?”
高秀月道:“你这话对普通大学的学生说,有道理得很。现在说的是上北大,除了上清华,还有更要紧的事吗?”
曲大江要被说服了,老婆说得好有道理。
“你说小野费这劲图什么?还不是把咱们家当成他自己家,把曲燎原这二百五当自己亲兄弟?”高秀月痛心疾首道,“结果你儿子干的这是什么事?这以后要怎么跟宋志国交代,我都发愁见他。”
曲大江很想告诉她:宋志国早知道了!但转念一想,现在这也没什么不好,横竖她接受了现实,家庭主要矛盾已经由“两个男孩一起叛逆还搞起了对象”转为了“曲燎原他怎么这么不懂事”,矛盾降级,这就简单多了,反正高秀月眼里的曲燎原一直就不怎么懂事。
高秀月最后说:“你就别偏心你儿子了,我是对事不对人的,换成是我,为了你儿子,放着国外大好的留学机会不要,跑回北京来陪他念书,说好了要一起出去念博士,他临了再给我来这一出,我马上甩了他找别的更好的。你想想,就小野那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找不着,凭什么惯着曲燎原一个二百五?到时候小曲儿就哭去吧,哭都没人理他。”
“对对对,你说得真对。”曲大江心安理得地躺下,继续看手撕鬼子电视剧。
这回才是真的,稳得很。
两个男孩的房间里。
宋野进来后,也没有直接同曲燎原讲话,而是去坐到桌前,随手拿了本书看。
曲燎原本来还以为他是进来找自己和好的,结果是这样,更觉得郁闷,抱着胳膊坐在床边盯着他的后脑勺……宋野长得是真好,后脑勺都比别人好看一大截,头发也好,顺滑黑亮。
如此盯着看了一会儿,曲燎原忍不住道:“你以后都不跟我说话了吗?”
宋野翻书页,那是一本《浪花少年侦探团》,说:“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别装了,”曲燎原戳穿他道,“这书你前几天才说不好看,一点意思都没有,亚马逊活动凑单买的……你怎么整天瞎买?说了你也不听。”
宋野把书一扣,道:“你管我,花你钱了?”
曲燎原道:“花自己的就能乱买了?我又不要你的钱。”
宋野可笑道:“行行行,闭嘴,谁要跟你谈消费问题了?”
“那你倒是谈别的啊!”曲燎原气愤道,“一晚上了,谁也不理我,你们倒成一伙的了!”
宋野把转椅转了过来,正面对着曲燎原。
曲燎原挺直了背,双手置于膝上。
“怕了没?”宋野却对他一笑,竟是有点得意,道,“我是有靠山的人了,你敢再惹我不高兴,试试看?”
曲燎原:“……”
宋野道:“知错了没?”
曲燎原看了他片刻,说:“我妈回家以前,我就认过错了,都还没说完,她回来不由分说又打我,昨天就打我,小时候不写作业挨打,她都没下过这么重的手……”
“打住打住,少卖惨,”宋野拿他说过的话来呛他,“你不是说跟挠痒一样吗?”
“我那是怕你心疼我,才没说的。”曲燎原把袖子撸起来,手臂上还有昨天被高秀月情绪激动时抓出来的血印子,脸上还做出委屈巴巴的表情——你说我卖惨,那我就要卖惨了。
宋野一看到他胳膊,就皱了下眉,也是没想到高姨竟然真下手这么重。
“我都怀疑你才是她亲生的,我是她从垃圾桶里捡来的,要不她怎么想,能觉得是我带坏了你?我就是有这心思,也没这能力。”曲燎原道,“你到底怎么跟她说的?没告诉她是你主动追我的吗?”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内心膨胀且嚣张。
宋野却道:“怎么是我主动追你的?明明是你先写情书给我的。”
“???”曲燎原在泛黄的记忆画卷了搜了一圈,错乱了,道,“不是吧?我怎么记得是你先说想跟我早恋的?”
宋野堂而皇之地说:“做什么白日梦,我可是一心扑在学习上的好学生,要不是你这差生来勾引我,我才不会早恋。”
曲燎原:“……汝何弃脸?”
宋野板着脸,说:“不是说没认完错?来,继续。”
曲燎原挺直的背垮下来一些,左手抠着右手拇指的指甲,悉悉索索了数秒,才道:“就是我下午说的,我真的不是要骗你,是不想让你知道我还想当警察,以前都好几次了,每次你都凶我,还骂我,凶完骂完又都顺着我,我不想这次还这样了。”
宋野没有开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说:“老是这样,让我觉得我是个特别自私的人,我也就是自私,既不想跟你分开,还想做自己想做而你不想让我做的事。下午我说你控制欲太强,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可是我不是在说你不好,我觉得被你管着还挺好的……大部分时候。”
宋野心里一动,问:“那是什么时候觉得不好?”
曲燎原不抠手了,改为挠头,道:“就是最近几次你老是要绑着我来,太奇怪了。”
“奇怪?”宋野故作怀疑地问,“那怎么每次完了问你,你又说喜欢?”
曲燎原老实道:“进行时还可以,事后就是很后悔,感觉再多来几次我会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宋野道:“行,那你继续认错。”
“我认完啦。”曲燎原感觉没有需要补充的了,开始做总结报告,“这回我不想还像以前那样了,我知道你是因为爱我才那样,难道我就不爱你了吗?你的专业肯定是留学深造更好,师夷长技,将来回来才能有更多的作为,至于我还想做公安这事,并不急在这一年两年的,况且我们不可能再异地了,你不行,我也不行。既然去留学是必然的选择,你又不喜欢我当警察,我还一直跟你说,不是招你烦么?我就是因为这些才没说的。”
宋野道:“所以,你又是想去当陪读书童兼保镖?那还是别了,委屈你这公安人才。”
“你别讽刺我了行不?”曲燎原作揖讨饶道,“以前我是这么想过,但是我现在也很喜欢学习,你没发现我进了北大以后就特别努力吗?不害臊的说,我现在都是全中国最顶尖的法学生之一了,你让我去陪读做保镖,我还不乐意,我会好好准备雅思考试,今年在学校也会好好学习,让GPA更漂亮一点,争取再发表两篇论文,绝对绝对不会有一丁点懈怠,我出去是为了读书,给你做后勤当保镖都是顺便。”
宋野讽刺不成,还被他一通顶嘴,本来是仗着高秀月给“撑腰”,要讨伐曲燎原的,现在也得意不起来,还有点不爽。
“真想打你,你怎么越长大越讨厌?”他回敬曲燎原道,“要是知道你长大是这个样子,我才不喜欢你。”
曲燎原居然笑着说:“你学我说话?可我说的不是真心话呀。就算早知道你坏心眼那么多,我也还是会喜欢你,就算你没看上我,我也会看上你……啊!我想起来了!是你先跟我说想和我早恋,我才给你写情书的。”
宋野:“……”
“不过在那之前,”曲燎原找到了回忆的线头,一拽就全拽了出来,高兴道,“是我趁你睡着,先偷亲了你,是我先喜欢上你的!”
他这语气就好像是他先喜欢上,所以他赢了。
宋野道:“是我先的,我听到你求高姨收留我,还说要辍学,去打工、去卖血,供我上学,那时候起,我就想让你做我的妻子了。”
曲燎原:“??????”
宋野向他做这样的表白,自己都还有点感动,结果看他这反应,倍感失望道:“我靠,你把这个都忘了?你这什么脑子?还顶尖法学生?北大开除你算了!”
“没忘没忘,不是忘了。”曲燎原说,“我是……那个,你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个词了,说它的时候你尴尬吗?”
宋野道:“这有什么好尴尬的?你敢说不是?”
曲燎原心想那么多词,为什么非用这个,也太……?嘴上道:“是是是,不敢不敢,我是我是。”
宋野沉默片刻,说:“我小时候,偷偷看我爸的日记,他写到我妈,从不写名字,是写 ‘妻子’。”
【妻子今天为我洗衣,洗完发现口袋里有一张百元,深感浪费,哭了一场】
【今日陪妻子与宋野去公园,观花,划船,还拍了照片】
【妻子剪了新发型,于灯下伏案看《安娜.卡列尼娜》,发丝垂下,很是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