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顾益纯跟齐王打着哈哈:“食君之禄,担君之事耳。”就是不接齐王的话,谁不知道齐王近来在皇帝耳边说了太子无数的坏话?顾益纯就是有什么想法,也不想跟齐王合流。
仗着自己辈份儿高,顾益纯往榻上一躲:“我乏了,你只管随意。”眼睛一合,他“假寐”了。
好一派自由洒脱的名士风范!
齐王干瞪了一会儿眼,只好无奈地下了榻,穿好鞋,对着耍赖的姑父深深一鞠躬。顾益纯的眼睛打开一条缝儿,齐王的背影消失了,他翻了个身儿,放心大胆地真的睡了过去。
直到池脩之下班来问安。
顾益纯就这么躺着,懒洋洋地开口:“你怎么那么巧就翻出周二的事情来的?”
池脩之趴在顾益纯身边,树起双肘撑着腮,孩子气地眨眼:“没有周二还有周三,没有周三还有陈五。”反正他总会找出一个来就是了。
顾益纯右手往眼睛上一盖:“看着你就头疼,去见你师母,咱们吃饭了。”
于是池少年继续当他的好少年,勤勤恳恳工作,认认真真学习,并且成为被郑党大老们看好的一颗政治新星。
“后日将迁回京城,池郎可准备好了?”李丞笑容可掬,手里捏着个香囊慢慢嗅着,一派闲适。
池脩之批了一会儿大理寺的杂务,搁下了笔,刚刚站起身来,挺了两下腰,李丞这搭话的时机择的十分到位。“我的行李并不多,收拾起来也方便。”
“把手上正在办的事儿另装一箱,贴上标封,回去找的时候也好找。”李丞大方地传授经验。
池脩之点头一笑:“受教了。”
池脩之两战全胜,初步奠定了“不好惹”的地位。另一收获就是同事们与他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不管熟的不熟的,都想结几分香火情。自从他帮张同事脱困,同事们看他的眼神都是慈祥的。
工作认真、业务熟练、品貌端正、团结同事、友爱亲朋……各种溢美之词加诸其身,他还少年、他还未婚,怎么能不让少女喜欢呢?新昌郡主就是这样一个少女。
也不知道是哪一世修下的孽缘,即使知道了他是池脩之,新昌郡主心里还是放不下。
初恋总是最难割舍的,新昌郡主在清辉阁里坐卧难安。
她今天并不是一身骑马的方便装束,而是换了一身宫装,长裙广袖云鬓凤钗,新昌郡主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美人微颦眉,居然在咬手指头——这是真急了。咬了一会儿指甲又咬了一会儿嘴唇,新昌郡主还是没想出主意来。
但是她知道,她不想坐以待毙。想着自己已经十七了,婚事尚无着落,新昌郡主就一阵心烦。得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郡主,太子妃那里叫你呢。”
“嗯?啊?哦。阿娘特使蓉娘来这一趟,可是有什么大事不成?”新昌郡主认得过来会话的是陈氏身边挺得力的一个心腹阿蓉,阿蓉也有三十岁了,一直跟着太子妃伺候。没如果事情不重要,也用不着她跑这一趟。
阿蓉脸上那得体的微笑略略有些陈氏的影子:“婢子又是什么大人物了,出行就带着大事儿。娘子有事吩咐,婢子也就跑跑腿。”
“狡猾的老女人!”新昌郡主腹诽一句,起身对镜,略略修整了一下仪容:“走吧。”阿蓉出现了,哪怕不透露什么讯息,也代表了太子妃的潜台词,快点给我过来!别找不自在。
能有什么事呢?新昌郡主自以近来并无做出失礼之举,就是画肖像的事情儿,虽被皇帝说了,太子妃拿她正了正规矩,在她心里也没甚要紧——若是没有苗妃下舌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她近来也没把宫婢打死打残,更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能有什么与她相关的事呢?
一路琢磨着,不知不觉间便到了陈氏门前。新昌郡主立定,听了通报,才缓步进去。陈氏极重礼法规矩,新昌郡主在她面前并不敢造次,行走间环佩不响,迈着小碎步,行至陈氏面前盈盈下拜:“儿请阿娘安。”
听陈氏一句:“过来坐。”新昌郡主抬起头来,心中疑惑更重,陈氏这眼神儿,慈祥得有些过了呢。
太子妃不是她亲妈,新昌郡主生母早亡,却是太子妃照看长大的。太子妃自的亲生女儿,是新昌郡主的三妹,今年十岁,尚未得封号。有亲生的有抱着的,面子上是均等对待,新昌郡主还是觉得太子妃看三娘的眼神更慈爱,今天陈氏用看三娘的眼神看她,新昌郡主本能地觉得有事儿。
“大娘已经长大了,”陈氏开了个头儿,“也该谈婚论嫁了,过了花信就是我们做父母的失职了。”
新昌郡主猛地抬头,薄施粉黛的脸变得惨白:“阿娘这话从何说起?”
陈氏握着新昌郡主的手,只觉得她掌心里滑腻腻的全是冷汗,也是微惊:“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猛得听阿娘这么说,倒吓我一跳。不知阿爹又是怎么说的?”
陈氏握着块绢帕,细细给新昌郡主擦着手心,柔声道:“怕什么,女儿家总是要出嫁的。这事正是你阿爹定的呢,他相中了袁曼道的儿子袁守诚。”
新昌郡主不喜欢袁守诚,一点也不喜欢。袁守诚长得是帅,但是性格十分不好,他爱去调戏歌伎!年纪还不小了。坦白说,当个情人是不错的,当丈夫,新昌郡主总觉得他不合格。
太子看上袁曼道了,就要把女儿嫁给人家儿子。
“我与你说一声,过两天你阿爹就要使人与袁曼道说去了。”
新昌郡主心头一喜,故意嘟着嘴道:“袁氏并非著姓。”
“袁家风气正,人品好就行了。这是你父亲看好了的,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新昌郡主心如乱麻,胡乱答应了一声:“嗐。”
阿蓉凑一句趣儿:“郡主害羞了呢。”转过脸来,一对主仆的笑容就都不见了。
阿蓉上前给陈氏捶着腿:“娘子,婢子看郡主好像心不在焉呢,是不是不喜、袁郞?”
“我看着是她要不好!”陈氏斩钉截铁地道,“不喜可以说出来,再没有怕成这个样子的,可别她自己有心事。早嫁早好。去把伺候郡主的人悄悄叫一两个来问问,是必有痕迹的!”
陈氏成分头疼女儿的教育问题,她重礼法,大家在她面前表现得乖一点,背过身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如果主母重礼法能够让女儿们老实,皇家公主就不会是这样一个让人头疼的群体了——哪一代国母不是世家女?谁又不重礼法了呢?各种挑战人类思想极限的公主还不是代代涌现?
“她还挑剔着呢,别人不挑剔她就不错了,”对着心腹,陈氏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皇家女本就不好嫁,她这一个是难上加难!别看她现在是郡主……”
阿蓉心里添了一句“以后可是公主”,现在照着郡主的标准择婿呢,东宫也觉得委屈,照着公主的标准择婿呢,世家连正牌公主都敢拒了,何况一郡主?还是庶出的。
新昌郡主回到清辉阁,果然是觉得委屈了,瓶瓶罐罐摔了一地。因地上有地毯,器具又有不少漆器、金银器,才没有造成重大损失。越想越委屈,一返身,伏在床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宫婢宦官也不敢叫她,互相使着眼色,轻手轻脚地出去准备温水等她哭完了好洗脸。
新昌郡主哭了一会儿,心中怨气出了不少,觉得脸上发紧,摸一摸,是泪水渐干。吸吸鼻子:“人呢?”
一宫婢捧盆而入,跪在她的面前,双手举着面盆,又有两宫婢上来服侍新昌郡主净面更衣。换了身儿新衣服,宫婢再伺候着新昌郡主上妆,口上还夸着:“郡主肤色本就白,穿什么都好看。”
新昌郡主被她逗得一笑:“好看又有什么用呢?”想起伤心事儿,不由愁肠百结,一怨父母给她结了门不喜欢的亲事,二恼池脩之不解其风情,三恨袁守诚这货居然还没结婚!你要已经结婚了,我不就不用嫁了么?
越想越气,就想拿人出气。