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萧令先还不知道有人在“阴谋”针对他,他这时候正在志得意满!
一切都很顺利,萧令先想,这个国家现在是他的了,虽然也有阻力,但是他有可靠的宰相、正确的方针,他占据正统,他能走下去。
萧令先信心满满。
最初也确如萧令先所想,没什么人在皇帝丧期内惹事。在这种需要维稳的事情闹事,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的。别看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除了造反、忤逆这样的十恶重罪不赦,其他的统统回家团聚去了。敢在这个时候闹事,却与大赦相反,那是要罪加三等的!
萧令先比较担心的反而是政事,皇帝指定的四位辅政大臣,卫王基本就是个摆设了,韦知勉也不肯出头,萧令先又讨厌蒋进贤,他肯问就是郑靖业。让郑靖业哭笑不得的是,新君问他的第一句话是:“老师,我们要做什么?”
“陛下何出此言?”郑靖业不得不重新研究一下萧令先的脑袋构造,你都当皇帝了还不知道要干什么?
萧令先羞涩地道:“三年无改于父道,我虽愚钝,亦知此理。则一切按部就班,我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陛下想做什么呢?”
“自然是完成先帝未竟之事业!”萧令先也不含糊,“抑世家,重士人,择贤臣,威四夷,正伦常,而后天下定。”
“陛下不如先从眼下做起,先帝辞世、新君登基,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出事端的。陛下初登大宝,百官未知圣意,恐人心不稳。再者,先帝尚未安葬,谥号未定,每每争谥号最是艰难。陛下要开个好头,下面才能顺利。”
第二百四十四章 用心国政
萧令先对郑靖业很信任,他要做的事情也需要郑靖业的支持:“老师说的是。”
萧令先的皇帝生涯是以给人加官晋爵开始的。他为加重郑靖业的份量便于稳定朝局,以郑靖业“先帝老臣、辅佐有功”为理由,封郑靖业为新平侯。——这是老皇帝教过的,市恩于老臣。
在魏静渊之前,做宰相的都会被封国公,魏静渊改革,删了这条政策,他自己都没要封爵。萧令先趁着自己新即位的东风,给了郑靖业一个侯爵,在这当口,谁都说不出什么来。如果说反对郑靖业,那就是赞同魏静渊,世家就是自打耳光。不反对,只能赞同。郑党更是只是一力支持。
从来活人比死人更容易搞定,除郑靖业外,萧令先加得最顺手的是自家人:太子妃为皇后,公主为长公主,长公主晋升成大长公主,先帝遗妃有子者随其子封号称太妃,无子者依原品级称号前缀“先帝”二字。
接下来死人就比较难搞了,先帝压抑世家不假,但是他的人缘儿不错,郑靖业心中有膈应,还是觉得这个皇帝已经算好的了,大力为他争取。又有不属郑党亦非世家的中间派,对皇帝的印象亦好,也希望能给皇帝以美谥。世家虽对皇帝挺不满意,内部也有人觉得皇帝算厚道人。
几番作用之下,皇帝被谥为景帝,庙号显宗。每个皇帝都会有谥号,除非他被废了,又或者亡国了,这种情况下有没有谥号全看别人的心情。但是庙号却不是每个皇帝都能有的,这是要看皇帝的能力的,干得好的才有,大家觉得你干得不好,对不起,拜拜了您呐!
先帝能得显宗之庙号,也是因为他御极四十载,文治武功皆有建树所致。
这些没有什么,至于先帝的原配夏皇后,妻随夫荣,也没有什么异议。新君登基之后第一次被大臣们抽,却是在他生母的追奉问题上。
世家在萧令先生母追谥的问题上死死地咬着,不肯让萧令先追谥生母为皇后。萧令先情知这样不行,退而求其次,我追谥为太后总行了吧?
还不行!
追也只能追谥为先帝德妃。
萧令先真是个神奇的存在,他上朝的时候拿出一本把本名给涂掉的奏本,当朝读了出来,写的是请尊奉萧令先的生母为后。根本不用思考,朝上就炸开了锅,不管是哪一派的,愣是没一个人肯公开表示赞同!蒋进贤死死咬着先帝在世的时候关于追封的定论,一点也不肯松口。
蒋进贤问:“父与母,孰先?”萧令先只能答:“父”。蒋进贤就告诉他,是你爹定的你娘追谥为昭仪,不让她当皇后的。现在你当了皇帝,想提高一下生母的待遇,咱们理解,所以让她做德妃。没追谥皇后是你爹最后定下的,你要孝顺,就不要推翻他的结论!
萧令先也学会策略了,先退一步,追谥皇太后。
顾崇这个讨人嫌的家伙跳了出来:“从来皇太后无追谥之理。”皇太后都是活人当的,没有死人!现有的例子,先帝的生母李太后,活着的时候做了太后,死了的谥号还是德妃。顾崇管着国子监,整天别的事儿不干,专研究这些个东西。
萧令先把希翼的眼神放到了郑靖业、池脩之、秦越、柳敏等人的身上,这四个人被他看得一震,没一个肯为他说话的。秦越是想反对来的,考虑到皇帝初登基,地位也不稳,如果当老师的当朝反对,只会让萧令先的处境雪上加霜,能忍着不开口就算好的了,根本不会帮忙说话。柳敏机警,深知此事不可能成功,也是一言不发。池脩之更是脸沉得能挤出水来。
郑靖业不得不说:“今日议不出结果来,还是先散朝吧。”
萧令先目的没有达成,脸色难看已极。把顾命大臣和他老师都给留了下来,试图说服他们,寻求支持。
早干什么去了?
蒋进贤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见萧令先坚持己见,他利索地拂袖而去:我是顾命大臣,有种你不顾你爹的遗命杀了我啊!
肿么可能?萧令先恨得不行,还是老实不敢强逼。蒋进贤得意地走了,临走还看了郑靖业一眼,小样儿,掉坑里了吧?韦知勉四下一看,跟着蒋进贤走了。
卫王干脆咳得惊天动地,萧深无法,扛着他爹回家看病了。
三人一走,剩下的就都是自己人了。
秦越哀叹两声:“此事圣人谬矣!”
郑靖业冷着脸问皇帝:“这封奏疏臣闻所未闻,圣人从何而来?”官员很多,天下各种文件也很多,一个人看,累也累死了,就得先经过筛选,一般二般的人,他的奏折不可能直递御前。郑靖业问皇帝程序问题。
萧令先自知理亏,死活不肯说来源。
郑靖业道:“圣人觉得自己的学问比那些皓首穷经的世家更高吗?圣人对礼法的比那些在礼法里泡大的人更熟悉吗?骤然出言,臣等措手不及,根本就是无言以对!”
萧令先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道:“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郑靖业道:“圣人不是说过,三年无改于父道的吗?”
“那是孝,眼下,亦是孝。”萧令先强辩一句。
这样的话怎么可能打得动老狐狸们?
秦越冷不丁地问道:“臣当日教义安郡王读过的书,义安郡王已经还给臣了吗?如今眼前坐的是圣人,所以把所有的道理都忘了吗?”
萧令先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郑靖业道:“圣人知道后果吗?新君登基,本就是威难服众!为什么三年无改于父道?不止是孝,更是谨慎,一着落错,满盘皆输!”愁死了,怎么弄了这么个熊孩子?
萧令先在这件事情上的狂妄,是被先帝给“惯”出来的。想先帝能一破“陋习”尊奉生母为太后,萧令先便以为自己也能成功。而且,先帝临朝四十载,对世家的破坏比得上一次改朝换代的大屠杀的清洗作用了,到了先帝晚年更是力排众议,立了个非嫡非长生母也不尊贵的萧令先做太子。这让萧令先觉得,跟世家扛上了没什么大问题。
他学的是他爹的那一招漫要天价,坐地还钱。他还是有一点头脑的。与先帝并列不行是吧?先皇太后,过两年再提谥为皇后的事情。反正他的目标是要打击世家,把世家打压得不吱声了,没人在礼法上挑他的刺了,他就可以从容把生母也谥成皇后。
孩子,谁告诉你跟世家不对付的人就会无视礼法、纵容你把婢妾与正妻同列了?襄城侯——哦,现在是杞国公了——的眼神能杀人了你知道吗?
萧令先完全没想到他会遇到这样大的阻力!世家不答应不说,还一口一个“婢妾”,连郑靖业和秦越也不帮他。
秦越脸都气歪了,郑靖业只问了萧令先一句话:“圣人只要给臣一个能够说得通的道理,臣就为陛下去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