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土鳖们就更好对付了,土鳖们也有钱,但是苦于无权无官,或者只出几个小官。他们是最盼望着有这样机会的人,比起世家,他们的行为就略有局促,这还不是装出来的。也有力持镇定的,却终究少了那一点气度。
吹捧完了池府君,接着表忠心。池脩之也不跟他们过于客套,只说:“诸位也是一方士绅,当知轻重急缓。本府从不务虚言,只做实事。”
知道,知道,您都已经用事实证明了。土鳖们不敢拿乔,就有一方氏地主小心翼翼地道:“先前见府君张榜,要以考试招贤者,不知——怎么个考法?我等粗鄙,族中却有几个识字的人,或当个书吏,或听杂使,也想,咳咳,沾些斯文气的。”
池脩之道:“何必妄自菲薄呢?当得何用,考过便知,不日本府就张榜公布考试日期,尔等来看就是。认真做事,老实做人,难道还没有。昔年定《氏族志》,多少原本的世家被除名,又有多少新兴之族得以入续?事在人为,不要说丧气话,什么时候,都不能没了志气。”
庶族地主很开心,池脩之一枝笔,前几年扒下许多世家,又塞进许多土鳖,让朝廷认证成了新世家。多少人恨不得把他给裱起来挂在墙上当祖宗供着,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他开心了,真能提你档次啊!
这些人忠心表得那叫一个赤诚!
不日榜文果然贴了出来,七县都贴满了,日子定在夏初,算是给了大家一点准备的时间。
在郑琰一路奔回京里给她爹、她老师过生日的时候,池脩之收到了四姓望族转达的求和意向:祁耒想拜见府君。
祁高还是想怄气的,王、朱两家都劝他:“府君给你留了情面了,否则玩起手段来,真参你个藐视国法,几十年都过来了,临了还要被申斥吗?再说,他如今才多大年纪?真正的年少有为,此时结冤,祁氏被他压上几十年,还能有出头之日吗?”
祁高终于识时务地让步了,让三子去拜访池脩之。
池脩之确实是“初来乍到”,他是来搞建设的,不是来搞破坏的,看四姓家主的面子,也同意接见祁耒。这个情面,这个接见,池脩之却是满心的啼笑皆非。怎么说呢,这所谓四姓的世家,只是一郡之内而已,说是“世家”,哪怕池氏已经衰落得只剩夫妇二人了,也觉得这个“世家”酸得倒牙。但是在这鄢郡里,他们还真是数得上名号,各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而祁耒,池脩之掐了他们祁家的命根子,现在就算见了,难道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了?明显的祁家上下就不是这样的人!
可还得见,为了共建鄢郡的美好未来嘛!祁家已经没什么能为了,池脩之只是要借祁氏当一块牌坊而已。
池脩之如果是啼笑皆非的话,祁耒就是悲愤交加。爹被气病了,妈被气得寻死觅活,坑爹的是池脩之他老婆还拿祁家全家威胁二老不准老,尼玛她还得逞了,现在老两口儿唯恐自己出个什么毛病被认为是故意作对,然后以此为借口打击祁氏。祁耒俩哥哥被池脩之参成了个白板,家里十几个侄子也不能幸免地受到了打击报复,如今只剩下一个侄子在蒋进贤的“庇护”下苟延残喘。
祁耒是放低了姿态过来的,王家家主是他表哥,先为他说了些好话,再引见他。祁耒一进门就很恭敬地长揖:“见过府君。”他的卖相还是不错的,四、五十岁的年纪,已经蓄须,胡须都略有花白了,修剪得十分整洁。
池脩之颊上一红,唇角带着微微的笑,尼玛隐约还能看见两个小小的笑涡。我勒个去,梨涡浅笑,要不要这么妖孽?池脩之伸出双手虚扶一下,声音里带着丝不好意思:“先生不要多礼,快请坐。”
装X这门绝技池脩之在行,眼下装的那叫一个羞涩腼腆,那叫一个不好意思。大家忘了吗?在池府君还是池小朋友的时候,是怎么残酷对待对他抱了深切期望的父母的?你想让他做什么他就不做什么,跟你对着干,非暴力不合作。
如果刚到郡的时候池脩之是这样一副弱受相,只好被人欺负,被欺负得翻脸,那就是个喜怒无常、阴谋狡诈的小人。他现在把人干翻了,又来羞涩,只能让人喷血。来求和的祁耒、当中人的四姓家主,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啊!
池脩之越羞涩腼腆,祁耒就越想呕吐。强忍着想抽飞这个披着弱受皮的鬼畜,祁耒道:“谢过府君。”即使是求和,他坐着的时候也是直着腰的,世家的修养,无时无刻不体现在方方面面。正要开口说以前不及拜见,是因为家中一直有事,今日才来,还望府君不要见怪。
池脩之抢先开口了,和气地问道:“听夫人说,令尊令堂皆有不虞,眼下如何?”
祁耒更悲愤了,我爹娘是你气的,你老婆还带人上门诅咒了一回,你还好意思问!忍气吞声道:“谢府君关怀,韩国夫人所赠皆良医,家父家母已然痊愈。”说到最后,未免忍不住带了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池脩之装听不出来,颊上一红,继续不好意思地笑:“是我的不是了,该早为延医的,还是夫人想得周到。令兄之事,我也是无奈,让我知道了,就不能不秉公而办,更不能辜负圣恩。幸而府上因祸得福,得享天伦,还望先生莫要怨我才是。”他还装上瘾了!他要是个丫头,一准儿已经梨花带雨了。
祁耒只能说:“不敢。”他本准备了一肚子的外交辞令,这会儿已经完全用不上了。
池脩之又非常软糯地跟祁耒说了一堆的话,不外是:“我来了这里,虽户籍不在,也与诸位是乡邻了,诸位有什么难处,只管与我说。”、“郡衙张榜求贤,府上知道了么?府上是鄢郡名门,必有贤才的,可愿来考试?”
前一句话祁耒当池脩之在放P,后一句他也有些犹豫,最后道:“儿郎们自是有心进取的,近来家中有些小事,未必时间凑巧,在下还要回家禀告父亲。”
池脩之也没有难为他,只是惋叹:“可别误了时候啊!”
剩下的时间里,宾主也算相谈甚欢。池脩之抛了个饵,也算是示好了,祁耒顾不得计较他的立场问题,再者,池脩之的颜那是相当正的,就算知道他在装,也很难发得起脾气来。
送走了人,池脩之还向四姓家主卖好,一副柔软可怜圣母小白花的样子感叹:“经此一事,只盼大家能齐心协力,助我把鄢郡治理好,方上不负圣恩,下不负黎庶。唉,这样和和气气的可真好,也不用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我最怕得罪人了。”那叫一个忧国忧民,那叫一个委曲求全,那叫一个深明大义。
四人不由交换了一下眼色,真想问一句:府君,今天您吃药了吗?
府君心情很不爽是真的,老婆回娘家去了,一去就得住上大半个月,临走给他布置了任务:趁现在还算清闲,把三年规划给老娘写出来!尤其是整修境内水利、交通的计划!池脩之凄风苦雨抱着个笔杆子写计划,越写越悲愤,写着写着他就变态了,变态着变态着他就报复社会了,不幸撞上枪口的祁耒,就悲剧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池府君一直就一副弱受的样子,跟以前的冰山冷漠鬼畜渣完全不是一个人!直到郑琰回来,饱受惊吓的一群人,无不泪眼汪汪,欢迎的态度真挚又热烈:您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就要被府君折腾成疯子了。
却说郑琰是轻车简从回京的,护卫、武装侍婢她留了一半在鄢郡,带去的奴婢更是留下了大部分,相较从京城赴任,真称得上是轻简了许多。随行的也只有郑德俭而已,上司是他姑父,请假给祖父祝寿这个理由相当过得去。他姑父姑母都不傻,自然不会让他重蹈二祁的复辙,给他几件可有可无的公干,算是入京办事。
郑琰返京,让郑德俭回郑府,她自己先回自己的小家。家中有叶远照看,这老忠仆还真是忠心耿耿,提前两天通知,回到家里的时候,什么都是准备好的。就连这期间府中收到的拜帖,也都按时间顺序摆放整齐。家里仆役的精神面貌也很好,不见丝毫松懈的迹象,显是平时一直有人在做思想教育工作。
郑琰含笑对叶远无妇道“辛苦。”两人连说不敢,郑琰道:“我心里有数呢,时候也不太早了,咱们长话短说——近来京中可有什么大新闻不曾?”
叶远垂手道:“如今圣人安静多了,京中一片平静。家里也很好,郎君与娘子出门在外,咱们家什么事儿都且收拢了,有人情往来的,都照娘子事先留下的单子给办了。祁国夫人偶尔也使人来过问两声,京兆那里常使人在外面看宅子……”即使很担心自家小主人一直被攻,叶远还是得承认,有这么样个媳妇儿,确实是个好靠山。
第二百七十七章 矫情
郑琰听他一一汇报完,点头道:“郎君一直说你办事牢靠,果然名不虚传。今天大家都累了,且歇着罢,明日还有事呢。我在家里还要住上些时日,有什么事儿,慢慢说。对了,阿文亦有书信带到。”
叶远且不接信,只骂儿子:“这小畜牲尽会矫情!不知轻重的东西!”
郑琰道:“离家这远,又这么长日子,也是应该的,”示意阿崔把信交给叶远,“你有什么要嘱咐他的,也写一信来,我回去的时候给你们捎回去,也不费什么事儿。也不独你一个,我这回回来,就是做信使的来着,明天一天,你就挑几个人,要对京里熟悉的,挨个儿送信去。”
叶远听到有任务布置,也顾不是骂儿子了,连声答应了:“不知娘子要送多少信?六个人够不够?”
“不是很够,十个人吧,郎君之属官就那么几个,我的护卫略多些。告诉他们勤快一点儿,这一趟赏钱可能拿不少呢。”
最后一句玩笑话,叶远稍有郁闷,娘子,不要总是说钱啊,这不高雅。
第二天,郑琰起来吃过早饭,把送信的任务给交了出去,一人领几封信,送到什么地方,告诉他们家里准备好回信,郑琰回鄢郡的时候再给捎回去。鄢郡离京并不远,能当护卫的,至少小头目里有几个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但是,驿马是官用的,一般人无法假公济私,只能看着大好资源干瞪眼。也就是郑琰,她既有奴仆可以专职送信,心情不好了还能动用驿路资源,有人要弹劾,就说是女侍中行文给宰相——这借口得有多招人恨啊!
她回来了也不叙职,直接奔回娘家去,郑靖业已经上班去了,郑琰钻到杜氏怀里一阵腻歪。郑德俭回家的时候家里就已经知道郑琰要回来祝寿了,杜氏见了她还是很惊喜,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嘴上还犀利地嘲讽:“少犯贱啊。一回来就犯贱,靠什么靠。”一边说,一边揉郑琰的脸,嘴都被揉歪了。
赵氏昨天已经看过儿子了,听了儿子的描述,知道小姑子对儿子也不错,池姑父对侄子挺栽培,心情大好。此时笑看杜氏母女戏闹:“阿娘哪一天不念叨七娘三回,如今见着了,又这样说。”
郑琰失望道:“才三回?起码一日三餐加顿夜宵的想啊!”
杜氏要拧她的嘴,又说:“你很该去宫里见一见娘子。”
郑琰大力点头:“正是,我已使人去宫里打听了,娘子要见我,我就过去。”
杜氏拉着女儿的手,仔细端详:“行,挺有精神的样儿,我还怕你在外头吃苦。扛不住就回来,啊。”
郑琰笑道:“我是个会吃苦的人么?只有人扛不住我的,没有我扛不住人的。”
郭氏挺痛快地笑道:“哪怕是在京里,能扛得住你的人也没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